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雋卻沒走，站在原地沉默看著她。

    “江先生還有什么事嗎？”

    “這張名片不知是否有幸能交換到宋小姐的聯(lián)系方式，宋小姐性格豁達開朗，我很喜歡?！?/br>
    “當然可以。”宋安寧微笑出示自己微信二維碼，“不好意思江先生，沒有名片，只有微信，您將就一下？”

    江雋平時看微信不多，重要的事電話處理，微信聊天太過墨跡，他不喜歡。

    但還是拿出了手機，與宋安寧互加了微信。

    “以后有求職需要，一定會聯(lián)系江先生的，江先生再見。”

    江雋頷首，離開包間。

    門關上，趙斯昂若無其事坐回餐桌前，看著面前滑動著手機屏幕的宋安寧，想起適才和宋安寧互換微信的江雋，突然沒了胃口。

    “宋小姐和江先生什么時候認識的？”

    “剛才?！彼伟矊庮^也沒抬，點進去看了眼江雋的朋友圈，干干凈凈，半年沒有任何動態(tài)。

    “不知道在我來之前，江先生和宋小姐在聊些什么？”

    宋安寧滑動屏幕的手一頓，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將手機關上放在桌上，笑盈盈望著趙斯昂，說：“江先生對于我在江郁身邊工作的事情很不滿，所以找我談辭職的事，并表示如果我愿意辭職，可以給我一筆補償金?！?/br>
    “不知道宋小姐收了多少?！?/br>
    “江先生的價格確實很讓人心動，但是我和江郁簽約的時間還沒到期，所以暫時不考慮跳槽。”

    趙斯昂仰頭慢慢將玻璃杯中的紅酒慢慢喝完，將空了的紅酒杯放桌上，宋安寧起身給他倒了杯酒。

    “其實相比之下，趙先生這邊無論是工資還是福利待遇，都是最好的，江先生他和你們不一樣，他沒有替身需求，所以在工資方面不會給我太高的價格，我懂得衡量利弊?！?/br>
    趙斯昂端著酒杯與她輕輕碰了一碰，“宋小姐真是個聰明又通透的人?！?/br>
    宋安寧不說話，只淺淺飲了一小口。

    這樣的人，才不會被你們啃得骨頭都不剩。

    吃過飯，趙斯昂帶著宋安寧來了一家攝影工作室。

    攝影師早有準備，將兩人引到拍攝現(xiàn)場，看著拍攝現(xiàn)場等候的一眾人，宋安寧笑著問道：“趙先生，這是……”拍情侶照？

    “待會配合一下，拍個寫真。”

    不得不說，論頭腦還是趙斯昂的頭腦好使。

    既然秦凝已經(jīng)走了，而她這個替身也不可能在他身邊當一輩子的替身，那么物盡其用，當時是在替身還在的時候，榨干替身所有的剩余價值。

    她和秦凝長相八分相似，通過化妝的技術，能讓她達到十成像，再拍一套足以以假亂真的寫真，以后哪怕她不在了，趙斯昂也有照片來緬懷佳人。

    宋安寧被化妝師摁座在化妝椅上，趙斯昂則在一側(cè)與化妝師低聲交談著，時不時抬頭看宋安寧一眼，交流一會兒后化妝師點頭表示明白，來到宋安寧面前，觀察了宋安寧的五官以及皮膚后，對趙斯昂道：“趙先生放心，您提的要求我可以實現(xiàn)。”

    “嗯。”

    趙斯昂坐在一側(cè)沙發(fā)等著，看著宋安寧被化妝師上妝，做頭發(fā)。

    宋安寧和秦凝有八分相似一眼就能看出，但如果你想要找到兩人不同的地方，是很難的，化妝的過程中，化妝師一直在對照著秦凝的照片給宋安寧化妝，改了眉毛形狀和嘴角弧度后，再與照片對照，和照片已有九分相似。

    化妝師將宋安寧座椅轉(zhuǎn)了一圈面對趙斯昂，“趙先生，您看這樣可以嗎？”

    趙斯昂眉心緊蹙，不是很滿意的表情。

    化妝師解釋道：“是這樣的，仿妝并不能將兩人仿得一模一樣，這位小姐和秦小姐長得已經(jīng)很像了，如果您覺得還有不相似的地方，待會我們可以通過拍照找角度來避免，或者通過后期的p圖，您覺得呢？”

