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您稍等！”那正熬粥的大娘聽罷揮著粥勺連忙盛了一大碗遞給阿珠，又加了兩顆冰糖，熱心道，“姑娘，小心燙哈?！?/br>
    阿珠忙從腰間掏出了銀錢放在了鍋灶上，隨即便伸出雙手接過來那一碗粥。

    “小姑娘，那是你家大哥啊？”大娘瞅了瞅在不遠(yuǎn)處等著的陸慎，朝阿珠努了努嘴。

    阿珠聞言也回頭望了望那站在街道上身姿頎長的男子。今日出府，陸慎只穿了一襲深藍(lán)色長衫，墨發(fā)半挽，姿態(tài)矜貴的很。在街頭各色的花燈的映襯下，男子愈發(fā)顯得鮮活動人起來。

    且那不尋常的樣貌已經(jīng)是引得街上的姑娘們頻頻駐足，甚至就這么出來一會兒的功夫，已是接連有好幾個漂亮姑娘“不小心”地撞到陸慎懷里去了。

    “呵呵，算…算是吧?！标懮鞯纳矸葑匀徊荒茌p易說，阿珠便點頭應(yīng)了聲。

    “長得可真俊啊！”大娘不由得贊嘆，繼而探頭又巴巴地問，“那你家大哥娶親了沒？”

    阿珠搖頭。

    “那有心上人了嗎？”

    阿珠遲疑了一會兒，“應(yīng)該…應(yīng)該沒吧?！彼粋€宦官，想來是不會有喜歡的姑娘的。

    大娘聽罷很是興奮，激動地拉著阿珠的手唾沫橫飛道：“我有個女兒，今年十八歲，還沒說親呢，我看啊和你家大哥相配的很，姑娘你……”

    “給我放手?！币慌院鋈粋鱽砟凶拥睦浜锹?，阿珠聞聲連忙回過頭去。只見兩三名妙齡女子正圍在陸慎的旁邊拉扯著他的衣袖，嘰嘰喳喳不知在說些什么。那祖宗的面色已然森冷，阿珠暗叫不好。

    “大娘我先走了??！”

    還沒等大娘說完，阿珠便連忙端著粥旋風(fēng)似的小跑了回去。

    “哎呀呀，你們拉拉扯扯做什么呢！”阿珠一手端著粥，一手將那些姑娘拉開，“好好說話不行嗎？干嘛動手動腳的！”

    “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我們拉他關(guān)你什么事??？”被拉開的女子不高興望著地回懟道。

    “是啊，我們見這位公子生得好看，便上來認(rèn)識認(rèn)識，又與你有什么干系？”另一名女子也沒好氣地嘲諷道。

    “我、我…”阿珠語噎，靈機(jī)一動，一手叉腰道，“我可是他娘子，你們說關(guān)不關(guān)我事！”

    那幾名女子聽罷皆是齊刷刷看向身旁一臉清貴的陸慎。

    陸慎也有些意外，沒想到小姑娘竟然敢這么說，眼神微愕，只不過那張秀美的面上依舊是不動聲色的高貴冷艷。見他不說話，圍著的幾名女子只當(dāng)他默認(rèn)了，

    “唉，散了吧散了吧，又是個有主的！”那為首的女子了無興致地開了口，于是眾人皆嘆氣散了去。

    見那些人走遠(yuǎn)，阿珠立刻喝了口臘八粥壓壓驚，仰頭杏眼烏潤，對上了陸慎那雙黑沉沉的眼，心跳頓然漏了一拍，于是小心翼翼道：“督主……奴才這是形勢所迫，您能理解吧？”

    陸慎聞言輕笑了一聲，未多言語。

    興許是見陸慎沒多動怒的顏色，又少見如此溫和的模樣，阿珠頓時有了幾分調(diào)侃的心思：“不過督主您可真是受歡迎，方才那賣粥的大娘還要把她女兒介紹給您呢！”阿珠說到這兒眉飛色舞，十分起勁兒。

    陸慎聞言瞥了那得寸進(jìn)尺小姑娘一眼，眼色又是涼浸浸的了。

    “李元珠，給你臉了是不是？”

    阿珠見狀頓時乖乖閉上了嘴，默默咽了一口粥。

    算了，老祖宗還是那個老祖宗，半點沒變。

    兩人并排走了一截路，身旁那人帶著一身冷氣，路上已不敢有人近身。阿珠低頭乖乖地將那臘八粥吃了個精光，感覺嘴里和心里都甜滋滋的，十分滿足。走了不遠(yuǎn)，便見到街道前方擁擠的人群忽然開始一陣陣兒地歡呼起來，阿珠見狀好奇地踮了踮腳。

    “督主，前面熱鬧的很，我們也去看看吧！”

