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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第73節(jié)

    清甜的香氣侵入嗅覺,不知是來自錦帕還是凝霜般的皓腕,慕濯屏息凝神,待她收回,才道:“來日方長,三年五載不成,你練個十年、二十年,總有一天能打敗我?!?/br>
    時纓還未說話,莊益起哄道:“殿下才舍不得跟娘娘動手,而且到那時候,小世子和小郡主都能陪您二位過招了?!?/br>
    慕濯看到他手里的韁繩,云淡風(fēng)輕道:“有人今早只顧著陪姑娘家騎馬,沒認(rèn)真練功,回頭大家去吃早膳,讓他一個人留下加練?!?/br>
    眾人哄堂大笑,莊益不以為意,反而開心道:“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為青榆姑娘受罰,值得!”

    青榆登時羞紅了臉,偏生還坐著高頭大馬,被大家看得一清二楚。

    -

    晨練結(jié)束后,回到正院,劉大夫例行來給時纓診脈。

    原本他年事已高,慕濯進(jìn)京的時候并沒有打算帶他同往,但他醉心醫(yī)術(shù),主動請命,想去長安見識一番,慕濯才答應(yīng)下來,還為他謀了個恩典,讓他到尚藥局和宮里的奉御們共事了一段日子。

    宮中妃嬪眾多,奉御們大多是千金圣手,劉大夫獲益良多,剛巧將新學(xué)到的東西運用在時纓身上,兩個月過去,他的藥方初見成效。

    診脈結(jié)束,他連連點頭:“娘娘的身子已出現(xiàn)好轉(zhuǎn),再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間,應(yīng)當(dāng)會有喜訊,但此事也急不得,少則數(shù)月、多則兩三年都未可知,殿下和娘娘還年輕,大可慢慢來?!?/br>
    時纓道過謝,見劉大夫胸有成竹,卻不由想,她和慕濯并不存在夫妻之實,倘若她遲遲未有身孕,他會不會質(zhì)疑自己的醫(yī)術(shù)?

    算了,橫豎輪不到她解釋,到時候讓慕濯去安慰他老人家吧。

    用過早膳,慕濯接了封密信,看過之后,對時纓道:“阿鳶,你還想去集市嗎?”

    時纓點點頭,卻有些好奇:“你不需要處理事情嗎?”

    “所以才要去集市。”慕濯一笑,“你有所不知,堂叔早年的愿望并非繼承我祖父的位子,而是效法陶朱公,遠(yuǎn)離權(quán)力紛爭,四海經(jīng)商。他暗中置辦了不少產(chǎn)業(yè),后來落在子湛手上,除了積攢財富,也被用于收集情報。今日我便是去見他的線人,順道陪你逛一逛?!?/br>
    時纓欣然而起,忽然意識到什么:“你的軍費……不會也是靠世子閣下接濟(jì)吧?”

    所以被皇帝拒絕之后,看起來也不慌不忙。

    “被你發(fā)現(xiàn)了?!蹦藉獩]有否認(rèn),“但也只能用在行軍作戰(zhàn)中,填補(bǔ)武器和糧草的空缺,無法賞賜將士們太多良田屋舍,以免被陛下的眼線看出端倪。”

    頓了頓:“那些人都在靈州刺史府,本來軍中也有,陛下許是計劃著崔將軍過世后,扶持自己的忠實走狗取而代之,可惜,我讓他失望了,我用他們對待崔將軍的方法,令他們?nèi)妓涝诹藨?zhàn)場。我沒能救下崔將軍,絕不能再看著他一手練出來的朔方軍淪為上位者一己私欲的犧牲品?!?/br>
    時纓略作沉吟,計上心來,問道:“如何對付刺史府那些文官,殿下可有想法?”

    慕濯見她眼眸晶亮,便知她躍躍欲試,順?biāo)浦鄣溃骸皶簳r還沒。”

    “我有一個辦法,不知殿下愿不愿意配合。”時纓附到他耳邊,輕聲道,“這些人上不得戰(zhàn)場,想讓他們‘意外身亡’又不被陛下懷疑并非易事,但如果你我在靈州舉辦婚禮,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邀請他們出席,到時候,我們?nèi)藶橹圃煲粓龌靵y,即可將其一網(wǎng)打盡。”

    慕濯聞言微怔,思索道:“你的辦法很好,只是要想做得自然,火災(zāi)最為合適,王府儲水豐富、空間寬敞,并不適宜縱火,而且……”

    這里是崔將軍曾經(jīng)居住的地方,有他為數(shù)不多的快樂回憶,著實不忍心毀掉。

    “無需在王府,”時纓道,“我聽說靈州有座前朝建立的樓閣,殿下如不介意,我想借來一用。那里遠(yuǎn)離鬧市和民居,不會傷及無辜,加之年久失修、上下樓梯狹窄,一旦發(fā)生事故,就能甕中捉鱉,保證他們一個都逃不掉。理由我也想好了,京城那些人皆以為我對婚事不滿,我酒后失態(tài)、尋死覓活點燃婚禮現(xiàn)場,在他們眼中豈不是再正常不過?”

