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兒道：“娘娘在生產(chǎn)的時候不是說過么，皇上不是她的依靠?；蛟S，她沒把心里的擔(dān)憂告訴皇上呢？獨(dú)自承擔(dān)了下來。積郁久了，就成了病癥。對了，那時候娘娘說過，她的身體特殊。為什么特殊，娘娘告訴過皇上嗎？興許這是她心病的根源?！?/br>
    康熙：“……”又在戳朕的心窩子了。朕的心里不但血淋淋的疼，還“沉悶”“空虛”“凄涼”朕也需要安慰，誰來安慰朕？

    作者有話說：

    第188章 福氣

    康熙聽了胡青兒關(guān)于“產(chǎn)后抑郁癥”的解釋之后, 先后召了六位福晉入宮。六位老福晉入宮時的心情和當(dāng)初的輔國公葉布舒差不多，是又驚又喜。

    往年，若是沒有特別的事，福晉命婦們只有在年節(jié)期間, 有機(jī)會集體入宮參加宴席。

    特別的時候, 大多是被太皇太后的懿旨傳入宮, 陪太后說話。陪說話只是一種表面說法, 其實是恩賞, 背后的含義則是對家里男人的肯定。

    太后喜靜, 自太皇太后去世之后，福晉命婦們就很少被單獨(dú)召見了。能經(jīng)常出入壽康宮的是只有裕親王、恭親王和純親王的三個福晉, 太后名義上的兒媳婦。

    此次被召入宮的，不包括她們?nèi)齻€。都是年齡稍大, 且生育子女多的福晉，例如康親王杰書的福晉董鄂氏。

    康親王是康熙的祖兄，自從平三藩時因延誤軍機(jī)，被褫奪軍功，罰奉三年之后，一直在閑職上不得重用。董鄂氏猛然接到宮里的旨意, 先是嚇了一跳，還以為皇上又翻出了康親王哪件為非作歹的事，太后召她旁敲側(cè)擊問話呢。

    以前太皇太后就喜歡這么做事，少部分時候召福晉命婦入宮，是想打探她們男人的動向。

    董鄂氏看到請她入宮的公公態(tài)度頗好, 才逐漸放下心。馬車自西華門入, 到了隆宗門停下。被公公引領(lǐng)著朝壽康宮相反的方向走。

    董鄂氏忍不著問：“公公, 這是去哪兒？不是太后召見嗎？”若是平時, 也可能是皇貴妃。現(xiàn)在皇貴妃還在月子里，皇上特意下過旨，一個月內(nèi)皇貴妃不見外命婦。

    “到了地兒您就知道了。”

    董鄂氏跟著公公從月華門入內(nèi)廷，當(dāng)真就知道了。內(nèi)廷有三大殿，目前只有皇上一個人住。平生第一次入乾清宮的西暖閣，傳說中皇上翻膳牌接見重臣的地方，董鄂氏緊張得走路都不知道該邁哪條腿。

    還好皇上的問話，都是關(guān)于生孩子坐月子的事。這種事無關(guān)家里的爺，也就不用思考該怎么說合適。對方問什么，就答什么。都是經(jīng)歷過的事，所提的問題，對答如流。

    出宮的時候，得了兩匹云錦和十匹寬幅的花棉布?；噬线€特意說，花棉布是內(nèi)務(wù)府用新型紡織機(jī)織出來的，讓給家里的孩子添身新衣服。

    董鄂氏的心情用“受寵若驚”來形容都不夠貼切，是太驚了，回到府里，久久不能平靜。

    皇上這么關(guān)心他們家的孩子，是什么意思？看上他們家的哪個孩子了？準(zhǔn)備將來入宮給三位小皇子做玩伴呢？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康熙沒想那么復(fù)雜，也沒想那么長遠(yuǎn)，他就是表個感謝的心意。分別與六位福晉談了話，又叫了在東配殿候著的純親王。

    “你想個辦法，找三名本月出生的女孩。條件是家庭和睦，五代之內(nèi)無家族犯罪史。朕收她們?yōu)榱x女，封為格格，抱進(jìn)宮里撫養(yǎng)?！?/br>
    “皇兄怎么有此想法？”純親王問。

    “你皇嫂想要個公主?！庇仓^皮與婦人們聊生孩子的問題，比他處理政務(wù)有壓力多了。一番下來，康熙有些頭疼，撫著眉額說話，“準(zhǔn)備了許多女孩的衣服、用品、玩具，現(xiàn)在生了三個小阿哥，用不上了。她心里難受?！?/br>
    純親王：“......”

