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起是個很有耐心的小孩，當(dāng)成年人做出令他無法理解的舉動時，他會在旁邊默默等待。

    不過這次等待的時間有點久，久到他的耐心不太夠用。

    從沙發(fā)上下來，小孩走到休息室門前，伸手握住上面的黃銅門把，用力一拉。

    咔，門把遇到阻礙，掰不動。

    此刻里面已經(jīng)變安靜了很多，門把轉(zhuǎn)動又卡住的聲音聽起來很清晰。

    小孩壓下眉頭，氣鼓鼓地盯著門把看，下一瞬，原本牢牢長在門板上的五金件自動解體，稀里嘩啦掉到了地板上。

    沒來得及去推門，一股無形之力突然出現(xiàn)，小孩踉蹌著倒退，轉(zhuǎn)眼退到了沙發(fā)邊上。

    又過了好幾分鐘，休息室房門才被打開，聶司長和他的前任副官前后腳走出來，迎接他們的是很不高興的葉干員。

    顧非凡過去抱起孩子，摸摸他的頭，“寶寶餓不餓，我們?nèi)コ燥埌??！?/br>
    聽到吃飯兩個字，葉起誠實地點了點頭，反手抱住監(jiān)護人的脖子，輕輕哼了一聲。

    用餐過程很順利，只是吃到甜點的時候，小孩就開始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地，差點栽倒在一盤巧克力布丁上。

    顧非凡探了探孩子的額頭，覺得有點燙。

    “他是超凡者，沒那么容易生病?！甭櫵鹃L不以為然。

    顧非凡知道聶征說得有道理，但還是放心不下，把孩子抱到樓上房間安置之后，在床頭守了好一會兒。

    確定小孩睡得很熟，他走出房間。

    聶征正立在起居室窗邊，窗外，陰沉的天色前是細碎紛飛的雪花。

    “司長，我該走了?！鳖櫡欠舱f。

    聶征隔空把年輕人拖了過去，垂首埋在后者發(fā)間，低聲道：“我不想讓你走?！?/br>
    這是……在撒嬌嗎？

    顧非凡抬起手，不知該推還是該抱，“呃，我在使領(lǐng)區(qū)不能待太久，否則時規(guī)局會懷疑的?！?/br>
    聶征手上力道緊了緊，“還記得你上次放我這里保管的東西嗎？”

    “你帶來了？”

    “一直隨身帶著，麥薇安的相框給了麥克雷，其它都在?！?/br>
    “那現(xiàn)在給我吧。”

    “不給?！?/br>
    “?。俊?/br>
    在年輕人額頭上親了一口，聶征道：“再等幾天，等碎金行動結(jié)束，再還給你。”

    顧非凡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圖，輕輕哦了一聲，沒有反對。

    “答應(yīng)我，下次還要完整無缺地回來?！庇H吻轉(zhuǎn)移到面頰，聶征托著年輕人的下頜，繼續(xù)索取，與強勢的動作相反，語氣里竟有些小心翼翼。

    顧非凡：“嗯，我會努力的。”

    聶征卻并不滿意，他停下動作，指腹撫過年輕人的唇角，啞聲道：“向我保證?！?/br>
    “我向你保證?！鄙焓汁h(huán)上男人的腰身，顧非凡虔誠發(fā)誓，“我一定會回來，回到你身邊，然后我們一起迎接新世界?！?/br>
    “好?！毖鄣椎年庼采⑷?，聶征終于露出了笑容，潭淵般的藍色眸光仿佛深海的倒影，“我等你回來?！?/br>
    三十分鐘后，顧非凡冒著風(fēng)雪回到了碎金行政區(qū)。

    進入執(zhí)法局大樓的時候，他遇到了海曼森，對方正站在廊下抬頭看天。

    “我來碎金城三年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下雪。”海探員蹙著眉頭說：“聽說這種天氣在碎金城是非常罕見的?！?/br>
    “是么?！鳖櫡欠矒蹞圩约和馓咨系姆e雪，也瞥了一眼天空，“也許這就是某種變化的預(yù)兆吧?！?/br>
    告別海曼森，顧非凡去了突發(fā)事件組辦公室，他身上的通訊器沒有撥往時規(guī)局的權(quán)限，想要聯(lián)絡(luò)霍特，只能通過辦公室的固定電話。

    根據(jù)要求，他需要向那位執(zhí)行長匯報剛剛自己在第七區(qū)特勤司得到的情報。

    經(jīng)過審核和轉(zhuǎn)接，幾分鐘后，電話到了執(zhí)行人辦公室。

    顧探員的密報很有價值，種種跡象表明，第七區(qū)特勤司司長聶征對大區(qū)聯(lián)合會確實有了不臣之心，他正在聯(lián)合其它大區(qū)的超凡勢力，試圖推翻聯(lián)合會取而代之。

    “竟是打算繞過大區(qū)政府，直接對上碎金城？”霍特有些錯愕，隨即又笑了起來，“真是好膽色?！?/br>
    與霍特的輕松不同，顧非凡頗為憂心忡忡。

    霍特問：“你對這件事怎么看？”

    “我相信時規(guī)局的力量，聶司長此舉必然是蚍蜉撼樹、螳臂擋車，不過——”忠心耿耿的重塑人嘆氣，“他到底是穹鏡最強超凡者，這個過程中難免會對碎金城造成一些破壞?！?/br>
    霍特來了興味，“那你說該怎么辦？”

