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的很飽，雷打不動的掃樓工作結(jié)束，林云起看了眼今天的日程安排。

    下午三點半到五點半，要給小學(xué)生當(dāng)家教輔導(dǎo)，上午倒是沒特殊安排，可以繼續(xù)手頭上的翻譯工作。

    在此之前，他需要先完成試吃員報告，發(fā)給柳凡。

    自助餐很美味，寫這份報告是雞蛋里挑骨頭，出于對工作的尊重，林云起還是努力回憶一點一滴的細節(jié)，用心編撰文字：

    刺身的蘸料醬油放多了，咸味影響了芥末的發(fā)揮，鰻魚壽司不知為何有股淡淡的甜味，算不上正宗。我個人認為最重要的一點是，食物以海鮮居多，不太容易吃飽。

    客人回家后還很容易感到饑餓。

    譬如我昨晚點了一份鹵rou飯，如此一來，自助餐帶給人的滿足感會大大降低。

    全部寫完，林云起翻出傳單上印的電話，發(fā)短信過去。

    收到這條短信的時候，柳老板正在處理一條魚的內(nèi)臟，他的指尖有一個小紅點，這是昨天接連不斷逼出心頭血留下的傷口。

    柳老板十分嫌棄現(xiàn)在的身體狀態(tài)，連一個小傷口都不好復(fù)原。

    食物太少？

    驟然間看到林云起發(fā)來的短信，柳老板怒極反笑。

    他的半滴心頭血足以榨干普通人體內(nèi)一半的精氣。一般人吃不了幾口，就會變得渾渾噩噩出現(xiàn)輕微幻覺，很長一段時間才能休整過來。

    但林云起昨天一個人便消耗了數(shù)滴，竟然還說他沒吃飽。

    賭徒已經(jīng)扔出去了太多籌碼，又怎會輕言放棄。

    柳老板從頭重新看了一遍短信，主動打了電話過去，邀請林云起來做客。

    “我最近剛搬了新家，囤著不少生鮮，周末要不要來做客？”

    “??？周末……我最近工作排的比較滿。”

    柳老板半邊細長的眉挑起，沒逼得太緊：“那你先忙著，過兩天我重新改進一下菜單和配方，屆時還需要你過來幫個忙，提點意見?！?/br>
    “好?！?/br>
    這次林云起倒答應(yīng)的很痛快。

    結(jié)束通話后，他沉默了片刻，半晌嘆道：“世風(fēng)日下，想交個朋友怎么就這么難？”

    林云起從冰箱取出保鮮盒，換了身衣服下樓，找到屬于自己那輛破爛的小皮卡。

    車子發(fā)動的聲音很大，小道太窄，差幾厘米就會蹭到垃圾桶，林云起慢悠悠地倒車出去。剛一上路，小皮卡立馬像是小野馬，奔騰了起來。

    車子駛向一段荒涼的公路，后面跟著的羅盤七暗道不妙，哪怕保持著一段距離，也會被注意到。

    果然，印證了他的猜想，小皮卡停了下來。

    羅盤七停止掩耳盜鈴的偽裝，主動從車上下來，顯示誠意。

    皮卡沿著路邊倒了段距離，停在他面前，車窗降下，林云起打量著羅盤七：“警察？”

    羅盤七怔了下，說：“公職人員。”

    林云起：“證件?！?/br>
    羅盤七處理異物需要經(jīng)常跟普通人打交道，部門還真給他發(fā)放了證件。

    林云起仔細甄別一番，遞出去金屬探測儀：“自己掃一遍身上?！?/br>
    羅盤七嘴角一抽，誰家車?yán)锓胚@玩意？忍住吐槽的心思按照要求細致自掃一遍，聳了聳肩：“這樣總行了?！?/br>
    林云起這才打開車門：“上來吧?！?/br>
    羅盤七沒猶豫坐上去，順便打電話讓同事過來把自己的車開走，之后饒有興趣地盯著林云起：“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肌rou線條流暢，沒少做訓(xùn)練，那天你在樓梯間摔一屁股蹲，也知道第一時間護住要害……”

    “咳咳?！绷_盤七明顯不想提這件糗事。

    林云起：“你在通過我接觸柳老板，而柳老板身上的怪異點太多，如果非要用善惡劃分，他大概率屬于惡陣營?！?/br>
    這邊公園主要以老年人為活動主體，柳凡好歹在附近開過奶茶店，正常邏輯下不可能跑到那里找試吃員。

    在自助餐廳，很明顯他有老顧客，這些人似乎對柳老板的食物上癮了，吃完各個狀態(tài)不對，兩眼無神目光呆滯，似出現(xiàn)輕微幻覺。

    ……

    若說怪異點，林云起可以羅列出一堆。

    羅盤七：“就憑這幾點？”

    “在自助餐廳，你試圖阻止我吃東西，證明你對我是有善意的。”

    最重要的一點林云起沒說，他天生力大無窮，沒有槍支刀具的前提下，單打獨斗羅盤七未必是對手。

    猜錯了也無妨。

    羅盤七：“既然知道柳凡心懷鬼胎，你還去赴鴻門宴？”

