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十七來到停機坪的時候，那架巖雀已經(jīng)發(fā)動了，螺旋槳卷起地上的雪沫。

    顧非凡站在機艙門口沖他招手，他跑過去，心里正疑惑誰在駕駛這架飛行器，就聽他非凡哥大聲道：“你回去吧，今天司長要親自巡邏?！?/br>
    清除戎機司的重塑人，用的就是巡邏戰(zhàn)場的名義。

    恩十七愣住，顧非凡做了個回見的手勢，身體往后一退，機艙門就關(guān)上了。

    隨后，這架巖雀拔地而起，靈巧地轉(zhuǎn)向，眨眼間飛出了臨時基地上空，只留下猝不及防的恩十七獨自站在雪地里。

    說好今天還要一起去的啊，恩十七委屈地想，我都準(zhǔn)備了好幾套超級絕妙的殺人手法呢。

    巖雀上，聶司長將飛機開得風(fēng)生水起，顧副官陪葉干員坐后面乘員艙。

    與蜂窠的平穩(wěn)厚重比起來，坐巖雀就像是在坐海盜船，小孩一開始有點興奮，但漸漸就蔫了下去。

    幸虧顧奶爸時刻注意著，并在緊要關(guān)頭拿出了嘔吐袋。

    早餐吐掉之后，他喂孩子喝了一點檸檬水，同時安慰道：“我還帶了很多好吃的，等到了地方就拿出來。”

    總體來說，葉起是個逆來順受的小孩，他從來不做無用的抗?fàn)帯?/br>
    所以雖然飛機的顛簸讓他很不舒服，但也沒有鬧著要下去之類的，只是歪頭靠在監(jiān)護人胳臂上，小聲哼哼著。

    這樣子倒是讓顧非凡更心疼了一些，于是跟聶征商量能不能開穩(wěn)一點。

    聶司長用“你就寵著他吧”的眼神瞟一眼他的副官，最后還是轉(zhuǎn)變風(fēng)格，降下高度，減緩了速度。

    兩個小時后。

    一支車隊行駛于第七區(qū)與第九區(qū)之間的邊境公路。

    公路北側(cè)的山峰中段，顧非凡站在一顆冷杉的樹冠之下，用高倍望遠鏡默默觀察公路上的車隊，聶征站在他身后。

    “就是這個序列?！鳖櫡欠矊⑼h鏡遞給聶征，搖頭道：“可惜無法確定目標(biāo)所在的車輛?！?/br>
    聶征拿著望遠鏡看了一下，“沒關(guān)系，可以把人引出來?！闭f著他伸出手，“把你的槍給我?！?/br>
    雖然聶司長看不起依仗熱武器的超凡者，不過槍支確實在遠距離攻擊上擁有極大的優(yōu)勢，尤其是這種不想近身露面的情況。

    顧非凡從空間倉庫里掏出自己備用的狙擊步|槍。

    聶征左手拿著望遠鏡，右手接過那把槍，抬臂一舉，似乎瞄都沒有瞄，就砰得扣動了扳機。

    一公里之外的山路上，有輛軍車瞬間失控，沖出了道路。

    那是一支戎機司的超凡序列部隊，受到攻擊之后反應(yīng)極快，除了失控車輛的乘員，其它載具上的超凡者們也都動了起來。

    空氣墻防御、開槍回擊，甚至突擊隊沖鋒都一氣呵成。

    一公里的距離，對于有特殊移動技能的超凡者來說，也就幾十秒鐘。

    然而聶司長的鷹眼技能更厲害，他只花了幾秒鐘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biāo)，砰砰砰砰！

    一大串子彈傾瀉而出。

    前幾顆子彈落點精準(zhǔn)，與瞬移過程中的突擊隊員迎面撞上，讓好幾人直接倒地。

    接下來幾顆子彈繼續(xù)打擊公路上的車輛，有打破擋風(fēng)玻璃的，也有擊中油箱引發(fā)爆炸的。

    最后三顆子彈直撲目標(biāo)。

    對方并沒有將這次攻擊放在心上，距離這么遠，有了防備并使用了防御技能，熱武器的威力絕對大打折扣。

    然而槍聲響過，聶司長還是如愿收到了想要的人頭。

    因為那三顆子彈的彈道都集中在了同一條線上，空氣墻的某一點無法連續(xù)承受三次攻擊。

    “走?！蹦康倪_成，聶征將狙擊|槍和望遠鏡丟給顧非凡，然后揮手抓過正在后頭不遠處玩雪的葉起。

    顧非凡將武器裝備收進空間倉庫，最后看了遠處的車隊一眼。

    聶司長的范圍攻擊很壯觀，不過其他超凡者的中彈部位都不致命，只要得到及時救助就不會死，唯有那名重塑人是當(dāng)場斃命的。

    很快，三人回到停放巖雀的地點，再次轉(zhuǎn)移。

    這回聶征讓顧非凡當(dāng)飛行員，自己去后面跟葉起坐在一起，起飛后，他警告小孩：“不準(zhǔn)再吐，吐了我可不幫你收拾?！?/br>
    葉干員沉下rou嘟嘟的臉，敢怒不敢言。