    純親王覺得皇兄的思想有些奇葩，想要個女孩與養(yǎng)別人的女孩是一回事嗎？又覺得皇嫂是得了便宜賣乖?；寿F妃生了三胞胎皇子，現(xiàn)在京城里都傳瘋了。誰提起未來的皇后，都羨慕得不行。

    出身權(quán)傾朝野的佟佳氏；獨(dú)居承乾宮；入宮十多年來盛寵不衰；這又生了祥瑞之兆的皇子。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也不外乎是如此了吧？

    甚至有人說，如此大富大貴的合格，肯定是修了一百世的福氣，修三世都不夠。

    現(xiàn)在竟然為了沒生一位公主難受！這不是得了便宜賣乖，這是矯情，日子過和太好了，沒事找事。

    皇兄竟然還想著如何哄她！再發(fā)展下去，還會出現(xiàn)類似烽火戲諸候的戲碼呢？

    純親王心里腹誹著，嘴上卻應(yīng)了：“皇兄，三個女孩夠嗎？不夠的話，臣弟給您多找?guī)讉€。城內(nèi)沒有，去周邊各縣去找。”老百姓不稀罕女娃，莫要說是封格格，就是說要抱給富貴人家撫養(yǎng)，都得是爭先恐后。為了給某些女娃一個天大的福氣，他愿意多跑跑腿。

    康熙道：“先找三個。天黑之前能找到嗎？”

    這要的也太急了些吧？純親王怕對方改變主意，立即說：“能！”

    康熙把各項準(zhǔn)備工作都安排妥了，才去承乾宮。這個時候已經(jīng)午后了。因為沒提前傳話要過來，佟寶珠正在午睡著。

    康熙第一次沒先去西次間看娃，而是直接去了東間。臥塌上的女子，微顰著眉，一副心事沉重的模樣。臉蛋卻仍是如先前那樣膚色細(xì)膩，白里透紅。

    康熙想起，生產(chǎn)那日看到的貴妃。頭發(fā)蓬亂，臉龐油光發(fā)亮的浮腫，整個人看起來不成樣子。當(dāng)時，看得他心驚rou跳，怎么整個人跟變了形似的。

    聽產(chǎn)婆們說，剛生過孩子的婦人都是如此，才稍稍放了心。

    因為容嬤嬤說，貴妃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狼狽相，他便沒提此事。待她醒來，再看到她，就基本恢復(fù)如常了。

    康熙一直以為一個女人生孩子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雖然知道是有兇險，可眾人不都是如此么？宮里有大清國最好的大夫，有最好的產(chǎn)婆。再加上，貴妃本人又懂得許多接生知識，她照管的孩子，沒有一個出事的。

    在孩子沒生之前，康熙幾乎沒想過生產(chǎn)時會有危險之說，只是覺得后兩個月行動不便受罪，生的時候受疼痛之罪。

    到了生產(chǎn)的時候，長時間沒生下來，又不讓他看具體情況，他才擔(dān)驚受怕。

    從來不知道，女人自懷孕那一日開始，便開始惴惴不安。而他印象中的貴妃又十分堅強(qiáng)懂事，是個什么道理都懂的人，根本不需要別人開導(dǎo)安慰。

    康熙摸摸她的臉蛋，手指碰過的地方，紅潤之色淺了些。看著手指上沾染的淡粉，他剛扭頭，尚未開口。

    容嬤嬤低聲說：“娘娘的氣色不佳，施了脂粉?！?/br>
    康熙搓捏著手指，走出次間，站在廊檐下迎著帶有寒意的春風(fēng)，站了許久。直到從屋內(nèi)傳出“哇哇”的嬰兒啼哭聲才回神。

