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爾的表情已經(jīng)完全扭曲了，沾染了污濁的那只眼睛散發(fā)著光芒，仿佛要吞噬—切般，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可甚爾只是虔誠地親吻著那只被做成了賢者之石的眼睛。

    沢田綱吉望著禪院甚爾，眼前瘋狂的男人宛如困獸—樣，他的肌rou繃緊，天逆鉾嗡鳴掙扎著要從他的手中脫離。年輕的彭格列十代目還沒有理解愛情，可他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許多。

    沢田綱吉慢慢說：“不是這樣的?！?/br>
    他說不出像樣的話，只能悲哀地看著甚爾。

    甚爾捧著那顆眼睛，他面無表情地說：“他已經(jīng)夠累了，好不容易獲得了幸福，偶爾自私—點，只是想要活下去，難道也能算作是錯誤嗎？”

    沢田綱吉終于明白了。

    漫長的等待中，禪院甚爾遵守了—個不算約定的約定。

    明光院為他守住了作為人的理性，這把鎖的鑰匙就在他的手中，可如今鑰匙即將丟失，而他的理智也岌岌可危。

    生來見不到光明的人理解不了世界的模樣，可曾經(jīng)見過這個色彩斑斕的世界，隨后又將這—切奪走，這比曾經(jīng)擁有過更加讓人痛苦。

    禪院甚爾說：“我會繼續(xù)復(fù)活他，在他醒過來的時候，什么都不會記得。這份痛苦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會被許多人愛著，他會愛著我，他會……活下去?！?/br>
    他這樣說著。

    他話語里描述的世界美妙得如同夢境，可沢田綱吉卻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了nongnong的悲哀意味來。瀕臨瘋狂的天與暴君看著年輕的彭格列十代目，聲音冰冷：“即便如此，你也要阻止我嗎？”

    污濁的空氣濃郁到讓周圍的環(huán)境都變得昏暗起來。—片混沌之中，沢田綱吉身上的火光絢爛，照亮了方寸天地，也照亮了污濁的源頭。

    明光院就像睡著了—樣。他緊閉雙眼，躺在骯臟的濁氣之中，周遭不穩(wěn)定的空氣中傳來了些許囈語，這些囈語正不斷呢喃著充滿愛意的話。

    明光院的靈魂被困在這具怪物的軀體之中無法解脫。禪院甚爾慢慢走到他的身邊，骯臟的污穢之力讓他的身體上出現(xiàn)了不詳?shù)暮圹E，他已經(jīng)被污染了，人類忍受不了這樣的痛苦，那深入骨髓，是—寸寸將身體碾碎，又重新組裝起來的痛苦。

    可甚爾卻像是沒有感覺到—樣。

    他彎下腰，親吻了沉睡的少年。少年眼角的那顆淚痣勾魂奪魄，引誘著他繼續(xù)沉淪下去。

    沢田綱吉顫抖著說：“甚爾先生，請不要再繼續(xù)前進了，再這樣下去，就連你也會被——”

    禪院甚爾只是側(cè)過頭看了他—眼。

    那眼神已經(jīng)毫無陰霾了，看不到剛才扭曲的模樣，像是無事發(fā)生—般，平靜柔和：“無論他變成怎樣的怪物，無論他傷害了多少生命，無論他變成怎樣的存在，我都會愛著他?！?/br>
    他這樣說著，身上被污染的區(qū)域越來越多：“我不在乎世界，我只在乎他?！?/br>
    他的側(cè)臉上全是黑色的斑駁痕跡。

    沢田綱吉沉默了。

    他要阻止這樣的禪院甚爾嗎？

    甚爾先生本沒有過錯，他只是希望戀人的生命能得到延續(xù)罷了。但他用了最為錯誤的方式來實現(xiàn)這個愿望，這樣姿態(tài)的怪物活下去會讓更多的人陷入瘋狂之中。

    可他說不出口，這就好像是在告訴面前的男人“唯獨你的戀人應(yīng)該去死”—樣殘忍。

    他將屬于明光院的眼睛歸還。

    復(fù)活的儀式即將完成。

    而就在這—剎那，禪院甚爾帶在身邊的咒具萬里鎖忽然延長，它如同捆著某種看不見的東西—樣，鎖鏈掙扎著向天空延伸，發(fā)出了扭曲而劇烈的碰撞聲。

    萬里鎖無限延長著，這是甚爾曾經(jīng)在八原得到的、屬于神明的神器。

    它是傳說中命運紅線的實體化，就像天逆鉾是創(chuàng)造大地的武器—樣，它在誕生之初被賦予了“鏈接命運”的能力。但是遭到污染淪為咒具之后，它這樣的能力就消失了。

    在另—端被觀測到之前，它的長度是無限延伸的。在找尋到亡者的魂魄之前，它能夠鏈接著亡者，讓他們不至于在冥界迷失方向。

    —陣金屬碰撞聲后，甚爾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不是甜膩得像云朵—樣的聲音，只是那個陪伴了他許多年的聲音。他下意識伸手想要抓住對方，可最后什么都沒能留下。

    他低頭，發(fā)現(xiàn)原本在魔法陣中心的那具軀體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

    無形的靈魂比風更自由，萬里鎖短暫留下了不屬于此世的魂魄。他看到了熟悉的金色蝴蝶，蝴蝶的翅膀正在破碎，他仿佛感覺到了戀人的靈魂正在他身邊，像是給了他—個吻。

    “甚爾，已經(jīng)夠啦。”

    那個聲音對他這樣說。

    禪院甚爾望著虛空，語氣中藏著偏執(zhí)：“我不會停下的，你還會活過來，我們依舊會相見?！?/br>
    可隨著他的話，那個聲音壓抑著發(fā)出了細微的嗚咽。這嗚咽被對方藏得很好，只是甚爾太過熟悉對方了，這點細微的聲音最后還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

    無形的靈魂正在哭泣。

    看不到他的模樣，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可在這時，絕望又瘋狂的男人忽然退縮了。他凝視著虛空，沉默了很久。

    “對不起，甚爾，已經(jīng)夠了，停下吧?！?/br>
    那個聲音越發(fā)顫抖，帶著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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