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三人開始時很安靜，誰也沒有言語，似乎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直到三人狼吞虎咽地啃完極其美味的大餅，滿嘴流油地飲著奶茶時，黃老漢才開口說道：“琴子，明兒你高伯伯家娶親，你要格外注意安保，我擔(dān)心那些蠻人得知這個消息，會有些壞心眼兒，聽說接親的隊伍明日未時出發(fā)前往鄰村，申時回來。這期間大部分的勞力會去抬送彩禮，你一定要小心警戒村子的安全?！?/br>
    黃琴喝了口熱奶茶，打了個飽嗝，滿不在乎地說道：“大，我你還不放心嗎？我都打退過多少次蠻人了?！?/br>
    黃老漢皺了下眉頭，說道：“你那幾次遇到的都是蠻族的小股部隊，也就十來個人，我總有不好的預(yù)感，感覺最近蠻族會有大動作?！?/br>
    黃琴不太高興父親在龍?zhí)泼媲百H低自己的戰(zhàn)績，癟著嘴說道：“大我知道了，你就是杞人憂天?！?/br>
    黃老漢眉頭更皺了，回道：“我都不屑說你，一點小戰(zhàn)績就讓你飄飄然，萬一遇到大事了你指定應(yīng)付不了。”

    黃琴很不開心，沒有再說話，龍?zhí)埔娗榫硨擂?，便插了一句：“黃叔，蠻族有多少人？”

    黃老漢轉(zhuǎn)過臉，看了看病態(tài)的龍?zhí)?，看了看他懷里的刀，說道：“說不好。這附近山林嘯聚著五六個蠻族大大小小的部落，大的部落有三五百人，小的幾十人。有時候他們會聯(lián)合出兵，據(jù)傳言，二十年前，最多的一次，他們出動了兩百多騎兵。在從這往西一百里的河畔地區(qū)屠了好幾個村子。殺了上千人。我看，龍公子隨身帶著刀，想必會些招式吧。”

    龍?zhí)菩α诵?，回道：“會些防身之術(shù)?！?/br>
    黃琴隨口說道：“大，這位龍大哥很厲害的，輕輕松松就打敗了我的兩只獵犬。”

    黃老漢愣了一下，說道：“龍公子，不是老兒不好客，但凡有啥變故，公子且找機會脫身吧。那幫茹毛飲血的蠻人實在是，實在是太血腥殘暴了?！?/br>
    龍?zhí)齐S及拱手說道：“黃叔且寬心，所謂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今日蒙二位高義施恩，在下就算粉身碎骨，也會護村子安全?！?/br>
    黃老漢笑了笑，似乎內(nèi)心在為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惋惜。黃琴聞言很是高興，隨即說道：“龍大哥，那明日隨我們一同去參加婚宴吧，可好玩了?！?/br>
    龍?zhí)茝奈闯鱿^任何集會，內(nèi)心頗為好奇，不由的點了點頭，說道：“實在是多有叨擾。”

    夜，龍?zhí)剖刂鹋瑁瑮讵M窄的堂屋。關(guān)外初春的深夜，亦是頗為嚴寒，沒有溫暖的火盆，龍?zhí)贫〞匾闺y寐。是夜，右側(cè)里屋炕上鼾聲如雷，左側(cè)內(nèi)屋炕上有人輾轉(zhuǎn)反側(cè)。龍?zhí)瓶葑?，懷念著那些幸運的日子。

    清晨，日光還未升起，晨風(fēng)依然料峭，村中便開始熙攘和喧囂。人們從溫暖的屋子走出來，將動物們迅速的催趕出村子。村子的馬和黃牛不算多，叫聲顯得格外的悠長，又到了春耕的季節(jié)，它們一定很痛苦。

    黃老漢一家人草草的吃過早餐，就出了院子，黃老漢簡單的叮囑了幾句，便用騾子拉著一整車的農(nóng)具朝著進村的大門駛?cè)?。黃琴拉著龍?zhí)茖⒆约业陌偈谎蜈s到了山上的羊圈中，羊圈很大，有五畝半荊棘半草地的坡地，用楊樹枝圈成的羊圈，這樣的羊圈在連綿的小山上有上百個，每日都有十余個武裝后的村農(nóng)騎著馬巡邏。

    下山的黃琴顯得很是興奮，她不停地哼著當(dāng)?shù)氐男≌{(diào)，在小徑濕潤的泥土上蹦蹦跳跳著，不時回頭看看身后正茫然的龍?zhí)?，幾次后，才停下來，繼而問道：“你參加過婚宴嗎？”

    龍?zhí)葡仁且汇叮^而回道：“沒有，從來沒有?！?/br>
    黃琴想了想，說道：“你不喜歡熱鬧嗎？”

    龍?zhí)扑紤]了很久，才說道：“我不知道，我似乎沒有經(jīng)歷過熱鬧，所以不知道是否喜歡。但是，像成親這樣的好事，我應(yīng)該會覺得開心的?！?/br>
    黃琴轉(zhuǎn)過頭凝視著面前的龍?zhí)?，說道：“你覺得成親是好事？”言至此，黃琴皺了皺眉頭，沉沉地繼續(xù)說道：“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不太是，好多對夫妻結(jié)婚前就見過幾次，甚至沒有見過，他們在一起會開心嗎？”

