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應自然是他們獨吞放出的假消息。

    “既然開誠布公，”聶言在沙方另外一側坐下，“那我也不妨講件事。上個世紀末，總部的人在一次奇怪的閃電后，于阿周山發(fā)現(xiàn)一支筆。后來你一直想和總部交涉得到這支筆，當時的總部負責人也承諾在一定年數(shù)后還給你，實際這支筆在那次雷劫后的當天，受損過大爆體而亡，骨灰還被保留在物證室?！?/br>
    “……”

    雖然知道判官筆留存于世的可能性不大，真正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聶言輕輕松了口氣：“上一任總部負責人，認為暫時不說，如果哪天城市遇到陷落的危機，還能以贈筆為由，讓你幫一把?！?/br>
    他偏過頭，嘆道：“現(xiàn)在人都死了，你就原諒他吧?！?/br>
    “……”

    骸骨狗‘臥槽’了一下：“你們就沒想過我主出手后，得知真相后的下場？”

    白辭主動干預因果，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聶言平靜道：“真到了需要他出手的那一天，總部負責人估計早就死在了守衛(wèi)戰(zhàn)斗中?！?/br>
    餓死鬼站在一片陰影當中，手指蹭過碗底的裂縫處，面無表情繼續(xù)當他的復讀機：“為什么不能寬容這一次呢？”

    羅盤七抹了下臉，深深知道自己錯了，他就不該說這句話。

    眾人和一鬼陷入沉默的僵持，大家都想算賬，但每個人又是爛賬的源頭。

    骸骨狗受不了這種窒息般的冷場，直起身子：“不如大家來擊個掌，耶耶耶耶耶?！?/br>
    “……”

    第85章 愛恨

    骸骨狗忘了一件事情, 在場各位都欠了別人的帳，也被人欠過 ，只有它例外。

    但它讀懂了白辭的眼神, 知道隨時有被拆散的征兆，骸骨狗小心翼翼繞到林云起面前，顫巍巍舉起爪子。

    林云起瞧它可憐，用手和駭人的骨頭擊掌。

    “yes!”本想讓對方給自己說幾句話, 一時間骸骨狗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這個游戲果然有趣。”

    “……”

    白辭早知道它是什么德行，按了下眉心，收回視線眼不見為凈。

    聶言以大局為重：“如果沒有別的事情, 我們可以談論一下無佚?！?/br>
    說話間視線掃過餓死鬼, 白辭才了解無佚的盤算不到一天, 餓死鬼便陰差陽錯發(fā)現(xiàn)林云起無神論者身份的漏洞, 前后未免也太巧了。

    加之白辭又如此淡定地向他們公布林云起生死簿轉世的身份，顯然是在一一排除未來的隱患。假設在一個不恰當?shù)臅r機被他人揭露, 會引發(fā)什么后果就不可知了。

    “根據(jù)總部資料，死氣不可逆轉?！钡K于餓死鬼在場，聶言又耐心解釋了一遍有關無佚分割神魂想要轉移死氣的事情。

    餓死鬼低著頭, 扣下來的斗篷遮住了眉眼以上，讓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思緒。

    林云起認真聽完，提問道：“一只鬼最多和死氣糾纏兩個月便會消失, 如果逃竄的死氣找到普通人, 時間豈不是更短？”

    聶言沒有說話，總部的資料有限，他親自過來一趟, 也是想詢問更確切的線索。

    骸骨狗狗腿地倒來一杯水給白辭潤嗓, 望著杯中漸漸舒展開的茶葉, 白辭身子朝后一靠，閉了閉眼說：“死氣遇強則強，遇弱則弱，吞噬人生機的時間和鬼差不多。”

    聶言沉重的心情稍微緩和了些，假設吞噬速度一致，用不了多久天海市就會成為一座死城。

    “越是強大的生命體，生機越強，”白辭隨意掃了眾人一眼，“死氣會優(yōu)先挑選更強的存在，向往生機勃勃的地方?！?/br>
    先前因為寬容的發(fā)言，決定閉嘴的羅盤七聞言面上一片陰霾：“這預言……”

    嘴唇動了動，忍下飆臟話的沖動。

    預言說天海市可能有災厄降臨，總部已經夠小心，只派來了幾位精英，而特殊小組本身已經聚集了圈子里大部分能人，可以說是整個天海市生機最旺盛的地方。

    等到死氣爆發(fā)的那一天，特殊小組估計是最先淪陷的地方，一旦他們傷亡慘重，便沒有余力去拯救普通人。

    聶言直白問：“有什么辦法能根除？”

    死氣的事情暴露的太晚，他們根本沒有時間來做實驗。

    白辭蹙眉，半闔著眼不說話，只有偶爾動一下的手指表明他不是在休息。坦白講就連白辭也沒考慮到這點，無佚會在這上面做文章。

    末了，他嗤笑一聲：“分散神魂，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先天之物果然是有些特殊之處?！?/br>
    先天之物？林云起納悶問：“是指天生天養(yǎng)的？”

    “差不多，這類東西從出生以來便有‘身份’，可謂是得天獨厚?！?/br>
    譬如生死簿，從誕生的一刻便是為執(zhí)掌生死。

    白辭忽然徹底睜開雙目：“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試試?！?/br>
    他手指輕輕敲著沙發(fā)，斟酌說道：“死氣原本就是陰曹地府崩潰后形成的一種瘴氣，可以把它重新困在那方空間?！?/br>
    林云起精準翻譯：“騙無佚過去，搞死，然后我們離開？”

