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說：

    第216章 向弱

    田嬤嬤去承乾宮的時候, 毓慶宮的德柱也在。德柱送來了一籠青團(tuán)子，說是太子爺剛吃了這道點(diǎn)心，大贊美味，讓他送來給皇后娘娘嘗嘗。

    青團(tuán)是南方的小吃, 由艾草汁和糯米制作而成, 里面包豆沙或是蓮蓉。佟寶珠早幾年就在太后那里, 吃過一次。覺得艾葉的味道怪怪的, 以后再沒有要過這道糕點(diǎn)。

    “這顏色真好, 碧綠清透, 帶著春天的氣息?！辟氈樽屓私酉潞?，給了德柱二兩銀子的賞錢, “好好侍候你主子。不能因為你主子待人寬和，就偷懶耍滑。你是毓慶宮里的老人, 要給其他人做出表率?！?/br>
    “謝謝娘娘教誨，奴才記下了。”

    “最重要的一點(diǎn)。”佟寶珠遲疑了片刻后，決定還是再叮囑幾句，“身為貼身奴才，要管著嘴巴，主子的日常行為, 在任何時候都不能隨口說出去。你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就可能給你主子帶來麻煩。另外，要時刻替主子著想，瓜田李下是非之地，要想辦法讓主子遠(yuǎn)離?！?/br>
    “奴才謹(jǐn)遵皇后娘娘教誨?！?/br>
    德柱回到毓慶宮, 把進(jìn)入承乾宮之后所見所聞, 一字不漏的稟告給了太子爺。

    “奴才出來的時候, 遇見了田嬤嬤。”

    “她去做什么？”太子問。田嬤嬤是太后的貼身宮人, 也是老人了，不是重要的事，一般不會由她出面。

    德柱道：“奴才也不知?！?/br>
    第一次往承乾宮里送食物，就遇上了太后跟前的人。太子一時間有些為難。青團(tuán)雖說在宮里不常吃，但也不算是稀罕物。他是想借這件小事，表達(dá)一下，身為兒子對阿瑪額娘的親近之心。

    一道點(diǎn)心而已，不送皇祖母也正常。

    但被寧壽宮的人遇上，就不一樣了。田嬤嬤若是知道德柱是送點(diǎn)心，回去又把此事說給了皇祖母。

    皇祖母會怎么想呢？

    若是毓慶宮里，此時還有青團(tuán)，也好辦，趕緊再讓其他宮人去送?？涩F(xiàn)在沒了，一共就六個，他吃了兩個，另外四個全送去了承乾宮。

    太子心神不寧的時候，又想起了元后赫舍里氏。倘若后宮里有親額娘在，他可以去額娘那里，把這個情況告訴額娘，額娘自會想辦法幫他解圍。

    有福晉也好，可以讓福晉去想辦法化解。

    轉(zhuǎn)念又想到，假如他現(xiàn)在有福晉，這種小事，根本就不用他來cao心。就像大福晉那樣，三天兩頭往承乾宮里跑，大哥十天半月不去承乾宮，依舊顯得和皇額娘很親近。

    還有老三。老三很少去承乾宮，但老三的同母jiejie三公主經(jīng)常在皇額娘身邊。

    太子這么一想，好像只有自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心里頓覺凄涼。就在這時，宮人來報，說承乾宮的大宮女采月奉皇后之命，來給太子爺傳話。

    “把她帶過來吧?！碧訌?qiáng)打起精神，又恢復(fù)了笑臉。

    “稟太子爺，娘娘說今晚寧壽宮里支鍋?zhàn)?，她和萬歲爺待會兒過去；您若是有空，讓您也過去?！辈稍孪蛱右娏硕Y之后，說道，“娘娘還說糯米不好消化，青團(tuán)雖然好吃，但也不能多食。年輕的時候飲食不注意，到年紀(jì)大些腸胃就不好了。像前段時間，太后鬧了次胃病，這才好，才敢吃火鍋?！?/br>
    太子心里豁然開朗，臉上的笑意也自然了不少：“吾正得閑，吾待會兒就過去。”

    太后問皇后來不來一起吃火鍋，就是表示一下親熱。沒料到皇后說要來，皇帝也來，還有太子。準(zhǔn)備的食材不夠用?。帀蹖m里一下子忙碌起來。好在御膳房里什么食材都有，不一會兒也就湊齊了。

