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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島敦低下了頭,無法形容的情感涌動在他的內心里,盡管無法為他命名,但或許日后,他能夠明白這到底是什么。 森鷗外的孤兒院很熱鬧,沒過多久他又把流浪的泉鏡花給撿了回來,教導著他們各種知識。 “森先生,今天要出門嗎?” 中島敦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習慣孤兒院的生活了,不如說對于曾經(jīng)身為孤兒的他而言,與曾經(jīng)的生活相近、卻又完全不同的現(xiàn)在,反而讓他從最開始那個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里掙脫了出來。 只是難得中島敦看到了森鷗外穿著正裝,一副準備出門的模樣。 “是啊,要去給一個笨蛋膽小的麻煩鬼掃墓?!?/br> 森鷗外穿著肅穆的黑色西裝,頭上戴著圓禮帽,他看了一眼中島敦,痛心疾首地說道:“敦啊,你剛剛的稱呼不對,應該喊我爸爸??!” 中島敦臉紅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但、但是我真的喊不出口……” 森鷗外曾經(jīng)是太宰治的老師,太宰治是中島敦的老師,現(xiàn)在中島敦又喊森鷗外為爸爸,這里面的輩分關系要怎么算? “唉,敦真過分,難道是我做得不夠好,所以敦不愿意喊我爸爸嗎?嗚嗚嗚嗚這可真是令我難過啊!” 森鷗外假哭起來,即便在這段時間里已經(jīng)見過森鷗外各種變臉的中島敦,依然還是手足無措。 “對、對不起,爸爸!” “嗯,敦真乖!”森鷗外瞬間表情陰轉晴,眼睛也瞇了起來。 他揉了揉中島敦的頭發(fā),輕聲問道:“你要一起去嗎?” “誒?但是我還沒有找到其他能夠證明我自己的東西,能夠出去嗎?”中島敦不解地問道。 “如果你能去的話,那家伙應該也會高興吧。”森鷗外淡淡地說道,“嘛,不過我也想向那個聰明的笨蛋炫耀一下,我養(yǎng)兒子可比他養(yǎng)學生要優(yōu)秀多了。” 中島敦明白了,他向森鷗外深深鞠躬:“我想去掃墓,拜托您了!” 太宰治的尸身是中原中也收斂的,這個男人早在最開始便計劃好了自己的埋骨之地,只是不曾想到,原本他給自己預留的位置,竟然會是荒木空世先躺進去。 但是荒木空世消失時沒有半點軀體留下,只有他曾經(jīng)穿過的衣服還殘存,所以佇立著的是荒木空世的衣冠冢。 太宰治說過為了以防萬一,讓港口黑手黨把自己的尸體火化,然后埋在荒木空世的隔壁,這樣前來參拜他們的人也不必跑兩趟了。 森鷗外看著盛開的櫻花,這里的風景美得不似墓地,反倒像是一個美麗的公園,在這里可以看到春季繁櫻點點,夏日螢火爍爍,秋日葡萄結果,冬日白雪皚皚,太宰治還活著的時候不在乎物欲,死了之后倒是會享受。 森鷗外站在只佇立著一塊寫著名字的墓碑前,這里沒有多少枯枝敗葉,不過想想也是,這下面躺著的好歹也是前任的港口黑手黨首領,負責的人不會太過怠慢——雖然已經(jīng)死去的人,也不會在意就是了。 森鷗外將帶來的酒灑在墳墓前,取下了頭上戴著的圓禮帽,放于胸前靜靜地默哀了一分鐘。 他雖然不知道太宰治到底為了什么,才會宛如身后被可怖的猛獸追趕一樣拼命地向前進,但他總算是能夠休息了這一點,還是讓森鷗外由衷地為他感到高興。 尤其是太宰治在這個途中,遇到了他愿意為之停緩下腳步的人,哪怕只是一小會兒,但是能夠讓他好好休息一陣子,已經(jīng)是不得了的慰藉了。 森鷗外嘆了口氣,把時間留給低著頭的中島敦,裝作沒有聽到白發(fā)少年喉嚨里發(fā)出的嗚咽之聲。 而在遙遠的維度之外,祂睜開了眼睛,原本沉睡著的本體開始運轉起來,就連那浩瀚星空與無法讓人直視的恒星也變得越發(fā)地明亮了。 祂發(fā)出了人類無法聽到、聽到也無法理解的囈語,讓群星震顫、流星閃爍,但若是祂的同伴聽到的話,便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我那么大個崽怎么沒了?!’ 僅僅只是一閉眼再一睜開的時間而已,那副宛如紙做的人類軀體被意外摧毀了,荒木空世本來沒怎么在意,反倒心忖著正好,就趁著這個機會重新弄一具更好的軀體,這一次一定要做得更加結實,符合人類的身體構造,才能在這個狹窄的世界陪伴幼崽更久。 但是祂忽略掉了維度的不同,時間所流逝的也不同,對于荒木空世來說只是一閉眼一睜眼,分散的意識回到本體的時間,對于太宰治來說,卻已經(jīng)足夠讓他完成計劃的最后階段,離開這個讓他覺得疲憊不堪的世界了。 祂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本來養(yǎng)得好好的幼崽居然忽然之間沒了!荒木空世情急之下也顧不得什么規(guī)則了,祂直接用本體圈住那一方世界,然后調轉著時間弦線,試圖讓時間洪流逆轉,把自己的幼崽從死亡的消散洪流之中撈出來。 森鷗外帶著中島敦祭拜著太宰治與荒木空世墳墓的動作停滯住了,不僅僅是他,還有地球上的所有生靈,流淌著的河流,被風拂動著樹梢的森林,尋花的蜜縫,行駛的動車,云層之上的飛機,以及形形色色的人類,在這一瞬間全部凝固在了時間之中,隨后宛如整個世界被人按下了倒帶鍵一般,一切都溯回到了過去。 荒木空世不太記得太宰治是什么時候吸收了自己的孢子,雖然他本想將時間逆轉到自己第一次與太宰治見面的時間點,但他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往前撥弄了幾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