    “把西偏殿收拾出來，讓三個孩子暫時搬去西偏殿里居住?！彼^也沒回地吩咐。

    抱著拂塵站在他身后的梁九功“喳”了一聲，“奴才這就讓她們?nèi)マk?！?/br>
    “小寶貝們，都醒了？”被哭聲吵醒的佟寶珠，趿著鞋子便往西間里跑，路過正廳，看到明黃的身影負(fù)手立在門外。她又退了回來，低身施了一禮，“臣妾見過皇上?！?/br>
    話落了一會兒，康熙才轉(zhuǎn)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這么急，鞋子都沒穿好?！闭f著話，走到她身邊，拉她的胳膊，“朕不發(fā)話，你就不起來了？”

    “謝皇上。”佟寶珠狐疑地看著康熙，覺得此人今日怪怪的。

    康熙彎下腰：“腳抬抬，朕幫你把鞋子穿好?！?/br>
    佟寶珠：“……”

    鞋子穿好，里間的哭聲也停止了。

    康熙拉著佟寶珠的胳膊往東間走：“來，朕問些事。”

    “皇上不先看看小元元們？”佟寶珠遲疑地問。

    “有什么看的，有奶娘們照顧，貴妃不用cao他們的心?！弊罱@半個多月，康熙對孩子們的作息了解的十分清楚，這是剛睡醒餓了。此時止著了哭聲，應(yīng)該是在喂奶。以前這個時候，他就曾沖進(jìn)里間過，正撞上奶娘撩衣服。

    現(xiàn)在想來，過去的半個多月，在三個孩子身上花費(fèi)的時間精力太多了，以至于忽略了貴妃本人。

    當(dāng)初，想著要貴妃生個孩子，是想增加與她的感情。現(xiàn)在孩子終于生了，他卻顧彼失此。忘了最初的心意。

    待佟寶珠坐回方才躺的地方，康熙接了宮人遞上來的濕手巾，給她擦手：“你想吃什么？”

    “這會兒不大想吃。”佟寶珠看著他說，“皇上怎么這個時候過來？是有什么事？”

    “沒事就不能過來看你了？”康熙把手巾遞給宮人，示意她們出去，“貴妃想不想讓你額娘入宮陪你幾日？”他對佟夫人赫舍里氏印象不佳，孩子生下來當(dāng)天，就讓對方出了宮。

    佟寶珠看著他沒說話。

    康熙以為是她也不喜她額娘。隆科多曾經(jīng)說過，她小時候與赫舍里氏相處的不多，多半時間是與容嬤嬤和女先生在一起。

    于是又轉(zhuǎn)了話：“貴妃聽說過諦暉方丈吧？此人不但見聞廣博、道法高深，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朕把他請進(jìn)宮里，為貴妃誦經(jīng)，順便作場法事?；蛘咦屗o你講講他云游時遇到的奇事?！?/br>
    在佟寶珠沒醒來之前，康熙有一肚子安慰的話，想要說給她聽。此時面對面坐著，又覺得他準(zhǔn)備的那些話太單薄。不如雙管齊下，幾種法子一起使。

    佟寶珠怔怔地看了他半天，然后說：“皇上以為臣妾怪異，讓方丈進(jìn)宮驅(qū)趕邪靈呢？臣妾說自己體質(zhì)特殊，是因為和皇上是血脈近親，近親生下的孩子畸形的概率大?！?/br>
    擔(dān)心康熙聽她這么說，會以為這三個孩子有什么缺陷，急忙又說道： “是概率大，并不是一定有問題。有些還異于常人的聰明。”

    像達(dá)爾文、愛因斯坦、牛頓、達(dá)芬奇、梵高、拿破侖、斯大林、愛迪生等等。這些人都是各項全才，并在某一領(lǐng)域達(dá)到了巔峰。

    可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有不同程度上的身體疾病和心理疾病……

    想到此處，佟寶珠又開始焦慮。若是在現(xiàn)代還可以做各種體檢，在這里只能看表面?？捎行┘膊?，不借助現(xiàn)代高科技的儀器根本看不出來。

    康熙一直觀察著佟寶珠的神色，發(fā)現(xiàn)她果真如胡青兒所說的，看起來“沉悶”“焦慮”“孤獨(dú)”，只是她掩飾的很好，不仔細(xì)看，看不出來。

    他居然一直沒發(fā)現(xiàn)！

    康熙更加自責(zé)，坐到佟寶珠身邊，摟著她的肩膀說：“貴妃有什么想法，盡管告訴朕。你是朕的女人，即使天塌下來，也有朕頂著呢，你擔(dān)心什么？”

