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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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立春先是安慰了她幾句,接著,跟她商量:正趕上春汛, 江里水大,我估計尸體有可能找不到了,咱們就拿這些衣服替代爹的尸身下葬吧。 田三紅抹抹眼角, 默默地點點頭,兩人陷入長時間的沉默。 顧立春又問:立夏小滿他們怎么樣? 田三紅想了一會兒才說道:立夏他們難受肯定是難受的,雖然你爹活著的時候混, 可到底是親爹, 到底一起生活這么多年。 顧立春想想也是, 他跟顧大江是半路父子,由于前世的家庭原因,他本人的感情也不十分濃烈, 可是立夏立冬他們四個跟自己畢竟不一樣。 等到中午放學(xué),立夏立冬他們回來,三個孩子精神還行。他們難過歸難過,但還沒有到那種世界崩塌的地步,畢竟顧大江也一直不是家中的頂梁柱和精神支撐,幾個孩子早已經(jīng)習(xí)慣依靠娘和大哥。 中午大家收了工,有了空閑,就有三三兩兩的村民來顧家探望安慰田三紅。 顧立春跟大家打聲招呼,便領(lǐng)著立夏和小滿去廚房做飯。 兄妹三人都沉默著,燒火的燒火,洗菜的洗菜。 他們正在做飯,二奶奶提著個竹筐帶著小雨進來了。 顧立春叫了聲二奶奶,小雨跑過來依偎在他身旁,二奶奶對顧立春說道:飯我?guī)砹?,你們不用做了?/br> 顧立春看看竹筐里有二十多個饅頭包子,還有十來個煮雞蛋和兩大碗菜,夠他們一家人吃兩頓,他道了聲謝,也就不再做飯,只讓小滿把鍋里的水燒開,泡上一大壺茶水招待客人。 顧立春跟二奶奶商量怎么給顧大江辦喪事。這個年代,社員們都窮,再加上有破除封建舊習(xí)俗的口號,喪事辦得比較簡單,給死者穿一身壽衣,準備一副薄棺材,擇日下葬就行。之后便是請?zhí)Ч?、下葬等幫忙的人,以及一部分隨禮的親戚朋友吃一頓飯,喪事就算辦完了。 二奶奶說道:我明天去公社給你姑打個電話,看看她能不能回來。 顧立春忙道:我看還是別打了,姑姑要上班,不好請假。農(nóng)墾局這會兒正忙,姑父也沒法回來,再說我就請了三天假,得趕緊把喪事辦完。 二奶奶長長地嘆口氣:你爹才四十多歲,誰能想到這是這樣,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顧立春道不知道該接什么話好,唯有沉默以對。 飯點到了,來安慰田三紅的村民們陸續(xù)回家吃飯,顧立春張羅著開飯,大家在壓抑的氣氛中吃完了午飯,顧立春讓田三紅去午睡。 過了一會兒,突然聽得門外有汽車在按喇叭,再一聽還有村民們大聲喧嘩的聲音,顧立春正要出門去看個究竟,就見有人急沖沖地跑進院子,沖里面喊道:立春立夏,你爹、的尸體回來了。 屋里眾人呆了一會兒,便迅速起身去外面,只見院門口停著一輛軍綠色解放牌舊卡車,從上面下來兩個又高又壯的中年男子,一個身姿挺拔,古銅膚色,看上去像是退伍軍人。另一個身材微略,應(yīng)該是司機。 古銅膚色的男人走過來,目光在顧立春兄妹五個的身上逐一掃過,見他們中最大的才十五六歲,最小的才五六歲,不由得眉頭緊皺。 男子走到顧立春面前,用沉重的語調(diào)說道:你好,你是顧立春同志吧?我叫趙志軍,胡大華的戰(zhàn)友,你父親顧大江生前就在我手下干活,昨天晚上,水庫的工人在下游打撈到他的尸體。我此次來一是送顧大江同志的尸身回來安葬,二是,趙志軍說到這里,看到周圍圍攏著不少鄉(xiāng)親,便略略改了口風(fēng):二是商量一些后續(xù)事宜。 