    “那他們?yōu)槭裁匆谝黄穑俊?/br>
    “因為那是用二十只羊羔，十根鹿絨，五張熊皮，兩匹馬甚至更多的東西去換回一些谷物，家具和一個女人?！?/br>
    “代價太昂貴了?！?/br>
    “是呀，所以當(dāng)男孩子剛出生后，整個家庭就得開始為他籌備彩禮。而我看來，這就是一場以物換物的交易?！?/br>
    龍?zhí)沏读艘幌?，打趣的說道：“你這么好看至少能換得一百只羊，二十匹馬，一斛谷物，五百頭熊，和一千只馴鹿?！?/br>
    黃琴哼了一聲，轉(zhuǎn)過臉，便快步沿著小徑下山了。不再理會緊跟身后的龍?zhí)?，看似有些生氣了?/br>
    直至午時，村子才熱鬧起來，東邊的打谷場上已擺好了四十八張方桌，人們?nèi)ψ诖蚬葓龈魈?，互相開著粗鄙重口的玩笑，惹得許多人在一旁歡笑。黃老漢也坐在一旁聽著，樂著，等待一頓豐盛的午餐。

    午餐，幾個燉菜，羊rou燉木耳，羊rou燉蘑菇，燉鹿rou，羊排燉豆子，用幾個大木盆乘著，就上了桌。龍?zhí)粕硖幱谕猓粗切┐直审a臟的村農(nóng)用將筷子夾起一大塊rou，放在滿是胡須的骯臟的大嘴中咀嚼，然后用手捋過筷子上的殘渣又放在乘食物的木盆中翻卷，不由得一陣惡心，干嘔幾下后又咳嗽起來。黃琴也沒那么不高興了，拉著還在咳嗽后大喘息的龍?zhí)频搅艘粡堊鴿M年輕人吃相相對文明的桌子，給龍?zhí)茒A了一大塊鹿rou。并給村子的年輕人們有聲有色的描繪了龍?zhí)戚p松打敗她的兩只獵犬的過程，惹得年輕人們一陣喝彩，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身材瘦削的陌生人。桌下的兩只獵犬似乎聽懂了大人們的交談，暗自躲在一旁默默地吮吸著地上的羊骨。

    午餐后，迎親的人們都離開了，壯年人和年輕人們各司其職，只剩下一幫飽餐后的老人圍坐在打谷場四周，講述著很老的故事。黃琴領(lǐng)著龍?zhí)坪蛢芍猾C犬巡視著村子的布防，黃昏之前，他們還得去將羊群趕回村子。

    申時過半，迎親的隊伍還未歸，高家人開始著急，不時派人去村口遠眺。酉時了仍舊沒有絲毫動靜，高家人頗為不安，似乎已心知事情有變，開始在打谷場上轉(zhuǎn)圈嘆氣。這時，一匹受傷的馬身背數(shù)箭，一個受傷的人滿身是血，沖進了村子的大門，往打谷場奔去。黃琴和龍?zhí)屏ⅠR封住大門，也跟著沖向了打谷場。那名精壯的青年男子躺在他父親的懷中，里里外外圍著好幾圈不太緊密的人，高家人自然圍在最里邊。

    龍?zhí)坪忘S琴擠過人群，只聽得那人斷斷續(xù)續(xù)的微弱地說道：“我們一行人剛接完新娘出村不遠，便被兩三百蠻族騎兵圍了。我是拼命才得以突圍出來報信，余下的人都分散突圍，不知能否出來，新娘和嫁妝應(yīng)該都被劫走了，高伯，伯，我們盡力了，對不起您老?！毖粤T便暈厥過去，龍?zhí)仆崎_還在搖晃傷者的高家人，迅速封住傷者的血脈，避免流血過多，然后吩咐懂醫(yī)理的村農(nóng)趕緊清洗傷口，然后縫合包扎。

    高家人哭嚷著怨天尤人，一邊嘆息村子的所有戰(zhàn)斗力強的人都去迎親了，接下來該怎么辦，一邊嘆息命運的不公，他可就這么一個兒子，就這么一套彩禮。

    龍?zhí)浦棺≌诵幕袒痰谋娙?，問道：“諸位可知能集齊兩三百騎兵的距此地最近的蠻族在何處？我需要一人指路。”

    一老者驚呼：“這位公子未免開玩笑了吧，你的意思是兩人去蠻族部落救人？”

    龍?zhí)茮]有理會，只是淡淡地問到：“敢問誰愿為我領(lǐng)路？”

    在場眾人皆面面相覷，無人應(yīng)答。

    黃琴領(lǐng)著兩只狗一步邁向前，說道：“我知道路，我陪你去。”

    龍?zhí)埔汇?，回道：“你？?/br>
    黃琴嘴微微一翹，說道：“我不行？”

    龍?zhí)莆⑽⒁恍Γf道：“可以，但是此行不能帶獵犬同去?！?/br>
    “好?！?/br>
    一旁呆坐的黃老漢起身剛欲言又止，便看見了龍?zhí)颇菆砸愕哪抗?，又慢慢坐了回去，嘆了口氣，一句話都沒有說。

    兩個人，兩匹馬，飛奔而去，向著那遠處隱隱約約的茂密的原始叢林。一路上龍?zhí)品磸?fù)叮囑黃琴道：“此行切莫心急，先救人，再殺人?！?/br>
    黃琴心事重重，頗為緊張，也聽得有些煩了，一路皆在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