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那個(gè)蜜糖，一時(shí)興起，令人去湖邊撈?；实鄯愿篮?，宮內(nèi)興師動(dòng)眾，湖里跳進(jìn)不少會(huì)水的內(nèi)侍，深入湖底去撈。

    秦棠溪聽聞皇帝在湖里撈東西后，心中好奇，順帶將副主考官的名單送給皇帝。

    初春乍暖寒冷，靠近湖邊都感覺風(fēng)冷了不少，湖水被攪得渾濁，她皺了皺眉，皇帝興致勃勃地趴在欄桿上，手指指這兒、指指那兒，頗有幾分指點(diǎn)江山的意味。

    陛下在找什么？她好奇道。

    明姝身子一顫，風(fēng)拂過藍(lán)色的裙擺，似浪潮起起伏伏，隨著她的轉(zhuǎn)身，浪潮退去，平靜無波。她笑了笑，道：阿姐怎地來了？

    陛下找什么？秦棠溪復(fù)又好奇問一句。

    明姝笑道：找一玉，阿姐來有事？

    秦相推舉我住持科考，我便應(yīng)下了，擇了幾位副主考，殿下可要過目？秦棠溪將名單遞過去，余光掃到湖邊楊柳下走動(dòng)的文青，又道：陛下丟了什么玉？

    明姝接到名單，隨口胡扯道：就是一塊玉罷了。

    秦棠溪狐疑，明姝做事慣來低調(diào)，這般興師動(dòng)眾還是第一回 。她的目光落在明姝腰間的玉令上，再度看了一眼同湖里內(nèi)侍說話的文青，試探道：莫不是臣那塊玉令？

    落在頁角上的玉手頓了頓，明姝隨口就道：嗯，是那塊。

    秦棠溪抿唇，玉令可掛在她的腰間上，她不揭破，轉(zhuǎn)而說起其他的事，今年是陛下為帝后第一次科考，臣想著從世家中擇些童生。

    明姝不知自己暴露了，思考了會(huì)兒，不自信道：世家不如寒門。

    雖說如此，可寒門子弟培養(yǎng)不易，陛下眼下等不及了。秦棠溪道?；适覍Ρ菹侣陨粷M，此時(shí)就需要世家來與之對抗。寒門到底是勢力差了，難以維持平衡。

    湖面漾著風(fēng)，枝條隨風(fēng)蕩漾，渾濁的渾水都映不出二人的影子，但遠(yuǎn)處水中的內(nèi)侍大聲呼喚文青。

    多半是找到了。

    沉浸在名單中的明姝并未察覺，認(rèn)真想著方才的問題，為難道：可也有不足。

    哪里有完美的計(jì)策，十全十美，顯然是沒有的。

    文青捧著一物什，疾步走到陛下面前，喜道：陛下，罐子找到了。

    秦棠溪抬眸，一眼認(rèn)了出來，那是她的蜜糖罐子。

    作者有話要說：晚點(diǎn)捉蟲。感謝在20210423 21:24:03~20210424 12:29: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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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葷腥

    罐子撈出后，湖里的內(nèi)侍都撤了出來，冷風(fēng)撲面，所有人都凍得發(fā)抖。

    日頭西斜，岸邊一片濕漉漉，瑰麗色的光落在碧色湖面上秦棠溪的目光輾轉(zhuǎn)落在那些瑟瑟發(fā)抖的人身上，悄悄與明姝說：陛下該賞的。

    柳樹下斜斜投入的光照進(jìn)明姝欣喜的眼眸，她揚(yáng)首，笑對長公主：好，賞賜。

    說完就后悔了，下意識用袖口擋住那只罐子，她暴露了。

    秦棠溪沒有挑破，喚來文青，道：陛下有旨，撈到罐子的重賞，入水者也都賞。

    文青笑著應(yīng)下了，而明姝極為心虛地要回太極殿。

    秦棠溪不勉強(qiáng)，一路就這么跟著。明姝想擺脫她，便道：副考官一事便依你的。

    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秦棠溪不為所動(dòng)，將奏疏握在手中，上下掂量了幾下，明姝瞧見后，忙跑著離開了。

