事后，凌霄派的執(zhí)法弟子在禁地中發(fā)現(xiàn)了鱗族法術(shù)動用過的痕跡，便就此事詢問易凜，想要知道給他帶路的人是誰。

    易凜為了保護姜橈，謊稱那人是舒令嘉。

    眼下，主角姜橈未曾露面，他倒是被帶來問話了。

    *

    見舒令嘉進門，堂中一靜，易凜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詫之色。

    他與舒令嘉此前曾有過數(shù)面之緣，自從對方受傷閉關(guān)之后就未曾再見。

    想象中，這人一朝跌落云端，功力近乎全失，必定十分頹唐厭世。

    但眼前的舒令嘉，卻俊美煥然一如往昔，丹青難畫，他大步進得內(nèi)堂，白底勾金的袍擺隨著步伐翻卷起落，宛若天際云舒。

    少年意氣，風(fēng)流天成，如此看來，就好像他依舊是那名高高在上的天才魁首一般，什么都沒有改變。

    這樣的天人之姿，就算易凜也不由一個晃神，心中生惑。

    不過——

    他的神情慢慢平靜下來。人心總是偏的，為了姜橈不受責(zé)難，這次也只能委屈舒令嘉了。

    由于相似的天賦，門派中能夠找到禁地結(jié)界入口的，除了少數(shù)前輩，只有舒令嘉和姜橈這前后兩任掌劍使。

    跟姜橈這個新入門不久的弟子比起來，舒令嘉從小在凌霄長大，身上又沒了職位，就算擔(dān)了這份罪名，也不會受到重罰。

    自己所為固然不夠光明磊落，但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大不了之后想辦法補償他一下。

    想到這里，易凜沖著舒令嘉一頷首，眼中微帶歉意。

    他身為鱗族少主，自是英俊卓然，風(fēng)度翩翩，溫柔的令人心折。

    舒令嘉卻只對他一瞥，眼神冷冽而輕蔑，回頭徑直沖著大堂中間的白發(fā)青年行禮道：“師尊?！?/br>
    凌霄派百年前因劍理之爭一分為二，分別是氣宗和心宗。

    這白發(fā)青年只是看著年輕，實際正是舒令嘉的師尊，氣宗掌門，散虛真人何子濯。

    他頭戴紫玉冠，容顏冷漠而俊美，身上穿了一件蒼青色的長袍，氣勢凜然如出鞘利劍，令人不敢直視。

    唯獨在看向舒令嘉的時候，何子濯目光中的肅殺之氣才減卻幾分。

    “令嘉，起來?！?/br>
    在舒令嘉見禮之后，他親自將徒弟扶起來，上下一打量，忽皺眉問道：“傷勢如何了？給你的靈藥沒吃么，怎地臉色還是不好？”

    他待舒令嘉一向疼寵，即便是這樣的場合，也不掩關(guān)切。

    舒令嘉微微一頓。

    他想到自己重傷醒來之后，何子濯已經(jīng)讓姜橈搬到了他的萬劍鋒上去住，而且書中接下來的劇情分明寫著，自己蒙受冤屈，替主角承擔(dān)過失，門派上下無人為他說情。

    本已對師尊不抱希望，此時此刻，又忍不住想，或許不應(yīng)該一味相信那所謂的“書中劇情”。

    “氣宗玄明峰九弟子舒令嘉，現(xiàn)有鱗族少主易凜親口作證，昨夜子時三刻，你與他同往門中禁地‘不歸塵’，取走了一塊火晶石，并觸動法陣，導(dǎo)致禁地所囚怨靈逃逸?！?/br>
    正思量間，旁邊的刑堂長老已經(jīng)開口道：“證物在此，你可認(rèn)罪？”

    一名刑堂弟子以托盤呈上證物，正是那枚吸引主角和易凜前去盜取的火晶石。

    此刻上面卻沾染了舒令嘉的靈息。

    “易少主的證詞、火晶石上的殘存靈息，以及你能夠找到禁地入口的天賦直覺……”

    刑堂長老道：“種種證據(jù)皆指向你，舒令嘉，想好如何解釋了嗎？”

    這當(dāng)然不好解釋，舒令嘉心念一轉(zhuǎn)，索性借機試探何子濯的態(tài)度，說道：“如果早有嫁禍準(zhǔn)備，證據(jù)自然也可以偽造。弟子沒做過的事，不會平白認(rèn)罪?！?/br>
    他看著何子濯：“師尊，您應(yīng)當(dāng)知道，我不是會以謊言搪塞脫罪的人?！?/br>
    他生了一雙微挑的鳳目，說話時眼底華光灼灼，顯得明決亮烈，自信而篤定。

    沒人知道，舒令嘉其實悄悄屏住了呼吸。

    在短暫的等待過后，何子濯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肩頭。

    他語氣中分明有著同以往一樣的疼愛關(guān)切，開口時內(nèi)容卻是：“令嘉，易少主與你無冤無仇，根本沒有栽贓的必要。知錯就改，念你初犯，不會重罰?！?/br>
    刑堂長老對他公然護短稍有不滿：“掌門！”

    何子濯不容反駁地說道：“既然是玄明峰弟子，便讓我做主吧?！?/br>
    這是劇情。

    師尊不相信自己，并且，有意無意地，包庇了主角。

    舒令嘉心底一沉。

    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被師尊帶回凌霄山的時候。

    他身上有狐族血脈，遇到何子濯時是只狐貍幼崽的形態(tài)，師尊把他藏在寬大的衣袖里，那袖中有些淡淡的梨花香氣。

    化形后，師尊教他習(xí)劍、認(rèn)字、修行，告訴他很多為人的道理，帶著他去鳴劍峰頂看凌霄花，還告訴他，長大之后便來這里接掌萬劍之魂。

    他第一次握住的劍是師父親手鍛造，一直用到前兩年，才在那次變故之中折斷。

    他視其如父，尊敬愛重，但自從同樣具有劍道天賦的姜橈也拜入了何子濯門下，舒令嘉又功力受損，這一切仿佛就全部都改變了。

    何子濯將栽培的重點完全轉(zhuǎn)移到了姜橈的身上，處處優(yōu)待。

    他的一切都是為了給主角做陪襯，從擁有開始，便注定了被取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