顧立春上前與趙志軍握了握手,謝謝你們兩位送我爹回家。 趙志軍道:顧大江在我的管轄范圍內(nèi)出了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我對你們?nèi)艺f聲對不起。 顧立春道:趙同志不必如此。 趙志軍說完,便和司機去抬顧大江的棺材,周圍的鄉(xiāng)親們也主動前來幫忙。 抬下棺材,趙志軍又解釋道:尸體在江中泡了幾天,已發(fā)白浮腫,倒是能勉強認出是顧大江同志本人。我們的人已經(jīng)給他穿上簡單的衣服,臨時買了一副薄棺材。 顧立春道聲謝,這時,田三紅從屋里跑了出來,趙志軍打開棺材讓他們再確認一遍,里面的尸體雖然已經(jīng)被水泡得浮腫,五官變形,但還是能夠認出,確實就是顧大江本人。 田三紅看著里面的尸體愣怔片刻,突然,大喊一聲撲到棺材上哭了起來。年紀最小的小雨也跟著娘一起哭,二奶奶也是眼眶發(fā)紅。 顧立春又要忙著去攙扶安撫他娘,又要招待趙志軍和司機,還要吩咐兩個弟弟把堂屋收拾出來,弄個簡易的靈堂,忙得是分身乏術(shù)。 趙志軍見此狀況,他看了看情緒不穩(wěn)的田三紅,只得跟顧立春說道:顧立春同志,你母親看上去情緒很不穩(wěn)定,那么,有關(guān)顧大江的身后事宜我只能跟你商量了。我們能換個房間談話嗎? 顧立春猜測趙志軍是要跟他談?wù)摀嵝艚鸬氖拢泓c頭道:趙同志請跟我來。 同時,他又悄聲吩咐小滿和立夏:你們倆去倒兩杯茶來,給司機師傅也倒上茶。 顧立春又問兩人有沒有吃過飯,趙志軍在不意地擺擺手:我們吃過飯了,我們先談事情。這種情況,他們也沒心情吃飯。 趙志軍跟著顧立春進了他的房間,兩人相對而坐,不多時,立夏和小滿端了兩大杯茶水進來放到寫字臺上。 趙志軍確實渴了,端過溫?zé)岬牟杷?,一飲而盡,這才開口說話:顧立春同志,我先說一下關(guān)于撫恤金的事,由于你父親是臨時工,又是喝醉酒意外失足落水而死,我竭盡全力,只為你們爭取到450塊錢的撫恤金。我知道這遠遠不夠,可規(guī)定如此,我也無能為力。 顧立春聽說過,這個年代的撫恤金非常低,別說是顧大江這種情況,就算是犧牲的軍人也只有幾百塊,據(jù)說戰(zhàn)士是500元,干部是800元左右,而民工是470元左右,顧大江一個臨時工,又是自己醉酒墜江而死,這個價也算可以了。 顧立春道:謝謝趙同志替我們一家奔走,我明白上面的規(guī)定。 趙志軍嘆了口氣,接著說道:這是我應(yīng)盡的責(zé)任,顧同志不必客氣。這是農(nóng)場方面的撫恤金,另外還有我本人給你們一家的補償,我能給的不多,只有200塊錢。 說完,他從綠色軍挎包里拿出兩沓錢推給顧立春。 顧立春只收下了撫恤金,又把200塊推回去:趙同志,這錢我們不能收。 趙志軍沉下臉,道:別推來讓去,收下。我是唯一能補償你們的。 顧立春道:雖然這樣說我自己的父親不太好,可我還是得實話實說。我清楚我爹的為人和性格,此次墜江事件,一是趕上春汛這種不可抗拒力,二還有他個人的原因,他在家時也經(jīng)常酗酒,醉了就打我娘和我們,屢勸不改。 他是個四十歲的成年男人,不是未成年人,趙同志即便也做為他的上級,也沒有時刻監(jiān)護他的義務(wù)。因此,趙同志不必承擔(dān)不屬于自己的責(zé)任。關(guān)于生活方面,我是農(nóng)場正式職工,以后應(yīng)該還能往上升職,再加上有撫恤金,養(yǎng)活我弟弟meimei們夠用了。你這個年紀上有老下有小,有一大家子要養(yǎng),200塊也不是個小數(shù)目,無論是我還是我娘收了都不會安心的。趙同志的心意我們領(lǐng)了,但錢不會收。 