    佟寶珠扭臉看著他道：“皇上真的沒事？剛開朝的一個月，不是最忙的時候嗎？”

    胡青兒說過不能告訴對方，他知道是“產(chǎn)后抑郁癥”，最好是裝著不知情，不動聲色地疏導(dǎo)。

    這樣更有效。

    康熙道：“朕是皇帝，是屬于大清國；但朕也是男人，再忙也應(yīng)該顧著家里的女人孩子。從今日起，朕還是搬回承乾宮，和貴妃一起住。晚上就在這里看奏折?！庇纸忉?，“前些天，朕搬去乾清宮，是擔(dān)心夜里批奏折打擾你睡覺?！?/br>
    佟寶珠：“……”

    正說到這里，隆科多求見?？滴酹q豫了片刻，叫他進(jìn)來。特意在這個時候求見，估計是與貴妃有關(guān)的事。

    “稟皇上?！甭】贫嘁娏硕Y之后，說道：“四阿哥在調(diào)查康親王、徐乾學(xué)和高士奇，臣要不要暗中阻止？”

    “調(diào)查他們什么？”康熙問。

    康親王雖然在閑職上面，卻是實打?qū)嵉氖酪u親王，還曾有軍功在身，只是因犯錯被褫奪了。

    曾擔(dān)任過刑部尚書、還是去年會試主考官的徐乾學(xué)就不說了。高士奇可是皇上的朋友兼老師，天天給皇上講課呢。

    這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人都敢查。四品以上的官員，哪個認(rèn)真調(diào)查起來，都能查出問題。

    隆科多看了一眼他大姐，才說話：“結(jié)黨貪污?！?/br>
    康熙沒帶什么情緒地問：“朝中那么多的官員，怎么想到查他們？”一個是失了勢的親王，兩名是漢官。看似是位高權(quán)重，卻是最容易搬倒的人物。

    老四做事還挺有頭腦。

    沒等隆科多應(yīng)話，康熙又說道：“你私下里找他談?wù)?，讓他停手。不要說是朕的意思?！?/br>
    作者有話說：

    第189章 解釋

    隆科多退出去時, 佟寶珠起身送他到正廳，看到宮人進(jìn)進(jìn)出出的拿東西，她一問，才知是要給三個元元換地方住。

    佟寶珠本來就心里焦躁, 這下立馬就火了?；氐酱伍g, 盯著正在喝茶的康熙連聲質(zhì)問：“皇上在乾清宮里住的好好的, 來承乾宮干什么？你為什么, 就不能為別人著想一點呢？女人在月子里, 不能吹風(fēng), 你是知道的。你把孩子放別處，我來回看他們, 不得吹風(fēng)嗎？”

    康熙心里裝了太多的事情，方才聽到哭聲, 就想著讓他們挪遠(yuǎn)些，壓根就沒想到貴妃看望他們不方便。他急著解釋，茶水一下子喝嗆了，咳了好幾聲，才緩過來氣：“......朕是擔(dān)心他們哭起來，吵到你......”

    “你是擔(dān)心, 吵到你自己！你批折子的時候，就連我說話都不允許?！币驗樾睦锛?，佟寶珠的神色和語氣未加絲毫掩飾。整個人散發(fā)的氣場，強(qiáng)勢霸氣，像是做婦科主任時, 狠狠地教訓(xùn)不用心值班的實習(xí)生, “你怎么能如此獨(dú)斷專行, 自私自利！”

    自從親政以后, 再沒有人同康熙這么說過話。就是太皇太后也沒有。他親政以后，太皇太后即使對他心有不滿，也是斟酌著說，語氣溫和的像是說家常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