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撥著佛珠笑：“看著乖巧可不一定乖巧。當(dāng)年的皇帝跟他差不多，糯米團子似的可愛，誰看見誰都想抱抱。誰能想到，是個心里最有主意的。走著瞧吧，有儲秀宮叫苦那一天?！?/br>
    轉(zhuǎn)話又道，“皇帝說的開水白菜，是不是今兒中午就有??？本宮閑著沒事，就尋摸著怎么吃了。”

    田嬤嬤“哎喲”了一聲道：“娘娘恕罪?？磁具@記性，大阿哥來打了個岔忘了告訴娘娘。膳房傳話過來說，開水白菜要等晚上了。單熬清湯都要最少兩個時辰。”

    太后笑道：“聽說這是貴妃想出來的做法，為了爭寵煞費苦心呢。

    膳房也往慈寧宮里傳了話，太皇太后得知這道菜很費功夫后，也笑：“蘇麻，哀家猜的沒錯吧。只要皇帝正眼看儲秀宮的，就會被她吸引。這不，貴妃開始慌了。”

    蘇嬤嬤把剛沏的茶，遞到她手邊：“這樣也好，后宮比著對萬歲爺盡心，老祖宗也就少cao些萬歲爺?shù)男摹！?/br>
    太皇太皇哼了一聲：“你就寬哀家的心吧，你以為哀家人老糊涂了？哀家再糊涂也知道，比著盡心，才是禍端的開始?！?/br>
    蘇嬤嬤趕緊為自己爭辯：“是奴婢見識淺，沒看出其中的門道。還是老祖宗慧眼?！?/br>
    大阿哥在承乾宮吃了半個奶油小蛋糕，便由奶娘領(lǐng)著去了儲秀宮。

    佟寶珠這才有空看康熙給她的回信?？催^之后，與容嬤嬤單獨說了一會兒話，然后吩咐彩云：“你去鐘粹宮同博爾吉特答應(yīng)說，今晚她承寵?！?/br>
    列了個清單，交給了太監(jiān)小貴子：“你往內(nèi)務(wù)宮跑一趟，這些東西，最遲在申時之前送到鐘粹宮。沒有的，去外面買?！?/br>
    吩咐紅云、素云和紫云：“你們?nèi)齻€去各宮知會小主們，本宮準(zhǔn)備在鐘粹宮布置喜房，問問誰有空去幫忙。重點告訴她們，晚上皇上會駕臨鐘粹宮。”

    承乾宮東邊是永和宮，永和宮前面是延禧宮。

    三名宮女一起出的門，素云小聲央求紅云：“紅云姐你去延禧宮行嗎？我有點怕榮嬪娘娘。”

    紅云哼了一聲道：“怕她做什么，不就是甩臉子嘛。姐就當(dāng)沒看見，反正她又不敢拿承乾宮里的人怎么樣?！?/br>
    榮嬪一聽說要給一個小答應(yīng)布置喜房，差點沒炸毛。貴妃娘娘這是專撿小麻蝦往上提啊。也是，那些沒寵愛的，被皇上寵一次就是天大的喜事，還不得對貴妃千恩萬謝。

    真是好心計。

    絞著帕子說：“看情況吧，今兒三公主鬧人的很，我可能走不開。待會兒要去儲秀宮探望大阿哥呢?！?/br>
    三公主五歲半，正是活潑愛動，對新鮮事物感興趣的時候。

    她最喜歡的就是外面來人，只要一來人，就認真聽她們在說話什么。此時聽到她們提到自己，邁著小短腿跑過來問：“憲兒不鬧人，額娘帶憲兒去嘛?！?/br>
    榮嬪瞪了她一眼：“跑什么！外面冷的很?！?/br>
    三公主扁扁小嘴。

    鐘粹宮里的博爾吉特氏聽說自己今晚承寵，瞬間瞪大了眼睛。她不想，她一點也不想。她還想著這樣熬幾年，被康熙尋個罪名，發(fā)配回科爾沁呢。破了身子，回去還怎么嫁人。

    “恭喜小主了?！?/br>
    彩云環(huán)視了一圈她的房間后道：“娘娘說，讓奴婢幫小主收拾屋子，除了床和桌子之外，別的東西全部清理出去。要布置喜房呢。”頓了一下，又道：“今天會有人過來給小主開臉?！?/br>
    博爾特氏雙手捂著臉，驚恐道：“開，開什么臉。”

    “就是絞臉?。　?/br>
    “絞……”

    鐘粹宮里的善嬤嬤笑著為她解釋：“用絞合的雙線，絞去小主臉上汗毛，修眉修額發(fā)和鬢角。開過臉，就表示嫁人了。這是漢人的風(fēng)俗?！?/br>
    轉(zhuǎn)臉對彩云道：“多謝貴妃娘娘的安排?！苯又謫柕溃骸罢l來幫小主開臉，姑娘知道嗎？”