    皇帝落荒而逃，宮人內(nèi)侍震驚，很快，他們也跟著跑了。

    秦棠溪以奏疏拍打著手心，淡淡道：奏疏、打人、不疼的。

    ****

    秦淮家家戶戶關(guān)門，街面上看不見一人，凄清寂寥的街頭看得人心口發(fā)慌。

    民宅也是一樣，不見人走動(dòng)，家里有存糧的不會(huì)主動(dòng)出來，只有餓得頭暈眼花的人才會(huì)大膽出來找東西吃。

    可男人們一露頭就被新朝的兵捉走，用他們充作抵御大魏的兵士。新朝起初還會(huì)給幾斗糧食作為軍餉，時(shí)日久了以后，連粒米都看不見。甚至，男人還得從家里帶糧打仗。

    江知宜每隔一日就會(huì)坐船過來，起初霍屏?xí)娝瑫r(shí)日久了以后，連城門都進(jìn)不去。

    早春寒涼，站在河旁濕氣厚重，江知宜面對繁華的城池，心中起伏波瀾?；羝烈?，她給不了。

    她選擇站在城門下，仰望城門上諸人。天理教眾人也都看著她，曾經(jīng)比肩一起面對艱險(xiǎn)的同伴們，如今將她剔除在外。

    大魏皇帝令我過來是為勸服你們放下手中的刀，他們會(huì)滿足你們的條件，你們不用再躲躲藏藏，大魏會(huì)將你們收入編制。你們也將成為領(lǐng)軍餉的兵，甚至是將軍。

    秦淮不過是一小地，魚米之鄉(xiāng)，天理教不過幾萬人，以卵擊石，不值當(dāng)。

    你們又妻兒父母，若死了，他們該怎么辦？

    江知宜！

    一聲尖銳的聲音打斷了江知宜的聲音，天理教諸人心中一凜，紛紛后退，讓出一條路。

    霍屏疾步而來，垂眸看著城下的女子：妖言惑眾，我可以令人射死你。

    霍屏。江知宜忽而張開手臂，整個(gè)人放松下來，面朝霍屏，喊道：今日若是她，她必然會(huì)放下手中的刀。她不會(huì)屠戮百姓，不會(huì)殺大魏的兵。她雖非善類，可憑借著一人之力來維持大魏平衡。她與趙燁一樣，先家國后各人恩怨。她指是秦棠溪。

    霍屏，只要你降了，你父親的冤情也會(huì)去查，只要你開口，萬事都會(huì)變得很容易。

    霍屏，我喜歡你

    最后一句聲嘶力竭，可霍屏早就失去理智，從一側(cè)下屬的手中奪到弓箭，怒喝道：休聽她妖言惑眾，不過是大魏的狗罷了，有何資格同我說話。

    話字剛落，冷箭射出，箭入肌骨，江知宜的身體應(yīng)聲倒下。

    江舵主

    江大人

    聲音錯(cuò)綜復(fù)雜地交織在一起，江知宜躺在養(yǎng)育她的土地上，靜靜地仰望著浮云。

    浮云太遠(yuǎn)，摸不到，就像是霍屏，看得見，摸不透她的心。

    云層翻卷，忽而變成霍屏的樣子，她揚(yáng)唇笑了笑，霍屏，我喜你怎會(huì)害你。

    皇帝做不成，你也可得到榮華。你與秦棠溪是有一樣的身份，看在這點(diǎn)，大魏皇帝就不會(huì)殺你，甚至?xí)S以高位。

    她慢慢地閉上眼睛，周遭一片漆黑。

    此行失敗了。

    ****

    江知宜被霍屏一箭射了？明姝拍案而起，氣到站起身，怒道：給臉都不要了，真以為自己建立新朝就能坐穩(wěn)皇位。傳朕旨意，令長公主與秦相等人過來。

    文青揖禮，忙令人去找。

    明姝氣得不清，江知宜嘴上說不在意，可心里還是在意的，她深深呼出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穩(wěn)定下來，又吩咐道：讓平襄郡主趕去秦淮照顧江大人。