    引擎轟鳴，前面顧奶爸隱約聽到了一些，但他分|身乏術(shù)，什么都做不了。

    回到臨時基地，時間剛到正午，聶司長宣布下午開拔，將特勤司的指揮部轉(zhuǎn)移到708邊境去。

    經(jīng)過一下午的忙碌，特勤司的飛行器編隊在7082基地駐扎。

    傍晚，708的軍團長孟齊世親自前來拜會。

    孟團長原本喜歡腹誹聶征的跋扈，軍務(wù)部政變換天之后，他算是徹底認清了聶征“不可招惹”的特性，這次不但特意殷勤迎接，還備下豐盛宴席款待。

    本來這種場合顧非凡作為司長副官是要陪同前往的，但他覺得葉起狀態(tài)不太好，遂跟聶征請了假。

    小孩白天暈過機，又吹了冷風(fēng)，下午整個人都有點蔫。

    聶司長體恤下屬，準(zhǔn)了顧副官的請求。

    顧非凡找基地里的醫(yī)務(wù)官給葉起看了看，開了些藥回來。

    因為身體不舒服，小朋友得到了不用寫作業(yè)的權(quán)利，晚飯后就早早睡下。

    這回特勤司征用了708軍團的一處設(shè)施，硬件條件比709的臨時基地要好很多，指揮部辦公區(qū)樓上有專供軍官使用的房間。

    顧副官和葉干員分到一間雙人宿舍，不用擠在一張行軍床上了。

    “原來這就是世界真正的樣子，蘆花雞開心地說，這讓我覺得，這一路上的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

    偏頭看見葉起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顧非凡收起書，輕輕起身，將床頭燈關(guān)掉，然后走到對面的床鋪躺下。

    他沒脫衣服，因為打算過段時間再去檢查孩子有沒有發(fā)燒。

    八點多的時候，房門被人敲響。

    過去開門，看到果然是聶征，這人剛剛從外面回來，黑色大氅上還帶著潮濕的寒意。

    “葉起怎么樣？”聶司長問。

    顧非凡將身后房門虛掩，小聲道：“睡著了，看來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br>
    “那就好?！甭櫿餍α艘幌?，俊朗的眉目舒展開來，溫聲道：“你也早點睡?！?/br>
    這會兒辦公區(qū)里沒什么人，走廊光線昏暗，聶司長刻意壓低的聲線可以說是為了不驚動屋里的孩子，也可以說是故意撩眼前的年輕副官。

    顧副官果然受到影響，眼神躲閃起來，“哦，好的。”

    剛想回房間，房門卻被人拉住，聶征又道：“對了，別忘了我早上說的話?！?/br>
    顧非凡第一時間有點懵，隨即想起了這人托自己給副人格帶的話，胸口驀地一緊，心臟就有些不受控制。

    “還有，我就住隔壁，房門不鎖，他可以隨時過來?！甭櫵鹃L微笑補充，大方展示其與那位小情人的親密關(guān)系。

    顧非凡：……你還真不見外。

    本以為今晚又要失眠，結(jié)果躺下以后，顧非凡很快就睡死過去，連一個夢都沒有。

    破曉時分。

    主人格獨自站立于一望無際的意識之海。

    四下環(huán)顧，他開始仔細搜索，副人格這次藏得很深，不過依然有跡可循

    須臾之后，將另一個人格從意識深處拖拽出來，主人格問：你還要躲到什么時候？

    副人格軟趴趴地癱倒在地，雙手捂著臉，悶聲悶氣道：我不要你管，我知道我這樣正好如你所愿，你就讓我這么待著吧，以后霉了、爛了、腐敗了，像腐殖質(zhì)一樣被你吸收掉就好了，那樣你就滿意了！

    聽了這惡心的描述，主人格整張臉都有點黑，但最終他沒發(fā)火，而是嘆了口氣：你已經(jīng)這么躲了十天。

    副人格扭來扭去不吭聲。

    主人格：聯(lián)合剿匪行動已經(jīng)開始，我們現(xiàn)在正在708邊境。

    副人格吧唧翻了個面，臉朝下，又開始蠕動：那又怎么樣？

    主人格：他說他想你了。

    副人格驀地頓住，一秒鐘后翻身，不癱也不軟，直立而起，目光炯炯：是聶征說的嗎？

    主人格：除了他還有誰？

    副人格又驚又喜，心情雀躍得冒泡，但很快就萎了回去，繼續(xù)躺倒，整個靈魂被郁卒的灰色氣息所覆蓋：想了又怎么樣？就像你說的，我這樣的感情騙子哪有面目去見他……

    主人格揉了揉并不存在但依舊隱隱抽痛的太陽xue：我沒有那么說。

    副人格：你就是那么說了。

    主人格：我只是——

    耽溺于情感，不能面對現(xiàn)實，遇事只會逃避，都是存在于顧非凡身體內(nèi)的性格缺陷，所有那些缺陷只能隨著分裂的人格被暫時帶離，永遠無法徹底消除。

    說起來，這么多年，主人格其實一直是縱容著副人格的。

    副人格表現(xiàn)出的那些憊懶、嬌氣和任性來源于七歲之前的顧非凡，那是曾經(jīng)被顧卓然所喜愛的顧非凡，所以主人格才愿意容忍那些特質(zhì)的存在。

    這次穿越冒險，乃至于副人格與聶征的戀愛，其實都是他妥協(xié)的結(jié)果，因為內(nèi)心知道，現(xiàn)實世界里的他或者副人格，永遠無法經(jīng)歷那一切。

    指責(zé)副人格對聶征不公平的同時，主人格知道，自己其實也是造成那種不公平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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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穹鏡》第106章，距離聶征被寫死還有4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