    彩云道：“我出來的時候，娘娘只說是請人，沒提到請誰?！?/br>
    善嬤嬤先前在繼后那里當(dāng)差，其實是太后的人。

    太后擔(dān)心這個侄女想不開，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就暗中安排了善嬤嬤在身邊照應(yīng)著。

    善嬤嬤看著博爾吉特氏一臉愁苦的樣子，想勸說她。就對彩云說：“收拾房間的事，我來做。貴妃那邊的事情多，就不耽誤姑娘的事了?！?/br>
    彩云聽出了她話里的意思，遂即向博爾吉特氏告退：“小主有什么需要，差人去承乾宮跟貴妃娘娘說，娘娘很重視這件事呢。”

    佟寶珠請的開臉人是裕親王福晉西魯克氏。

    這事說來也是巧。

    大阿哥來的時候，跟著他來的奶娘說到大阿哥在太皇太后那兒請安的情形，提到裕親王福晉在那里。

    佟寶珠差了容嬤嬤在慈寧宮附近等，裕親王福晉聽說貴妃請她喝茶，欣喜的隨容嬤嬤來了承乾宮。

    佟寶珠說明了她的想法后，說道：“福晉若是覺得不妥，就當(dāng)本宮沒提這回事。福晉有兒有女是大福之人，本宮也是想讓博爾吉特答應(yīng)沾沾福晉的喜氣。”

    博爾吉特氏位份雖低，但是男方是皇帝??！這是求之不得之事。西魯克氏慌忙道：“妾身能為小主開臉，是妾身的榮幸。”

    佟寶珠留了西魯克氏在承乾宮用飯。午后，親自領(lǐng)著她去了鐘粹宮。

    裕親王福晉為博爾吉特氏開臉的事，沒多久便傳到了康熙的耳朵里。

    康熙：“……”給點顏色，她就敢開染坊。

    科爾沁那些蒙古部族，眼里只有太皇太后。朕故意冷落博爾吉特氏，好讓他們知道，在這個紫禁城里究竟是誰說了算。

    貴妃最近一再有功，順著她的心意，算是給賞了?，F(xiàn)在……這是要他和博爾吉特氏舉辦成親禮呢？

    就是不提別的。一個小答應(yīng)，哪來的這個臉面。

    康熙沉默了片刻后，吩咐黃忠：“拿柄玉如意，賞裕親王福晉?！辈毁p，還能怎樣？難不成把人攆走？

    朕是明君。

    此時最高興的人是太后。她沒有子女，若是她這個侄女能夠得勢，有個一兒半女的，她們以后的日子也都好過了。

    吩咐她身邊的嬤嬤：“你去后宮里看看。把太皇太后賞本宮的綠水玉鐲給貴妃帶過去，就說她做的餃子好吃。有空常來壽安宮，教教本宮怎么燒菜。”

    內(nèi)務(wù)府的副總管是葛祿，大阿哥先前就是在他家養(yǎng)著。大阿哥剛回宮，正是需要人照應(yīng)的時候。

    此時貴妃的吩咐，比皇上的吩咐都管用。所列物品，午后就送進了鐘粹宮里。

    雖然沒有為儲秀宮里準(zhǔn)備的貴重，但也都是樣樣精細。鍋碗瓢盆，紅衣服紅鞋，鴛鴦戲水的被面，并蒂蓮花的桌布，就連喝交杯酒的琉璃盞都是新添置的。

    鐘粹宮的西偏殿里，煥然一新。

    博爾吉特氏經(jīng)過善嬤嬤的勸解，也想開了。入了宮，就別想再回去，死也要死在這里了。

    死之前快活的過一段日子，也算沒白活一回。若是有個孩子那就更好了。

    博爾吉特氏小聲問：“嬤嬤，皇上會讓我生孩子嗎？先帝忌憚博爾吉特氏，廢了姑奶奶，太后也差點沒被廢掉，四位博爾吉特氏妃，無一人有孩子。”

    “我這剛一入宮，就因失儀之名，禁足了三個月，后來只封了個小答應(yīng)，還一直未召幸。貴妃娘娘雖然沒說，我猜肯定是她在皇上面前爭來的。”

    善嬤嬤低聲道：“皇上忌憚的豈止是博爾吉特氏，鈕祜祿氏，佟佳氏一樣忌憚。你還記得貴妃娘娘曾經(jīng)暈迷不醒的事嗎？”

    作者有話說：

    第24章 洞房

    博爾吉特氏點頭：“記得，昏迷了幾天呢。那時繼后剛離世，后宮亂得一團糟，我還以為她醒不過來?！?/br>
    善嬤嬤的聲音更低了些：“繼后在時，跟貴妃聊過天。當(dāng)時奴婢往里面送茶，正好聽見。繼后對貴妃說，萬歲爺是不會讓她生孩子的，就跟自己一樣，為了家族，在這宮里苦熬著，最后孤孤單單的死去?！?/br>
    “從那以后，奴婢就發(fā)覺佟佳氏精神郁郁。大病一場后，這不是想開了。你看她，現(xiàn)在氣色多好，奴婢就沒見過她不笑的時候。所以啊，日子是好是壞，關(guān)鍵是要自個想得開。”