趙志軍盯著顧立春看了一會兒,見他說話條理清晰,處理事情理智冷靜。對他不但沒有埋怨和遷怒,甚至還主動開解他,心里不由得生出好感。心說,怪不得胡大華那么推崇他,明明彼此不熟,也很仗義地要幫他。 趙志軍略想一想,便收回了錢,接著說道:謝謝你的開解,但是不管怎么說,失職就是失職,這點不容否認。我虧欠你們一家,以后你們有什么事,就通過胡大華告訴我,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會幫。 顧立春道:好的趙同志,若有需要,我不會客氣的。畢竟之前,我們都沒見過面,我都能通過胡大華找你幫忙,何況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熟識了。 趙志軍牽牽嘴角,算是回應(yīng)。 趙志軍是請假出來的,今天還要趕回去,與顧立春商量完撫恤金的事情后就起身告辭。顧立春本想留飯,一想家中這種情況,估計對方也吃不下去。可人家從三百里外的地方趕來,中午肯定沒吃飯,他總不好讓人家餓著肚子回去。 他趁著趙志軍和司機在安慰田三紅和二奶奶時,快步去廚房,用籃子裝了六個饅頭,四個包子,四個雞蛋,一大葫蘆清水,拎出去遞給司機讓他們在路上吃,司機怔了一下接了過來。 趙志軍又跟田三紅和二奶奶說了幾句話,便提出告辭。 顧立春送他們到門外,趙志軍看了看顧立春,臨走前又憋出一句:顧同志,好好勸勸你媽,盡量用別的事情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這種事說到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臉黯然,只能借助時間來沖淡。再見。 趙志軍和司機上了車,卡車發(fā)動,卷起一地塵煙,緩緩駛離了顧家村。 那些圍觀的村民見趙志軍和顧立春關(guān)起門來談了那么久,一個個用充滿好奇的目光望著他,想問他賠了多少錢,又覺得這時候問不太好,最后還是把話吞了回去。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簡化的喪事流程,因為是特殊年代,又因為顧立春假期短,一切都是從簡辦理。 火速挑選墓地,請人幫忙抬館下葬,包括請幫忙的村人和隨禮的人吃飯,一應(yīng)流程辦下來,只用了兩天時間。 辦喪事的時候,村里的大部分人都來了,他們也有隨禮,多是幾毛一塊的隨份子,也有少部分給兩塊三塊的。顧立春的舅舅田紅軍和顧有福負責(zé)記帳,這些份子錢以后是要還回去的。 盡管,顧立春不讓吳胖和趙高跟來,但這天,兩人還是來了。吳胖一來,就忙里忙外地去干活,收拾家里,跟著立夏立冬借還來的碗筷桌椅。 趙高還帶來了白大姐他們隨的份子錢,五場凡是跟顧立春認識的都隨了份子,加一起有一百多塊,趙高把帳本也帶來了,誰隨多少都記得一清二楚,顧立春看到上面還有鄧場和朱書記的名字,而且數(shù)目還挺多,都是十塊,就隨口問道:他們兩個回來了? 趙高道:朱書記回來了,鄧場還沒有,剛好白大姐打電話跟他匯報工作,順便提了你一句,他讓白大姐幫忙墊上的。 顧立春把帳本收了起來,又問場里情況怎么樣。 趙高欲言又止,顧立春便道:有事直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趙高只好實話實說:別的沒什么事,就是那個王有成和劉科長故意惡心你,他們把那個孟念群和另外一個人跟咱們豬場的人互調(diào),你說這叫什么事? 顧立春問了調(diào)走的兩人的名字,都不是什么能干的人,調(diào)走也沒什么。 