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斌越想越急，汗珠掛了一頭，忍不住坐起來，把屋子里的人看了一圈，大聲道，“你們是不是在騙我？”

    “我們?yōu)槭裁匆_你？”陸小鳳淡淡道，“左明珠病好以后似乎成了施茵，既然是仇人的女兒，自然是早點嫁出去得好?！?/br>
    “你說謊?！?/br>
    “這消息是真是假，和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左明珠嫁給誰，都無所謂的?！?/br>
    薛斌怒道，“她要嫁人，怎么會不告訴我？”

    這句話一出口，薛斌就閉上了嘴，臉色慘白。

    沈百終嘆了口氣，一手把燕十三從椅上抱下來，一手替他提住劍，道，“現(xiàn)在你是不是該睡了？”

    燕十三道，“嗯?！?/br>
    “你睡覺需不需要人陪？需不需要講故事？”

    “什么故事？”

    “江湖上的故事?！?/br>
    燕十三立刻道，“我想聽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故事。木道人和薛衣人也可以?！?/br>
    陸小鳳也立刻站了起來，道，“我來講我來講！我最會講故事，誰也別和我搶！”

    燕十三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陸小鳳捏雞崽一樣提起，一溜煙就出了房間，去了另一間客房。

    楚留香搖搖頭，嘆道，“他好機靈?！?/br>
    沈百終笑了，“他一直都很機靈的?！?/br>
    “你擔(dān)心燕十三偷偷跑出來，所以想讓他聽故事?！背粝愕?，“去講故事的人，自然不用繼續(xù)留在這里了。”

    門外突然傳來一人的聲音。

    這聲音蒼老，卻又有力。

    薛衣人推開門，緩緩道，“香帥難道并不愿意呆在這里？”

    楚留香道，“自然不是，可這家務(wù)事，誰也不好……”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薛衣人就招了招手，叫進來幾個下人，讓他們?nèi)ヌаΡ蟆?/br>
    薛斌早已呆住，愣愣道，“爹？你，你難道一直在門外？”

    薛衣人淡淡道，“你以為自己已很了不起，可以在江湖上闖蕩，你也以為自己很聰慧，可以瞞得過任何人，卻不知道在這里坐著的，哪一個都比你厲害幾百倍?！?/br>
    “我……”

    “你在江湖上闖蕩，到現(xiàn)在還沒有死，什么原因也沒有，只不過因為你的爹是我！”薛衣人繼續(xù)道，“只不過因為我是薛衣人，你明不明白？”

    薛斌喃喃道，“我明白?！?/br>
    “你知不知道你的太爺爺就是死在左家手上的？”

    “知道?！?/br>
    薛衣人再也不想和他說話，只是道，“抬出去吧。”

    薛斌面如死灰，動也不動，像個死人躺在了棺材里，楚留香只擔(dān)心他一出去就會被埋進土里。

    “薛前輩，薛二公子……”

    薛衣人淡淡道，“香帥不必為他求情，我總不會殺了他的?！?/br>
    “我也并沒有在生氣?！毖σ氯私又溃叭绻@樣也需生氣，我早已被自己的女兒氣死?！?/br>
    楚留香真的好想去講故事。

    薛衣人看著沈百終，道，“沈大人有沒有找出那人是誰？”

    沈百終搖搖頭。

    薛衣人沉默良久，道，“既然沒有，可否離開？我已決定后天和左輕侯決斗，實在沒有空閑來招待客人，還望多多包涵。”

    “好?！?/br>
    有些事本就不需要細講的，薛衣人很尊重沈百終，沈百終也很尊重薛衣人，他們還有什么可說的？

    還有什么可挽留的？

    夜已深。

    很深很深。

    陸小鳳卻還坐在椅上講故事，一邊講，一邊扇扇子。

    燕十三平躺在床上，一雙手安安穩(wěn)穩(wěn)地放在被子上，劍就在他的枕邊。

    這是個好習(xí)慣，武器放得越近越好。

    “西門吹雪只穿白衣服……”

    “他為什么只穿白衣服？”

    陸小鳳有心逗逗他，笑道，“劍客都穿白衣服的，白衣服好看。葉孤城、薛衣人也都穿白衣服。”

    “我不懂?！?/br>
    “白衣服看起來總會厲害一點的?！标懶▲P翹起腿來，好像是一個給小姑娘講課的流氓，“殺人要見血，對不對？”

    “嗯。”

    “如果一個人總是穿白衣服，就算有一點點血花，別人也瞧得見，對不對？”

    “嗯?！?/br>
    “那么穿白衣服時，一點血也濺不上，豈不是說明這個人武功高得離譜？”

    燕十三卻道，“不對?！?/br>
    陸小鳳眨眨眼，“哪里不對？”

    “沈百終就穿黑衣服?！?/br>
    “他的武功已很高，天下第一的武功如何，絕不會需要通過衣服告訴別人?！?/br>
    “西門吹雪的劍法也不需要告訴別人?！毖嗍芍懶▲P，“劍客該穿黑衣服！黑色象征著孤獨、寂寞，黑色就是死亡！”

    “哦？”

    “不管穿什么衣服，只要把劍從傷口拔出來拔得慢一點，就絕不會濺上血的?！?/br>
    他繼續(xù)道，“這不是因為我想告訴別人我有多厲害，我只是覺得洗衣服會很麻煩。”

    陸小鳳笑了，把被子一拉，蓋住燕十三的臉。

    “很好，那么我就告訴你一件事！”

    燕十三沒有問，他就自己說了，“西門吹雪的衣服從不會穿第二次的，他總是穿一件丟一件！他穿白衣服的原因，是因為他有潔癖！”

    說完這句話，他就大步出了門，替燕十三闔上門后，就向前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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