    趙斯昂站起身，上下認真打量著宋安寧，拿起桌上的眼線筆，在宋安寧左耳的耳墜上點了顆痣。

    “就這樣?！?/br>
    “行，小姐，麻煩這邊隨我去換件衣服?！?/br>
    宋安寧跟著那位服裝師去了換衣間換衣服，有三套衣服供她選擇，一條被花朵點綴的裙子，一件藍白的校服，一套白色的長裙。

    “白色長裙吧。”

    服裝師笑道：“這幾套都是需要您拍的?！?/br>
    “……”她還真小瞧趙斯昂了，拍一套不夠，拍三套？這么會壓榨人，難怪短短幾年就將公司做大做強。

    臉上化的淡妝，頭發(fā)是長直發(fā)，是很適合穿校服的造型。

    “校服吧。”

    換上藍白校服出來，宋安寧能感受到沙發(fā)上的趙斯昂目光明顯一顫，那一瞬間他是想站起來的，但在外人面前，理智還在，只能深吸口氣緩緩坐回沙發(fā)上。

    “宋小姐穿著校服可真像學生。”

    宋安寧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對那位說話的服裝師笑道：“那我就暫且認為你在夸我年輕?！?/br>
    攝影師過來和她講了些拍攝過程中需要注意的點，還有一個攝影師在旁邊教她擺拍的各種動作。

    閃光點不斷，攝影師一直在拍。

    宋安寧雖然不是專業(yè)的模特，但從前陪著前老板面對媒體時早就練出了在閃光點前不眨眼的功夫，就連攝影師也拍得很是過癮。

    一側(cè)沙發(fā)上坐著的趙斯昂目光一直不曾從宋安寧身上挪開，自從秦凝走后，他在夢里無數(shù)次見過穿著校服的秦凝，那時的秦凝會笑得比陽光還要燦爛，聲音比水還要溫柔，可每每睡醒，看著窗外透進的清晨微光，隨之而來的是無限的落寞與痛心。

    那時候他想看一眼秦凝的照片，才發(fā)現(xiàn)一張都沒有。

    他能找到的，只有舞蹈工作室拍攝的秦凝的舞臺照。

    青春校園拍完，攝影師笑著收起攝像機，“宋小姐，你是我見過第一個這么有鏡頭感的素人，和你合作很愉快?！?/br>
    “謝謝?！?/br>
    “校服拍完了，宋小姐要不要休息一會再繼續(xù)拍？”

    宋安寧正想說話，趙斯昂卻說：“再多拍幾張。”

    校服這一套拍了也有幾百張了，還不夠？

    “好的?！?/br>
    宋安寧回到拍攝幕布前，又拍了幾張照片，直到趙斯昂滿意，這才去換下一套衣服。

    換上花朵點綴的裙子，這裙子并不廉價，宋安寧在某雜志上見過這套衣服，名師手筆，價格不菲，有“花仙子”的稱號，看來趙斯昂還真舍得下血本。

    換好衣服化好妝后宋安寧的發(fā)間被服裝師點綴了一些各色的小花，出來換衣間，發(fā)現(xiàn)拍攝場景多了許多各種顏色的的鮮花。

    宋安寧走到拍攝中央，四周花朵的葉子觸碰到她腳踝癢得很，她忍不住蹲下去撓了撓腳踝，偶爾手臂碰到花朵和花葉也是癢得很，可還是忍住若無其事對著攝像頭微笑。

    這套的拍攝并不太順利，宋安寧不是個對鮮花過敏的人，她也很喜歡鮮花，但四周鮮花的香味混雜在一塊，這種奇怪的香味她并不喜歡，好在趙斯昂對“花仙子”沒有太多執(zhí)念，耐著性子拍完也沒讓攝影師再加照片數(shù)量。

    將“花仙子”換下，宋安寧腳踝全紅了，手臂也因為癢撓了幾下有些許紅印。

    “宋小姐，手上怎么了嗎？”

    宋安寧撓了撓，笑道：“可能是剛才拍照的時候被花和花葉碰到了有點癢，沒事，過一會就好了，你幫我用粉遮一下吧?！?/br>
    “行。”

    化妝師將遮瑕蓋在她手臂的紅印上，換上白色連衣裙一點痕跡也看不出。

    穿著高跟鞋回到拍攝現(xiàn)場，慶幸花已經(jīng)搬完了，站在拍攝中央，跟著攝影師的節(jié)奏拍了幾張照片后，宋安寧看著沙發(fā)上一直凝視著她的趙斯昂，笑道：“趙先生不想和我合影拍個照嗎？”