    望著小姑娘興奮的紅彤彤的小臉以及亮晶晶的眼，陸慎本欲脫口的拒絕鬼使神差地收了回去，“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阿珠聽罷興高采烈地往人群那頭兒跑，待跑近卻也只能在外圍聽個聲響，阿珠踮腳巴巴地兒看，無奈個子太小，只能看到那些個人的后腦勺。

    阿珠只好弓著腰，低著腦袋，在縫隙里看著里面的人耍把戲，待看到精彩處時又被一個男人的大屁’股給遮住了視線。阿珠頓時氣鼓鼓。

    陸慎在一旁抱臂懶散地瞧著，那雙桃花眼微彎，幸災(zāi)樂禍的很。

    掙扎了幾番，阿珠最終還是放棄了看耍把戲，看了四周一圈，又將目光落在了不遠(yuǎn)處買麥芽糖的大爺身上，感覺自己好像又餓了。

    “督主，奴才去給您買兩只麥芽糖吧！”

    還沒等陸慎回應(yīng)，阿珠便徑直跑去買了兩只麥芽糖，跑回來的時候忽然被旁邊的嬉鬧的小孩給撞了一下胳膊肘，握在左手的糖霎時便從手里飛了出去，筆直地落在了街道的青石板上。

    還好裹著油紙，那糖依舊完好無損。阿珠彎腰伸手要去撿，剛低頭，忽然一方白底黑筒的皂靴踩了上去。

    那糖霎時就在別人的腳底下碎成了渣渣，阿珠怒了，“你這人怎么回事??！沒看到我撿東西嗎嘛？”

    說著便氣沖沖抬頭，正好對上那人彎刀似的狐貍眼。

    望著面前俊秀的面龐，阿珠呆滯了片刻。

    謝、謝蘭安？

    玄色的長袍，高束的馬尾，比之在茶館那次，更是多了幾分少年意氣。

    謝蘭安望著面前這個眼珠漆黑的少女，忽然想起了那日在茶館里匆匆瞥見的一眼。

    “是你？”謝蘭安疑聲。

    阿珠沒想到謝蘭安竟認(rèn)出來了她，想起了錢嬤嬤說的話，忙搖頭否認(rèn)道：“你認(rèn)錯人了！我不認(rèn)識你！”說著阿珠便匆匆要溜，卻被身后的男子一把拽住了手腕。

    瞧著面前少女心虛地急著要走的模樣，謝蘭安頓時了然于心，彎著那雙狐貍眼，不緊不慢道。

    “小娘子，你急什么啊，你的東西我不還沒賠嗎？”

    阿珠頓時感覺手腕處火燒火燎，連忙使力掙開，卻絲毫掙不脫，回頭瞪著那雙圓潤的杏眼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不用你賠了！”

    “你快放開我！”阿珠拽了拽自己的手，黛眉倒豎，白嫩的小臉氣得圓鼓鼓。

    “不賠那可不行，我謝蘭安生平可是最不喜歡欠人東西了?！蹦侨松裆p佻，瞧著便讓人來氣。

    阿珠既氣不過，又掙不脫，只好抬頭嚷道：“好，這糖兩文錢，你給錢行了吧。”

    “兩文錢啊，行?！敝x蘭安說著，松開了少女的手，一邊從懷里掏出了一錠銀子，在阿珠眼前晃了晃，“我呢，用錢從來不用低于一兩的銀子，這是最小的了，你給我找零吧。”

    “我哪有那么零錢可以找?。俊卑⒅闅饧?，“你愛賠不賠，我不要了！”說著阿珠便要走，卻又被那人伸手?jǐn)r下。

    “不是說了嗎，我謝蘭安從來不喜歡欠別人東西?！敝x蘭安挑著那雙狐貍眼，眼底浮現(xiàn)一絲狡黠。

    “謝百戶攔下我的人，是有什事嗎？”

    耳邊忽然傳來一記熟悉的懶散嗓音，阿珠抬頭，只見她家督主大人搖著扇子，身姿搖曳地走了過來，秀美的臉上還掛著一抹明艷的笑意。

    第18章 謝蘭安見狀神色微愕，繼……

    謝蘭安見狀神色微愕，繼而勾唇笑道：“原來是陸督主的人啊，恕謝某眼拙了。”說罷收回了自己攔人的手。

    阿珠哼了一聲，忙跑回了陸慎身邊，舉著僅剩的那根麥芽糖，壓低嗓子告狀：“督主，就是他，是他踩壞督主您的糖的！”

    陸慎瞥了一眼那地上碎成渣的糖塊，臉上依舊掛著那抹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沒想到謝百戶還有這等癖好?！?/br>
    謝蘭安聞言也笑：“今日萬歲爺在宮中設(shè)百官宴，督主又為何不去？”說罷還未等陸慎回答便作恍然大悟狀，“哎呀，是謝某愚鈍了，忘了督主您的身份特殊，依照祖制不能參加百官宴呢。”