    博爾吉特氏瞪大了眼睛：“皇上真的在繼后身上做了手腳？”

    善嬤嬤：“這個不好說，或許是她覺得自個的身體不行了，就嚇唬貴妃。人就怕有心結(jié)，一旦有了心結(jié)，越積越深，就積出惡病來了。沒了貴妃，她meimei入宮，頭上不就沒人壓著了嗎？”

    博爾吉特氏怔怔地說：“娘娘挺不容易！”

    善嬤嬤：“奴婢跟小主說這些，是讓小主想開點兒，向貴妃看齊。只要貴妃能生下孩子，就說明皇上不懼外戚勢力，那小主就能生?！?/br>
    儲秀宮里，榮嬪、安嬪、惠嬪、敬嬪、端嬪，以及三位貴人小主正圍著大阿哥逗笑。

    大阿哥也不惱，誰逗他就沖誰笑。一會兒淑額娘，一會兒榮額娘，一會兒惠額娘……記性好的很，見過面的人，一遍就記著了。

    再加上小臉兒長的好看，可愛的撓心。

    惠嬪歡喜得淚在眼里打轉(zhuǎn)，真想抱緊兒子，狠狠地親幾下。此時覺得什么男人啊，爭寵啊，都是小事。有孩子，孩子能自個養(yǎng)在跟前，就是天大的喜事。

    其他人臉上帶著笑，心里酸得仿佛灌了一大瓢老陳醋，都醋出苦味兒來了。

    那些位分低的答應(yīng)常在們，沒資格去看孩子，到了半下午，陸續(xù)去了鐘粹宮。

    閑著也沒事么，湊個熱鬧，既全了貴妃臉面，指不定還能見皇上一面。

    鐘粹宮里人來人往，真有點民間嫁娶的熱鬧勁兒了。小主兒們加上隨身宮女嬤嬤，幾十個人，博爾吉特氏的西偏殿站不下了。一些人去了東偏殿，東偏殿里住的僖嬪赫舍里氏。

    佟寶珠的額娘是赫舍里氏，二人是遠房表姐妹。僖嬪沒把博爾吉特氏放眼里，但這是貴妃的安排，論公論私都要給貴妃面子。

    她沒去儲秀宮里湊那個熱鬧，留在鐘粹宮里，熱情的招呼小主們吃茶吃瓜子點心。

    博爾吉特氏是科爾沁庫倫部的小公主，雖然自小嬌養(yǎng)著，卻從未如今日這般受人矚目，眾星捧月似的。

    她的心思也由原來的不想承寵，漸漸的開始期盼。十分后悔，沒能好好學(xué)漢語。

    皇上來的時候，她能用流利的漢語和他交流，皇上肯定大為意外，也會對她的看法有所改觀。讓皇上知道，她既是入了宮，就會定下心，在這里過下去。

    初冬的白天有些短，酉時中，天便黑了。小主們的晚飯?zhí)岬搅绥姶鈱m，大家坐在一起吃，好不親熱。

    比過年還喜氣。

    晚飯后，新娘子補了妝，蒙上紅蓋頭坐在撒著大棗、花生、桂圓、蓮子的床上等。

    佟寶珠沒在鐘粹宮。一來是她這個貴妃在，眾人拘束放不開；二來她考慮著，淑妃圓房那日她沒去，一個小答應(yīng)圓房她去不大妥；三嘛，是有些別的私心。

    人沒在鐘粹宮，心卻掛在那里。

    看著天黑了，不斷的派人去乾清宮打探康熙在做什么，并猜測著他什么時候忙完。

    陸續(xù)報回來的消息，說康熙在用晚膳、去了擷芳殿、在聽學(xué)士講書、在召見朝臣，在和西洋教士談話。

    不奢求有淑妃的待遇，讓他陪著用晚飯了，最起碼也要早些到嘛。佟寶珠看看西洋鐘，差十五分鐘不到九點。

    滿宮的人都在等著新郎倌，他是忘了？還是不想來？

    思考了片刻，換了套寶藍色的旗袍，夾棉銀紅毛褂子，又讓宮女在她頭上臉上收拾了一番，盛了一碗她喝的紅棗枸杞茶，坐輦?cè)チ饲鍖m。

    康熙今天學(xué)的是代數(shù)，南懷仁為了向他講解代數(shù)計算方便性，先給他出了一道題。

    100個和尚吃100個饅頭，大和尚一人吃3個，小和尚三人吃1個。問：大、小和尚各有多少人1。

    康熙已經(jīng)推算出了答案，他在思考用什么東西代入進去，能夠快速的計算出結(jié)果。

    就在這時候，當(dāng)值的太監(jiān)進來稟告，貴妃娘娘給萬歲爺送養(yǎng)生茶來了。

    康熙正算得頭昏腦脹，同時也惦記著要去后宮的事。可是沒作業(yè)沒完成，不好說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