    這文青訝然，小心道：平襄郡主未必肯去。

    不去也得去，江知宜死了，她就得守望門寡。明姝道。

    文青領(lǐng)命，立即教人去郡主府傳話。

    長公主照舊先來，見皇帝眉目間滿是焦愁，屏退殿內(nèi)伺候的人，走到她身側(cè)，低聲道：這么沉不住氣了，江知宜此行意在試探霍屏的心思，也在爭取時(shí)間罷了，秦淮是大魏的土地，住的都是大魏的百姓。朝廷不會(huì)放棄，那日你說得很好，戰(zhàn)事雖要緊，可也要顧及百姓。明姝，你做到了仁字。

    明姝漸漸地被安撫下來，也知自己失態(tài)了，言道：我令平襄去照顧江知宜。

    陛下懂得從心出發(fā)了。秦棠溪又是一驚，霍屏若是知曉江知宜身側(cè)多了一位郡主，衣不解帶地照顧，心中若還是有愛，平襄的存在會(huì)比刺她一劍還要疼。

    明姝哼哼兩聲，想起一事，道：你輸了。

    輸了，陛下的糖呢？秦棠溪為安撫她，伸手就去摸她腰間香囊，摸到后，里面僅僅只有些香草。

    她故作嘆息，明姝卻轉(zhuǎn)怒為喜，抱著她的胳膊道：阿姐，有你真好。

    是誰還罵我的？秦棠溪挑眉。

    明姝一怔，我何時(shí)罵你了？

    秦棠溪推開她，不悅道：前日夜里。

    明姝愣了下，白皙的肌膚慢慢透著一層紅暈，羞赧道：那是你咬的。

    背上咬得都疼了，難不成還不準(zhǔn)她說話了？

    是何道理。

    不講理的道理。

    明姝氣呼呼：疼了就該罵人。

    秦棠溪呵呵兩聲，道：下次把嘴堵住。

    明姝不服氣，挺起胸膛就要回嘴，秦棠溪又道：你偷了我的罐子，該怎么罰你？

    明姝立即閉上嘴巴，裝作望著別處，故意道：他們怎地還不來？

    秦棠溪卻道：我明日去找陛下。

    找我做甚明姝一顫。

    秦棠溪道：找陛下去玩。

    明姝干瞪她兩眼，自己無計(jì)可施，只好先應(yīng)下，覺得自己不能失了威儀，添一句：我贏了賭約。

    秦棠溪唇角彎彎，黛眉勾起一抹笑，陛下的糖呢？

    還沒做好，不過也快了。明姝軟軟道，垂下眉眼，又是一副乖巧溫順的模樣，還不忘揚(yáng)首親了親秦棠溪的嘴角，全然沒有帝王的霸氣。

    秦棠溪睨她一眼，果斷推開，還取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嫌棄道：臣近日吃素，不沾葷腥。