    謝蘭安彎著那雙狐貍眼，笑里藏刀的。說出的這話就差直接指著陸慎的鼻子，罵他是閹人上不了臺面了。阿珠本以為陸慎聽到定要發(fā)怒，誰知那人只是輕笑了一聲。

    “特不特殊本督不知，本督只知如今林指揮史遇上本督，也得叩首而拜，可謝百戶今日不僅不識規(guī)矩，還欺壓本督的人，想來是那些不中用的禮法祖制學(xué)多了，神智不清醒了吧?！标懮鲹u了搖手中的折扇，那雙桃目微挑，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

    謝蘭安聽到這話，面色稍變。

    誰不知陸慎如今把持朝政，風(fēng)頭正盛。東廠及北鎮(zhèn)撫司都受其轄制，就算是錦衣衛(wèi)指揮史遇上陸慎，也得低上一頭。更不用提他這個小小的百戶。

    陸慎給他三分薄面，也是全然看在長公主的面上。

    謝蘭安生平最恨的便是別人說他倚仗長公主得勢，現(xiàn)下看陸慎如此，心中更是氣不過了?？伤植幌胝娼枘赣H之勢壓人，讓人落了話柄，只得敷衍地拱手行了一禮。

    “既是督主的東西，謝某自當(dāng)親自送還您府上?！?/br>
    陸慎聞言哂笑：“那就有勞謝百戶了?！?/br>
    “走吧李元珠，本督帶你去看耍把戲。”說罷陸慎便轉(zhuǎn)身就走，阿珠見狀連忙跟上，回頭還狠狠瞪了謝蘭安一眼。

    哼，活該了吧。

    謝蘭安見狀更怒了，嘿，這小丫頭還蹬鼻子上臉是吧。

    兩人并排往回走，望著身邊搖著扇子的陸慎，阿珠覺得他心情似乎好的很。

    “督主，您吃嗎？”阿珠將那根麥芽糖遞到了男子跟前，本以為男子會拒絕，然后她就能美美地享受起那根麥芽糖了，誰知陸慎竟真的伸手接了過去。

    阿珠瞪大了眼，眼睜睜地看著陸慎將麥芽糖送入口中，霎時心如死灰。

    美人配糖，屬實也算一樁美景。

    可阿珠心里那個rou痛啊，她就是客套客套一下而已，陸慎竟然當(dāng)真了。她還打算自己吃的呢！

    陸慎好似沒看到阿珠那哀怨的小眼神似的，片刻功夫?qū)⒛歉溠刻浅缘靡桓啥?，吃完還贊嘆了一句。

    “不錯?！?/br>
    阿珠敷衍地笑了笑，白嫩的小臉寫滿了怨氣虛偽道：“呵呵，督主您喜歡就好?！?/br>
    眼看著二人走的方向距離人群的地方越來越遠(yuǎn)，阿珠顧不上生悶氣，疑惑了地伸手拽了拽陸慎的衣袖：“督主，您不是說去看耍把戲嗎？怎么朝這頭走?。俊?/br>
    “去那邊你能看到嗎？”陸慎垂眸望著少女，狹目微揚(yáng)。

    阿珠怔了一會兒，老實地?fù)u了搖頭，她個頭低，確實擠不進(jìn)去。

    “這不就得了?！标懮鲬醒笱蟮匦Α?/br>
    阿珠聞言愣了片刻，“所以督主您的意思是不看了唄？”小姑娘委委屈屈，不看就不看唄，咋還人身攻擊呢。

    陸慎未回阿珠的話，只是繼續(xù)朝前走，小姑娘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地跟著。

    待走到街道一處僻靜地，陸慎突然朝阿珠招手：“李元珠，你過來。”

    阿珠以為陸慎又有什么事兒要吩咐，不情不愿地走了過去：“干什…”那個“么”字還沒說出口，阿珠便突然覺得后領(lǐng)一緊，身子驟然失重起來。

    “啊…！”

    陸慎帶著少女一個縱身，便輕巧躍上了一處茶樓的屋頂。

    阿珠還沒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雙腳落地。

    阿珠只瞧了底下一眼，便膽顫心驚地緊緊閉上了眼。

    “督主…督主…您別這樣對奴才啊，奴才是小氣了點，可奴才罪不至死啊……”阿珠兩股戰(zhàn)戰(zhàn)，哭喪著小臉結(jié)結(jié)巴巴向陸慎求饒。

    “誰讓你死了？”陸慎睨了一眼那膽小的小姑娘，輕笑道，我這不是帶你看耍把戲來了嗎？”

    “啊…？”

    “你睜開眼自個兒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