    帝后到的時候，銅制的鴛鴦鍋“咕嘟”的歡快。

    火鍋是最能聯(lián)絡(luò)感情膳食，幾個人圍著圓桌坐，身份的高低就淡化了。再加上是在一個鍋里撈食，場面十分溫馨。

    太子原想是趁著某個話題，暗中解釋青團(tuán)之事。因為知道太后最近的腸胃不好，才沒給她送。見太后愉快地談笑，還不時地給他往碟子里夾菜，又覺得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承乾宮的宮人說起青團(tuán)時，提起太后，可能就是皇額娘特意給他的提醒。皇額娘能考慮到的問題，便沒有了后顧之憂。

    一頓火鍋吃得其樂融融，快要結(jié)束時，宮人來報，說四阿哥來了。還特意說：“奴才多了一句嘴，問四爺有沒有用晚膳，四爺說尚未?！?/br>
    太后看了康熙一眼后，笑道：“那快讓他進(jìn)來吧，再添把椅子，添套餐具?！?/br>
    四阿哥不像太子剛落座時那么拘束，向在座的幾位見了禮后，坐下來就開吃?？滴跻娝峭袒⒀实臉幼?，像是餓了幾百年似的，就問他：“今兒是去哪兒了。朕讓人去上書房了兩趟，也沒找到你?！?/br>
    四阿哥把剛夾的一筷子羊rou片塞嘴里，吃下了，才應(yīng)話：“和年大人一起在獅子胡同測量地形了?！苯又值?，“重新計算之后，發(fā)現(xiàn)去年預(yù)算的木材磚瓦遠(yuǎn)遠(yuǎn)不夠，人工的算法也不對。林林總總加起來，比去年預(yù)算的費(fèi)用，至少缺三分之一。”

    “今兒是初幾？”康熙看著他問。

    康熙說話不帶情緒的時候，通常是不高興了。佟寶珠和太后相視了一眼，自裝沒注意到他們的談話，拿起筷子從沸湯里夾了一片紅薯放在太后跟前：“皇額娘，熟透了，可以吃了。沙土地的紅薯就是好吃，又面又甜。”

    “今兒是十二?！彼陌⒏缫采炜曜尤A紅薯，夾到了，往跟前調(diào)料碟兒里放的時候，才看了康熙一眼：“皇阿瑪有事嗎？”

    “明日老五他們就要出發(fā)了，你還在想著建房子的事？”康熙有點(diǎn)想扒開老四的腦袋看看，看看里面都裝的什么。從小就跟別的皇子不一樣，愛哭、任性、我行我素，而且心思藏的嚴(yán)實，又會假裝。

    就在昨天，他才知道當(dāng)年是老四剪了老三的辮子。當(dāng)時才只有四五歲吧？一個四五歲的孩子，竟然能欺騙著他。

    太子悄悄地看看皇額娘、皇祖母，看她們在低聲說笑，根本沒注意到這邊氣氛不對了。他趕緊插話道：“皇阿瑪，昨晚四弟還跟兒子說，明日一起去給他們?nèi)齻€送行?！?/br>
    “你吃你的，現(xiàn)在沒你的事?！?/br>
    康熙依舊盯著四阿哥，又問道：“房子早一年完工，晚一年完工，有什么區(qū)別嗎？你這么著急搬出去??？”

    四阿哥好像這才意識到皇阿瑪不高興，放下筷子。突然就笑了：“兒子喜歡住宮里，不想搬出去！獅子胡同那邊，是皇阿瑪交待的差事嘛，又是兄弟們的住處，就想好好完成它。”

    “你不打算跟隨正紅旗大營去征葛爾丹？”康熙面無表情地問。

    這是個大問題，佟寶珠和太后齊齊看來。

    四阿哥在他皇阿瑪銳利眼神的注視之下，不慌不忙道：“兒子只是隨行，不用出謀劃策，也不用打仗。沒有什么可準(zhǔn)備的，只等大營什么時候開拔，一起出發(fā)?！?/br>
    康熙：“......”現(xiàn)在朝堂上下，都在議論太子率眾皇子征葛爾丹的壯舉。為此，他還把他們分別安置在幾個不同的大營里。

    就是準(zhǔn)備在出征回來，記錄此場戰(zhàn)事的時候，可以記錄成某某皇子率某某大營出征。

    很多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這個兔崽子竟然挑明了，不用他們打仗。

    佟寶珠笑呵呵道：“你這孩子，都馬上是要成親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你皇阿瑪為了你們幾個是cao碎了心，想給你們鋪一條平坦的光明大道。甚至把可以名留青史的機(jī)會都給了你們，你們要領(lǐng)會你皇阿瑪?shù)囊活w為父之心。此次出征，一定要拿出皇子的氣勢出來，別讓你皇阿瑪失望。”