    林云起笑了：“我是孤兒，更沒親朋好友，人間蒸發(fā)也沒人會注意到。柳老板在公園用傳單制造邂逅，目的明確，躲是不行的，再說……”

    他頓了一下：“在這舉目無親的城市里，我一直想交個朋友。”

    邊說林云起不太愉快地瞇起眼睛，車內(nèi)沒開空調(diào)，羅盤七卻仿佛感覺到一陣寒意。

    車子最后停在一棟平房前，房子的破爛程度和這輛皮卡有的一拼。

    “很早以前買的，我一直在等著拆遷?！?/br>
    屋內(nèi)灰塵嗆人，林云起戴上口罩，推開里面的房門，這間屋子倒是很干凈。用力掀開防塵罩，一臺臺精密的儀器陳列在側(cè)。

    羅盤七認出其中有食品分析速測器，微生物細菌檢測儀，還有一臺類似質(zhì)譜儀，但又長得不太像……總之，各式各樣的儀器。

    “涵蓋網(wǎng)購在內(nèi)的合法購買?！绷衷破鸾忉屢痪浜蟠魃鲜痔?，取出保鮮盒里的蝦rou，開始進行檢測。

    羅盤七想到什么：“昨晚餐廳里的？”

    林云起點頭：“有毒的可能性其實不大?！?/br>
    剛開始認識時，柳老板沒少請他喝奶茶，想要投毒不用等到今天。

    羅盤七皺眉：“這些儀器不便宜吧？”

    “還行，不超過六位數(shù)。”林云起：“我以前考慮過做食品健康方面的生意，才買的。”

    特殊小組對林云起早就調(diào)查過，但是涉及私人財產(chǎn)方面，他們只是草草了解一番。

    “你的主業(yè)不是掃樓和做家教？”話里也沒有掩飾調(diào)查過他信息的意思。

    “家教費用一個月十萬?！?/br>
    羅盤七瞳孔地震。

    林云起：“那家原本請了個美女畫師培養(yǎng)孩子興趣，后來男主人和老師曖昧不清，女主人不吵不鬧，高薪又招了個男家教，要求會多國語言，形象氣質(zhì)佳，畢業(yè)名校等等?！?/br>
    羅盤七：“然后呢？”

    林云起：“男主人生怕自己老婆抵擋不住誘惑，每次我去輔導(dǎo)，他都會在家里，偏偏不能說什么。因為他老婆會拿當(dāng)初他那句‘思想別齷齪，都是為了孩子’懟回去?！?/br>
    “……”

    “除此之外，我的大部分兼職平均下來也是每小時按千元為單位收費?！?/br>
    羅盤七咽了下口水：“這么有錢，為什么還要掃樓？”

    “鍛煉身體?！?/br>
    日！

    靠著強大的意志力，他硬生生把臟話憋在了心里。

    檢測結(jié)果果然是一無所獲，除了因為放了一夜，細菌含量有些超標(biāo)。

    “你可以把剩下的食物帶走，看看有沒有加些令人上癮的東西?！?/br>
    林云起又和羅盤七說了近期還要去柳老板的自助餐廳，沒再多待，離開小平房。臨走前囑咐對方記得鎖門，似乎完全不擔(dān)心里面的東西被偷。

    回小區(qū)時，隔著老遠就看到白辭在被人糾纏。

    “我鄭良使對天發(fā)誓，生命之火不熄，對你的愛便不會減少一分?！?/br>
    林云起記得死的住戶叫鄭良天，這對兄弟的名字倒挺有意思，最后兩個字合起來剛好湊成‘天使?！?/br>
    “這是我高價買來的餐券，”鄭良使小心翼翼掏出一張卡片，“我想讓你陪我一起享受，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食物。”

    白辭不知考慮到什么，忽然改變主意，展開一張消毒巾，讓他把餐券放在上面。

    鄭良使非但沒有被嫌棄的憤怒，仿佛沐浴到了天大的恩賜，感恩戴德地說謝謝。

    林云起看得搖頭。

    白辭：“別阻礙空氣流通?！?/br>
    鄭良使生怕惹他不快：“我消失，這就消失，你一定要去??！”

    說完戀戀不舍地一步三回頭離開。

    鄭良使魂不守舍，甚至沒有看到林云起。

    “愛情使人盲目?！?/br>
    林云起很想交一個朋友，哪怕像柳老板這樣，最開始他也沒嫌棄對方的怪異。

    但白辭不同。

    接近對方的人非瘋即死，林云起覺得這點不是大問題，自己同樣常遇人不淑，但降智著實忍不了。

    每個靠近白辭的人，智商就像被削平了的山峰，林云起擔(dān)心別哪天自己也被削了。

    怕什么，來什么。

    林云起都已經(jīng)停好車，站樹下不往前走，白辭的目光卻像是鎖定了他，主動走過來。

    “中午好?！?/br>
    “午好?！?/br>
    話題僵在這里。

    白辭抖了抖消過毒的餐券：“上面的餐廳名，和你之前傳單上是一個名字。”

    林云起：“就是同一家自助餐廳，叫飽人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