他說道:這倒是好事,這個孟念群腦子好使,能干活,話還少,挺好用的勞動力。我正愁手下人才太少,他們就給我弄來一個人。 趙高皺著眉頭,道:顧哥,這人好用是好用,可是你們倆畢竟長得那么像,我覺得還是避嫌比較好。 顧立春滿不在乎地道:你越是想避越避不了。隨他們?nèi)グ伞?/br> 說到這里,他想起還有一個人,便問那人怎么樣。趙高這下眉頭皺得更緊了,你不提那家伙還好,一提我就來氣。這貨也不是什么好貨,也姓孫,大名孫厚玉,人送外號孫猴子。又精明又會算計,也愛惹事。我小時候沒少被他算計,他大爺?shù)?,我吃飯時,他哄我說我碗底上有雞屎,我翻過碗底去看,他就端著飯盆在下面接著我的飯;過年時,我好容易有一口袋零食,他就想辦法把我的贏走。你說這樣的人可不可氣? 顧立春安慰趙高:沒事,就算是孫猴子也逃脫不了如來神掌,咱們回去再說。 顧立春正跟趙高說著話,外婆在外面叫他。顧立春聞聲出去,田外婆神色憔悴,望著顧立春,道:你下午是不是得回農(nóng)場了? 顧立春道:明天早起走,外婆叫我有事? 田外婆點點頭,顧立春跟著外婆進了灶房,他燒火外婆做飯,外婆一邊做飯一邊跟顧立春說話。 外婆的聲音充滿了擔(dān)憂:立春,從此以后,你娘就是寡婦了。 顧立春低聲道:外婆不用擔(dān)心,家里還有我。 田外婆把搟好的面餅放進鍋里烙上,嘴里又說:可是你不總在家,一個月才回來一趟。立夏立冬太小了。你爹是個渾人,可是只要他活著,再渾也是個男人,你娘就是有主的,別人就會有忌憚。他不在了,你娘的年紀也不算老,你家住得又偏僻唉,立春,你還小,你不知道在鄉(xiāng)下,一個寡婦有多難,寡婦門前是非多。 顧立春想到時下農(nóng)村的風(fēng)氣,心里不由得一涼。 田外婆停了一會兒,又說道:你上次跟我說,我做的豆豉好吃,你舅舅編的東西好,這兩天我跟你舅舅商量了一下,就覺得你娘的手也巧,凡是我們會的,她應(yīng)該也能學(xué)會。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咱們不能光想著以后,得先把眼前撐過去。 顧立春嗯了一聲,田外婆道:我的意思是說,你能不能想點辦法,把你娘也弄進農(nóng)場? 顧立春在顧大江出事以后就想過這個問題,把他娘弄進農(nóng)場當(dāng)臨時工不難,可是娘進了農(nóng)場,四個弟弟meimei怎么辦? 顧立春只好說道:我娘倒是能進農(nóng)場,可是立夏小滿他們四個怎么辦? 田外婆也知道這事不好辦,想了想,便道:你去農(nóng)場問問,他們四個能不能進農(nóng)場的學(xué)校?要是不能進,也不是沒有辦法,反正你表姐表哥他們都大了,家里就算沒有我也沒關(guān)系,我可以幫他們做飯,照顧他們。帶上幾年,等他們上了中學(xué)就可以住校了。 顧立春思索半晌,抬頭說道:外婆,我這次回農(nóng)場就去打聽招工的事,不過,我原本是想把表哥弄進來的,這樣一來只能推遲了。他原先還想過把舅舅弄進來,可是舅舅身有殘疾,這一關(guān)不好過。 田外婆道:沒關(guān)系,先緊著你娘,你表哥的事以后再說。 吃過午飯后,顧立春又接待了葉超等一波人,處理一大堆雜事,還得抽空安慰娘和弟弟meimei們。一直到天黑,才有機會喘口氣。這幾天他一直馬不停蹄地忙碌著,這一空閑下來,就忍不住沉沉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顧立春就覺得夢中有一雙晶亮的眸子在盯著自己看。 他猛然驚醒,正對上陳禹專注的目光。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