    四阿哥看向佟寶珠，沉聲道：“是兒子愚鈍，謝謝皇額娘指點(diǎn)。”又看向康熙，“謝謝皇阿瑪?shù)年P(guān)愛?！?/br>
    太子正驚訝于，老四在皇阿瑪面前說話隨便呢。聽到這里，也趕緊說：“多謝皇阿瑪，兒臣定不會讓皇阿瑪失望！”

    太后笑道：“看孩子為了辦皇帝安排的差事，給餓的，有什么事，不能等用過膳之后再說。”看向四阿哥道，“老四，你喜歡吃什么？盡管吩咐他們?！?/br>
    四阿哥道：“有蘿卜嗎？孫兒想吃蘿卜?！?/br>
    康熙還想說什么，佟寶珠在桌子低下，輕擰了一把他的大腿。康熙扭頭看了她片刻，拿起筷子道：“都吃東西吧?！?/br>
    佟寶珠夾了一段山藥，站起身，隔過康熙放在四阿哥的碟子里，“你最愛吃這個?！弊聛砗螅中Φ?，“你五六個月的時候，你皇祖母把煮透的山藥壓成泥喂你，勺子沒到嘴邊呢，小嘴就張開了?！?/br>
    她是喂過四阿哥山藥泥，但不是五六個月，是將近一歲的時候在承乾宮里。太后沒解釋糾正，只是跟著呵呵笑。

    太子接話：“吾記得，四弟小時候是撫養(yǎng)在皇祖母跟前?！?/br>
    “太子記事挺早??！那時候你尚不滿五歲?！?/br>
    佟寶珠接著又道，“老四小時候被太后寵著，大一些被本宮寵著，再加上德妃。把他嬌養(yǎng)得一點(diǎn)也不像皇家的人，把皇祖母、皇阿瑪、皇額娘以及太子當(dāng)成了普通的家人，心里想什么，就說什么?！?/br>
    “以后可不能這樣了，在我們面前是沒什么。但養(yǎng)成了習(xí)慣，面對別人的時候，可能會口無遮攔。那就損了皇家的臉面。你要時刻記著，你不是你一個人，走出宮門，你就是你皇阿瑪?shù)哪樏?，是太子的臉面。?/br>
    “兒子記下了?！彼陌⒏缧Φ溃骸盎暑~娘你想吃什么？兒子讓他們?nèi)ツ??！?/br>
    康熙：“……”皇后這是擔(dān)心他對老四有意見，在替老四圓場。

    在他們面前，怎么覺得自己是個外人！人人都防備著他。

    晚膳過后，回了承乾宮，康熙問道：“這世上，誰才是皇后最親近的人？”

    “這還用問，自然是皇上?！?/br>
    “那你為什么替老四解釋？”

    “這叫人心向弱?！辟氈槭嶂^發(fā)，笑呵呵道，“皇上是強(qiáng)者，在氣勢上輾壓弱者時，臣妾就忍不住想替他們向皇上解釋。也是想讓皇上開心嘛！皇上是我們的天，皇上開心了，大家的日子才好過?！?/br>
    康熙：看來，以后不能當(dāng)著皇后的面，斥責(zé)他們了。什么時候自己也示示弱，也讓皇后保護(hù)保護(hù)自己。

    作者有話說：

    第217章 出征

    兵家有云：兵馬未動, 糧草先行。早在一個多月前，各地便開始調(diào)糧了。莊親王負(fù)責(zé)押送的是中路軍糧草，就是由八大皇商組織民夫所運(yùn)的部分，也是最令康熙放心不下的地方。

    但因為晉商給出的價格僅是官運(yùn)的三分之一, 又以身家性命作保, 就讓他們承擔(dān)了一半的糧草運(yùn)送。三月十三日, 莊親王帶著從鑲紅旗抽調(diào)的五百精兵由京城出發(fā), 去往晉陽與他們會合。

    這日一早, 天剛蒙蒙亮, 五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來承乾宮向佟寶珠賜行。身穿特制的紅色旗兵服，九阿哥和十阿哥兩個小孩兒, 興奮的像是去迎親的新郎倌。