    白辭深深看了他一眼：“可以這么理解?！?/br>
    沉思半晌，林云起如實說道：“在座各位都很會騙，誆無佚過去絕對不是問題。”

    “……”

    “離開也不是問題，”林云起望著白辭，認真道，“哪怕是異次元空間，你應該也能來去自如?！?/br>
    從他口中說出這句話，白辭相當受用。

    林云起聳肩：“那就只剩一個環(huán)節(jié)，怎么弄死無佚？”

    空氣再次安靜了下來。

    “世上沒有絕對的不死之身?！?/br>
    聶言說話的語速比平時慢半拍，和林云起面對面討論這些，有種令人虛無的不適：“再怎么切割，神念不是無窮無盡的。”

    白辭頷首：“無佚用一部分神念用來驅散死氣，當務之急是要知道另外一部分沒有問題的神念，被他寄生在了哪里?！?/br>
    有一點是肯定的，寄生物必然是無佚前段時間大肆收購的古物之一。

    討論至此有了一個結果。

    眾人相顧無言，第三次沉默襲來。

    都已經快十月份了，不知道哪里來的蚊子無措地亂飛，危險的氣息促使它想要逃離，又因為過低的室溫，翅膀無法正常撲騰。

    嗡嗡的聲響成為現(xiàn)下唯一的動靜，林云起盡量保持自在說道：“沒什么事的話，大家先散了吧?！?/br>
    白辭多說了一句：“無佚的事情結束前，各司其職。”

    各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看門的繼續(xù)看門，特殊小組明面上堅持尋找生死簿，表面功夫做到位。

    羅盤七站起身，臨走前由衷道：“我要是無佚，這輩子……真值了?！?/br>
    這么多人為他演戲，得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羅盤七和聶言先后離開，快走到小區(qū)門口時，兩人稍作停留。羅盤七抬頭看了一下天空，不知道這厚重的積云何時才能散去。

    ……

    自打認識起，白辭留給林云起的印象一貫很清閑：不用工作，每天找狗，外加定時問安。

    但最近幾天，白辭rou眼可見地繁忙起來，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研究聶言發(fā)過來的古物名錄。

    “你忙我能理解，”林云起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問，“但為什么要到我家忙？”

    白辭跳過這個問題，談起正事：“另外一半神念對無佚至關重要，所以他一定會選擇一個相對完美的古物?！?/br>
    林云起：“萬一早就準備好了呢？”

    “不會。”白辭笑了下：“悶聲發(fā)大財。真準備好了無佚不會搞大肆收購，慫恿盜墓賊肆意挖掘?！?/br>
    知道大買主喜歡獵奇的東西，盜墓賊專門去傳說較多的地方，這些地方基本都是鬼墓，短時間內肯定會鬧得沸沸揚揚。

    林云起看了眼電腦屏幕，名錄密密麻麻的，旁邊還立著平板和手機，上面是附加信息，包括每個舊物是在哪里出土，相關記載是什么。

    稍微多看一會兒，都會頭暈眼花。

    “需要幫忙不？”

    白辭搖頭：“我已經暫時選出幾個，要去出土地看看?！?/br>
    相對完美意味著是相當陰邪的玩意。這種東西每次現(xiàn)世，必然會引發(fā)血光之災，發(fā)現(xiàn)不過是時間問題。

    ·

    現(xiàn)在就是在搶時間。

    同樣的道理，無佚當然也明白。如果假死計劃順利，他還可以有充裕的時間，屆時等白辭和特殊小組發(fā)現(xiàn)不對，為時已晚。

    偏偏……

    無佚盤腿坐在床上，經過一夜終于壓下去傷勢。他睜開眼睛，看向一臉諂媚的血手鐲鬼說：“告訴他們，這段時間可以隨意在外界活動。”

    血手鐲愣了一下：“您是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們’指得是無佚近期造出的一批新鬼，在這些鬼看來，對方是要集結一支力量做什么，但聽他的意思，自己等鬼好像是自由的。

    無佚緩緩勾起嘴角：“對。”

    有這些鬼出去作亂，特殊小組分身乏術，他這邊的壓力也能小一些。

    待嘴邊的笑容漸漸消散，無佚白色的身影逐漸和白晝融為一體，消失得無影無蹤。

    秋季的末尾萬物凋零，但這座城市有座山是例外，葉子枯黃得很晚。如今無佚便是站在這座山腳下，臨近的幾棵樹木在不規(guī)則地晃動樹枝，無佚沒有貿然闖入，放了一只蝴蝶進去。

    幽藍色的蝴蝶一路經過各式各樣的植物，中途被幾根樹枝阻撓。風沙沙作響，似乎在等待某人的命令，片刻后，樹枝回歸原位，蝴蝶被放行。

    蝴蝶最終停在木屋外。

    無佚在山腳下張口，聲音透過蝴蝶傳遞出去：“如果你愿意和我合作，百年前的舊怨可以一筆勾銷?！?/br>
    萬年古木正在切菜煮湯，無動于衷。

    無佚：“天道雖然殘破，但我們可以用心頭血來簽訂契約，確?；ゲ槐撑选！?/br>
    萬年古木關火：“你走吧，我不想摻和?！?/br>
    他能察覺到無佚處在重傷狀態(tài)，擱平時，早在對方開口前自己已經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