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他感到了一陣的疑惑，他不是緣一，他甚至意識不到這些對話的作用……但這之后，他也同樣開始學(xué)著，避免一個人的喋喋不休，開始主動去和meimei聊些她可能喜歡的話題。

    她會喜歡什么呢？

    她會想要什么呢？

    我還能做到什么呢？

    他笨拙地詢問，他認(rèn)真地傾聽，他慎重地說下承諾。

    比起只是安靜的傾聽，meimei那有些任性的要求，反而更讓他感到充實。

    雖然有時候我像是向她撒嬌一樣，但我也是被需要的……

    因為盼望著看到她收到禮物時的笑容，似乎連枯燥平淡的歲月都變得有了溫度。

    但是承諾說得太滿了，在自身能力不足的情況下，不應(yīng)該萌生的希望只會讓人感到疼痛，現(xiàn)實讓人狠狠地跌落。

    ……

    我的meimei，是一個比任何人都要溫柔體貼的女孩。

    就算到了將被嫁給年老大名的時候，為了不讓身邊的人為這株悲劇感到心碎，她的臉上依然帶著順從而甜蜜的笑容。

    然而就在母親逝去的那夜之后，她的臉上突然被抹去了笑容。為了安撫傷心的meimei，父親終于允許了他的看望。

    未能從喪母的悲傷中走出來的meimei，抱著膝蓋，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在那個堆滿珍貴事物的華麗房間里，瑟縮著的meimei顯得那么小，那么蒼白，像是繽紛世界里的一滴眼淚。

    她將漂亮的臉擱在自己的膝蓋上，無精打采地垂著眼睛，低低地沖自己的哥哥抱怨。

    “我好累哦，巖勝。”

    她總是很溫柔的，總是很體貼的，甚至為了完成他的愿望，能做到他也做不到的事情……

    如今卻露出了這副脆弱的姿態(tài)。

    他應(yīng)該抱住她的，他應(yīng)該……

    未說的話語如鯁在喉。

    那時候的他，是怎么克制住自己，無奈地復(fù)述這個家的準(zhǔn)則，作為安慰的呢？

    生在這樣的家庭里，你我都要盡到應(yīng)盡的責(zé)任，為享有的生活買單，在平庸中被家族吞噬。

    他能做到的不過是在擔(dān)起家主負(fù)擔(dān)的同時，想盡辦法為meimei遮風(fēng)擋雨，減輕她的苦痛……

    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連父母都是如此。

    只能如此……

    身負(fù)枷鎖而不知的他，是無法給出meimei想要的答案。

    “這樣啊……”

    她似乎是接受了這樣無奈的結(jié)局，自此變得沉默，不再向任何人訴說自己的疲憊。

    “雖然我沒辦法……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呢?！?/br>
    她撒嬌似得，讓他代替母親為自己梳一梳漂亮的長發(fā)，然后在感到困意后，笑著同他告別——

    “再見了，巖勝?！?/br>
    “我想稍微睡一會兒了?！?/br>
    ……

    在那之后，傳來的便是緣一帶著meimei連夜離開府邸的消息。

    被留下的他，從母親的日記中逐漸拼湊出meimei離開的原因。

    扶持與守望。

    這是他沒能做到的溫柔。

    察覺到母親病重的是他的弟弟緣一，陪伴母親走過最后一程的是他，將meimei從家族的重?fù)?dān)中解救出來的也是他……

    被眷戀的弟弟輕松就做到了那么多的事，那么多作為凡人的他，甚至都意識不到的事情。

    他口口聲聲說著“想要成為她的依靠”，卻意識不到meimei平時的沉默，意識不到她的愿望，意識不到她的失望……

    他好像在meimei離開后，才突然讀懂了那句“再見”背后的意思——

    那是再見了沒用的哥哥。

    再見了沒用的巖勝。

    成為了他心上難以愈合的傷口。

    ……

    繼溫柔的母親，自meimei離開之后，整個繼國家便顯得一下空了大半。

    于是他在寂寞漆黑的夜里輾轉(zhuǎn)難眠，任由自責(zé)、不甘、嫉妒將自己的心逐漸蛀空。

    你明明說會一直陪著我的……

    再看看我啊！

    只看著我一人啊……

    他在悔恨中設(shè)想著那些過去未曾發(fā)生的“如果”——

    如果我是緣一的話該多好。

    如果我能察覺到你的愿望，如果我能給你想要的愛意，如果我有力量帶你逃走的話……

    你是不是就不會只留我一人了呢？

    ……

    我多想成為你的依靠啊。

    男人們在表達(dá)怨恨不甘時情感翻涌花樣百出，但是在面臨愛時卻無力又平庸。

    到底什么是愛呢？

    到底怎樣才能愛呢？

    到底怎樣才能讓你感到幸福？

    我是如此地依戀著你，怎樣才能讓你同樣依賴著我呢？

    他們在懂得愛為何物之前，無奈地知曉了憎惡的滋味。

    第18章

    面對不遠(yuǎn)處的村莊，抱著蜜的緣一并沒有選擇繼續(xù)前行，他抬起頭警覺地仰望著眼前的樹木那濃密的樹冠，反而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哦？你很敏銳嘛？”

    “是因為和詛咒關(guān)系親密，所以你也能感覺到我了嘛？”

    男孩目光所及處傳來一聲輕笑，枝葉沙沙作響，藏匿在樹冠中的那道黑影，以非人的靈活姿態(tài)從高高的樹枝上一躍而下，像只矯健的山貓那般，拱起腰背以四肢著地的方式穩(wěn)穩(wěn)降落。

    陌生的來客在懶散地伸了個懶腰后，直起身子沖蜜和緣一露出了一個“友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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