    “出門在外，最重要的就是飲水。本宮讓人送了大蒜和膠片到你們軍營里, 大蒜解毒，膠能凈水。萬一沒有干凈水喝，先吃幾瓣大蒜再喝水。”

    這種煞風(fēng)景的話，就像是他們興沖沖地去娶親，卻給他們透露新娘子有點(diǎn)丑，你們要有心理準(zhǔn)備一樣。不過, 因為是皇額娘的交待，九阿哥佯裝十分重視：“皇額娘，是什么膠？怎么用？”

    “用魚鰾和豬鰾熬制而成的膠，放一小塊在水里，能使水中的雜質(zhì)沉淀?！辟氈槎诘? “再渴都不能喝死水。死水有各種病毒, 尤其是熱天, 喝一次臟水就可能鬧肚子。俗話說, 好漢也架不住三泡稀，鬧了肚子，可就爬不上馬背了?！?/br>
    九阿哥前兩年經(jīng)常玩各種鰾，想到把那些腥物放在要喝的水里，小臉不由的就皺成了一團(tuán)。十阿哥和他九哥的關(guān)注點(diǎn)不一樣，他在驚訝，皇額娘竟然說這種粗鄙的話。想到自己拉肚子拉得渾身虛脫，爬不上馬背，就暗暗下定了決心，喝水前吃大蒜，辣也吃。

    佟寶珠知道，看著九阿哥最積極應(yīng)話，其實壓根就說不到他心里去，看向五阿哥道：“這兩個孩子不好帶，老五你多辛苦些?！?/br>
    五阿哥毫不猶豫道：“皇額娘放心，他們敢一次不聽話，兒臣就讓侍衛(wèi)把他們送回來?！?/br>
    九阿哥、十阿哥昂首挺胸，齊聲道：“聽話！”整齊如一的姿勢和話語，就跟訓(xùn)練了許多次一樣。

    佟寶珠看著這兩個孩子的模樣兒，心里酸酸的。這要是擱到后世，上學(xué)過馬路，家長還不放心的年齡呢，這就要出去當(dāng)個大人使用了。

    “本宮讓人送過去的，還有毛巾和幾套棉衫短褂。別小看這些東西，嫌帶著礙事。天越來越熱了，本官聽說路上有戈壁沙漠，到時候又熱又累，你們就顧不得形象了。棉衫短褂穿著正好，毛巾可以搭在脖子里擦汗?！?/br>
    交待這些，九阿哥倒是沒嫌棄，反倒是十分感興趣。

    “皇額娘準(zhǔn)備了多少毛巾？”造辦處新制的毛巾與以往的手巾都不一樣，上面有帶毛圈的絨頭，特別好用。

    “六十條，你們省著點(diǎn)用，臟了就讓隨侍洗洗。實在不能用了，再換新的。這一去可是幾個月。”

    “太少啦！”九阿哥發(fā)現(xiàn)了新的商機(jī)，興奮地說，“皇額娘這里還有嗎？讓我們多帶些，路上用不完，可以賣給別人?！?/br>
    十阿哥趕緊拉他的衣襟示意。要聽話的，這還沒出門，就想自作主張。

    “不能再多了?！蔽灏⒏缃釉挘澳闼闼阄覀兊男欣?，就你一個人的東西就需要兩個人帶。我們是去押送軍糧，還是出去游山逛水？”

    佟寶珠看著九阿哥失望的臉色，為了讓他打消這個念頭，免得一路上不高興，于是就開導(dǎo)他。

    “你一個皇子總想著賺別人的錢，可是不對的。一個人再能賺錢，能賺多少？要把賺錢的方法，教給別人，為廣大老百姓謀福利，這才是一個大清國皇子應(yīng)該做的事?！?/br>
    “這一趟，是讓你跟著長見識，體察民情，為日后建功立業(yè)做準(zhǔn)備，而不是去賺那些蠅頭小利?！?/br>
    九阿哥雖然仍是心有不甘，但想到以后可以教別人賺錢，甚至在路上就可以教那些民夫，又開心起來：“皇額娘教訓(xùn)的是，兒臣這就出發(fā)啦！”

    “寧壽宮、翊坤宮和儲秀宮都去了嗎？”佟寶珠問。

    “前幾天，就已經(jīng)和宜額娘說過了，溫額娘那邊也知道?！本虐⒏缂敝撸瑩屩卮鸬?，“昨晚去了皇祖母那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