    多好的機會。

    宋安寧覺得這世上恐怕沒有比自己更敬業(yè)的替身了，處處為老板著想。

    果不其然，趙斯昂臉色一怔，第一時間沒有站起來。

    攝影師的閃光點停了，在場的所有工作人員紛紛將目光望向了趙斯昂。

    宋安寧笑著走近他，在他身側(cè)低聲道：“你和我還沒有一張合照吧？難道不想和我一塊拍照留個影做個紀念？”

    趙斯昂臉色不變，可緊抿的嘴角出賣了他內(nèi)心真正的想法。

    宋安寧知道他這是口嫌體正直，拉著他起身，走到拍攝地中央，將散在臉頰的頭發(fā)掖于耳后，恰好露出耳墜上被趙斯昂點出的那顆痣。

    “趙先生，拍照而已，別這么緊張，這可是你以后的美好回憶呀?！?/br>
    趙斯昂身體僵硬，毫無在外時與她相處時的輕松氣場，攝影師喊了不止一次讓他放輕松，笑一笑，但向來將斯文笑容掛在嘴角的趙斯昂此刻卻笑不出來。

    攝像師看著鏡頭里眉心緊皺站得挺直的趙斯昂，嘆了口氣，看向宋安寧，“宋小姐，這……”

    宋安寧心領神會，遞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她讓助理送來一個小凳子，踩在凳子上一躍跳上趙斯昂的背，手緊緊抱著趙斯昂的脖子，趙斯昂一驚，下意識回頭雙手牢牢護住她。

    宋安寧臉上的笑和趙斯昂臉上的驚慌形成強烈的對比，就在宋安寧跳上趙斯昂背的瞬間，閃光點亮起，將這一幕拍成無數(shù)張照片記錄下來。

    “笑一個?！彼伟矊幵谒成现笓]他。

    趙斯昂眉心深陷，在外人面前罕見地不耐煩，“宋安寧，下來！”

    “拍照呢？不是您安排的嗎？”宋安寧在他耳邊低聲道：“專心點，以后等我退休了，這就是你和秦凝的寶貴回憶，你也不想自己在照片上不好看吧？”

    趙斯昂沉了口氣，“你安分一點！”

    “我什么時候不安分了？我都是為了老板你的工作，以后你會感謝我的?！?/br>
    快門聲不斷，宋安寧在趙斯昂背上做著各種造型，兩人說話間趙斯昂身上的僵硬緩和不少，為攝影師爭取了不少拍照的時間。

    趙斯昂不是專業(yè)模特，眼睛被閃光燈慌得疼，似乎忍無可忍，將她從背上扔下來，自己則沉著臉坐回沙發(fā)上。

    剛才宋安寧戳中了他的心，回想至今，他竟然沒有一張和秦凝的合照，年輕時的愛慕都被他一點一點全部隱忍壓下，他不是江郁，不會分不清秦凝和宋安寧的區(qū)別，沒有和秦凝的合照是他的遺憾，但他和宋安寧合照，自欺欺人有什么意義？

    是啊，自欺欺人有什么意義？

    “趙先生，這是您剛才的照片，我選了幾張，您看留下嗎？”

    攝影師將相機拿了過來，將剛才拍攝的照片一張一張給趙斯昂看。

    宋安寧擠過來看照片，來回滑動著相機屏幕，“我覺得這張最好，表情也很到位，其他這兩張，趙先生表情僵硬，看起來有些嚇人，不好。”

    照片中最為顯眼親密的是宋安寧跳上趙斯昂背上的那張照片，兩人表情自然流露，肢體動作并不僵硬，趙斯昂看著這張照片，一時的恍惚讓他眼眶不知不覺熱了，喉結滾動，他深吸口氣，“留下吧。”

    “那我們昨天約好的拍攝今天就到這了，您這邊還需要我補拍的嗎？”

    “沒了?！?/br>
    “好的?！?/br>
    攝影師走后，宋安寧這才松了口氣，看來今天的拍攝任務到此就結束了，終于能脫下高跟鞋休息一會了。

    看了眼時間，不知不覺竟然已經(jīng)是五點，她在這攝影工作室拍了整整五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