    顧非凡正色道：“如果能讓聶司長也去一趟諾拉姆斯實驗室，真正了解這背后的一切，或許可以避免那些損失。”

    “你說得很對?！被籼匦Φ溃骸瓣P(guān)于聶征，時規(guī)局和第七區(qū)政府其實早有安排，不過那需要時間，你現(xiàn)在要做的是穩(wěn)住他，讓他不要鑄成大錯?！?/br>
    顧非凡：“屬下明白?！?/br>
    通訊信號中斷。

    霍特立即給第七區(qū)管理人打電話，詢問后者知不知道聶征最近的動向。

    對方表示心中有數(shù)，“請執(zhí)行長放心，聶征身邊有我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br>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被籼卣勑α艘魂?，又道：“明天是w3通道試運行的日子，廖總長有空的話，也可以來參加驗收儀式?！?/br>
    “好啊，這么大的事情，我也不想錯過。”對方回答。

    通訊信號再次中斷。

    李成賢抬頭看向前方，聶征一臉不贊同地搖頭，“明天通道那邊不安全，行動一旦開始，破壞力是無法控制的?！?/br>
    “無所謂?！崩畛少t伸手撫過辦公桌面，原本看起來像黑色玻璃的桌面兀地變成了一塊顯示屏，上面正以線條的形勢展示著碎金城地圖。

    “到時候，整個碎金城都不會安全?！崩畛少t說。

    入夜的時候，雪停了，天空卻異乎尋常地明亮，仿佛天幕之上還有另一個太陽。

    碎金城東南，被劃為禁航區(qū)的海域出現(xiàn)了一個大漩渦，直徑超過三百米，速度環(huán)量相當(dāng)驚人。

    三架小型飛行器懸停在旋渦上方，以攝像頭忠實記錄著海面上的一切。

    旋渦幾公里之外，一艘漁船駛過海面，向著碎金城漁業(yè)碼頭而去，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船長室里，一張放大到極致的智腦光屏浮現(xiàn)在半空中。

    “按照計劃，海水循環(huán)系統(tǒng)的極限壓力測試會持續(xù)十二個小時，要到明天早上才會停止，到時候——”付若思雙手握拳，在空中相互一擊，“我們就可以行動了！”

    與女孩的躍躍欲試不同，旁邊江處長卻有些心不在焉。

    “喂，你怎么了？”付若思問。

    江宜搖頭。

    “有什么問題嗎？”付若思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敷衍的，她眉頭一挑，不滿道：“有問題就說啊，趁著我們還有一晚上時間?！?/br>
    “一晚上時間有點少?！苯藦囊巫由险酒穑竭^桌面，用右手食指在女孩額頭點了一下，“明天吧，有機會的話，我會告訴你?！?/br>
    不等女孩表態(tài)，江處長徑自打開船長室的艙門，沒有回頭，只舉起右手?jǐn)[了擺，“早點睡，明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了?！?/br>
    咔噠！

    房門關(guān)閉。

    付若思伸手摸摸自己被觸碰到的地方，然后將手指蜷起來放到胸口。

    是的，不說才是最好的，大戰(zhàn)之前說什么都不合適，還是放在心里比較好。

    反正，也就一天時間。

    午夜時分，葉起突然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在溫暖的臥室里，而是置身于嘈雜的機艙。

    舷窗外是如墨般的夜色，機艙里僅留幾盞小燈，一切影影幢幢。

    “啊——”小孩大叫。

    旁邊艾九趕緊摟住小孩，“別怕，我們在蜂窠上呢?！?/br>
    因為熟人的安慰，小孩不叫了，但開始東張西望，不知在找什么。

    “飛機還有五個小時才到巔峰城。”艾九說：“你再睡一會兒吧，睡醒了就到了呢。”

    葉起推開艾九，依舊伸長脖子往前面看，機艙里還有幾個人，但都不是他要找的，找了一圈一無所獲，他才轉(zhuǎn)頭看艾九。

    艾九這時候也明白過來了，努力擠出一個笑，“十七、非凡哥，還有司長他們還在碎金城，不過用不了多久，他們就可以返程了?！?/br>
    聞言，小孩嘴一撅，小眉毛耷拉了下來。

    “真的，不騙你。”艾九有些無措，絞盡腦汁道：“就一天時間，一天后，他們也會回巔峰城，到時候、到時候——”說著說著，小姑娘自己先濕了眼眶。

    葉起眨眨眼，沉默了下來，他不明白很多事，但卻隱隱感覺到了什么。

    “我們有任務(wù)的。”艾九拉起葉起的小手，像是解釋，又像是求證，“我們回巔峰城，是為了做一些事，和十七他們一樣，也是非常重要的事。”

    小姑娘沒有說謊，除了他們兩個未成年人，聶司長還另外派了幾名有資歷也有實力的干員回第七區(qū)。

    他們這些人的任務(wù)，除了在碎金行動開始后將穹鏡的真相告訴其他人，同時也要組織力量，為接下來的戰(zhàn)斗做準(zhǔn)備。

    失去殖民者制造的虛假秩序，不同階層居民之間、超凡者和普通人之間、不同大區(qū)之間的平衡將會被打破，動蕩不可避免。

    所以前方的新世界并不必然鮮花似錦，更有可能危機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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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穹鏡》第145章，距離聶征被寫死還有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