    與我有何關(guān)系？明姝道。

    秦棠溪瞧她：你不是葷腥嗎？

    明姝：我是人，不是案板上的rou。

    這時(shí)，秦相等人到齊了，文青引著幾人進(jìn)來，秦棠溪悠閑地坐在一側(cè)，手中還捧著文青剛捧來的茶。

    其他人在商議，未曾在意她。她悄悄地喚了文青過來，問他：陛下近日可得了什么稀罕物件？

    問的是小事，文青也不作隱瞞，回道：陛下對一蜜罐很寶貝，回殿后就拿著，除此之外，并無其他。

    秦棠溪頷首，朝他擺擺手，趁著諸人不在意，自己一人退出太極殿。

    她一人去了皇帝寢殿。

    殿外的拾星聞?dòng)嵍鴣?，揖禮問她：殿下怎地過來了？

    長公主是皇帝寢殿的常客，宮人都不奇怪，但拾星是知曉內(nèi)情的，心中多少還是有些緊張。

    秦棠溪自動(dòng)略過她朝殿內(nèi)走去，將她留在外間。

    走進(jìn)去后，一目了然，秦棠溪繞過屏風(fēng)就見到小榻幾上的蜜罐，隨手就拿走了。

    出來后，她同拾星道：告訴陛下孤來過。

    拾星領(lǐng)命，將長公主送出宮門口。

    那廂的皇帝與諸人依舊未曾商議出合適的人選，長公主悄然回來，他們也沒有發(fā)覺。

    他們陷入僵局的時(shí)候，長公主坐下了，道：孤去秦淮。

    一語驚得眾人轉(zhuǎn)眸，明姝同樣，不悅道：長公主尊貴，怎可去犯險(xiǎn)。

    秦棠溪睨她：陛下有合適的人選？

    明姝罕見地沉默下來，確實(shí)，朝中秦棠溪最為合適?；羝僚c她出自一脈，身上留著相同的血，能不動(dòng)兵就不動(dòng)，殃及百姓不好。

    秦相等人也沒有反駁，長公主既然有這個(gè)決定就聽不進(jìn)勸了。

    事情就這么說定了，擇日點(diǎn)兵出發(fā)。

    秦棠溪臨走之際還將蜜罐一道帶走了，等明姝反應(yīng)過來，人早就出了洛陽城。

    明姝一屁股坐在榻上，咬牙切齒，蜜罐底部有兩字，是余陽。

    余陽出的蜜糖，且余陽距離秦淮不遠(yuǎn)。

    長公主此行居心不良！

    ****

    小皇帝氣了兩日才平靜下來，而此時(shí)孫太后回來，安太妃則去了秦淮。

    她去秦淮做甚？明姝不明白。

    不知，我累了，你莫要來擾我。孫太后累得腰背都疼，覺得小皇帝礙眼，吩咐人將她趕走，自己舒服得躺下。

    明姝喪氣，一個(gè)兩個(gè)都這么對她，磨磨后槽牙，臨走將初九帶走。

    回去的路上，初九蹦跶得尤為歡快，陛下、陛下、陛下

    一人一鳥坐在了籠子里，初九抬首看著巨大的籠子驚得撲騰著翅膀，明姝一把拍著它的腦袋：安分些。

    秦棠溪，可恨！

    ****

    到了秦淮對岸后，秦棠溪令人去通知天理教教主見一面。

    江知宜拖著病體反對，道：殿下不知，她對你恨之入骨，見面必會(huì)設(shè)埋伏。

    秦棠溪擺手：無妨，見一面罷了。

    平靜的態(tài)度中透著魄力，令江知宜自慚形穢。

    天理教很快給了答案，請長公主孤身入城。

    作者有話要說：明姝：我是人。

    第98章 不要臉

    天理教是得了幾分顏色就想開染坊了，莫說讓殿下親赴，就連我都不去，癡心妄想。

    一人叫嚷了兩聲，氣得原地打轉(zhuǎn)，其余人也是一副晦深莫測之色。

    長公主卻尤為鎮(zhèn)定，目視著平靜的河水，將士在岸邊安營扎寨，眼下是黃昏，伙夫在準(zhǔn)備晚飯，煙火慢慢地被吹到了空中，接著，飄過了對岸。

    她驀地一笑，道：我一人去足以，不過你們在這里也做一件事，不能干等著。

    其他將軍不明白，只見長公主瀟灑地回到自己的營帳休息。

    翌日清晨，長公主換了一身青色的裙衫，春日里河邊冷，又加了一件披風(fēng)，喚來船工，自己一人去了對岸。

    一河之隔，兩地為國。

    到了對岸后，秦棠溪下船，也不抬首，用手理了理自己的襟口。

    腳踩在土地上的時(shí)候，城門就開了，有人親自迎了出來。

    秦棠溪認(rèn)識來人，信國公帳下猛將如云，隨便扯出一人便可鎮(zhèn)守一方，猶如周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