    說罷,她邀功似的看向他,等待他的夸獎,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他面色一白,許久沒有作答。

    她心頭一緊,只怕又勾起了他不堪回首的記憶,輕輕地覆上他的手:“你若不喜歡,我再想別的地……”

    “沒有?!蹦藉次兆∷氖?,平復(fù)心緒,“就按你說的做吧。但僅憑你我二人遠(yuǎn)遠(yuǎn)不夠,事關(guān)重大,回頭我須得與蕭將軍他們商量,擬定萬無一失的對策。”

    “那是自然?!睍r纓見他恢復(fù)如常,也沒再追問。

    -

    兩人策馬來到集市,已臨近晌午。

    時纓戴著帷帽,慕濯也用面具遮掩容貌,以免被認(rèn)出。

    日頭高照,街道上摩肩接踵,行人和商販往來穿梭、絡(luò)繹不絕,貨攤與店鋪林立,商品琳瑯滿目。靈州扼守河西,是連通大梁、北夏與西域的必經(jīng)之地,集市雖不比長安的兩市繁華喧囂,卻也頗有一番熱鬧景象。

    時纓沒有直接將自己的物品拿去當(dāng)鋪,而是作出隨意遛彎的架勢,走走停停,與商販們閑聊,將隨身佩戴的首飾摘下,詢問能賣個什么價錢。

    她本意是試探,以便對此處的物價大概有個估摸,慕濯見她自得其樂,也不打擾,只安靜地跟在她后面,在她相中喜愛的物品時付賬。

    有人見時纓年紀(jì)輕輕,也不是本地口音,便起了作弄之意,將她的金耳珰貶得一文不值,趁她一言不發(fā),似是陷入猶豫,企圖將東西據(jù)為己有。

    突然,一把帶鞘的匕首壓在他手上,頓時讓他動彈不得。

    慕濯不疾不徐地敲了兩下,看著對方呲牙咧嘴的面孔,輕描淡寫道:“烏老三,再讓我撞見你這jian商坑蒙拐騙,你就別想再踏入靈州半步?!?/br>
    烏老三渾身一凜,連忙陪笑道:“殿……公子,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竟沖撞了您與尊夫人……您高抬貴手,饒小的一次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油嘴滑舌。”慕濯沒好氣地收回匕首,對他略一點頭,走進(jìn)他身后的店鋪。

    這便是他與慕瀟的線人接頭之處。

    烏老三也出自榮昌王府,如今常年行走在邊境之地,表面是汲汲營營的小販,實則武藝高強(qiáng),早年曾給榮昌王做護(hù)衛(wèi),隨他走南闖北,還在劫匪手下救過他的性命。

    他對時纓拱了拱手,用一口靈州方言道:“夫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小人給您賠罪,您看中小店的物品,都可自行拿走。”

    時纓被他的演技逗笑:“那就不必了,我又不是仗勢欺人的惡霸。隨后我要去當(dāng)鋪賣東西,您幫忙打個眼,讓他們不要騙我就成。”

    烏老三想到當(dāng)鋪那群難纏的主,頭大如斗,只恨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

    卻只能認(rèn)下,滿口答應(yīng)。

    那廂,慕濯已經(jīng)進(jìn)門,時纓正待跟上,卻驀然被人抱住了腿。

    她回頭望去,竟是個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孩子。

    第73章 “那……我穿給你看便是……

    慕濯跨過門檻, 見時纓沒有跟來,回身望去,就看到烏老三罵罵咧咧地?fù)]舞拳頭, 將一個纏著她不放的小孩趕走。

    時纓似乎是想勸他不要這么兇,孩子已經(jīng)一溜煙地跑開。

    “小兔崽子,搶生意搶到老子門前, 也不打聽一下靈州是誰的地盤!”烏老三扯著嗓門嚷嚷,周圍的攤販們哈哈大笑,他又瞬間換了一副表情,畢恭畢敬對時纓道, “夫人,里面請?!?/br>
    搶生意?

    時纓心生困惑,但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好多問, 連忙三兩步走到慕濯身邊。

    進(jìn)入屋內(nèi), 外面的嘈雜頓時被隔絕, 烏老三點了個伙計出去看店,將兩人引向庫房。

    庫房里別有洞天, 他越過堆疊如山的貨物,打起簾子, 露出一間寬敞的宅院。

    落座后,烏老三立馬換上一口字正腔圓的雅言, 開門見山道:“殿下, 京中傳來消息,孟大郎已被截獲,下個月就能抵達(dá)靈州,另外, 太子大婚當(dāng)日,世子和世子妃進(jìn)宮赴宴,淑妃借機(jī)傳召他們,說是……”

    他看了眼時纓:“說是放心不下娘娘您,但又怕您對她有誤會、將她的人拒之門外,因此她請世子幫忙,派人打探您的近況。她知道榮昌王府在靈州有鋪子,把心思打到小的們身上,還出了個主意,八月份,靈州刺史府的老夫人過壽,屆時殿下定會攜您前往,我們這些商販趁著送貨上門,替她瞧瞧您就好。”

    “嗤——”他忍不住冷笑一聲,“貓哭耗子假慈悲,老妖婆一把年紀(jì)了,還是這么惺惺作態(tài)。”

    時纓搖搖頭:“她可不關(guān)心我的死活,而是在試探世子閣下。她肯定想不到您轉(zhuǎn)頭就把消息告訴了我們,更想不到我和殿下已經(jīng)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按照她的計劃,世子若是刻意討好她,定會說我過得不錯,但她在刺史府另外安插了眼線,就會發(fā)現(xiàn)我分明是凄凄慘慘,與世子所言截然不同。如此便可看出,世子是另有目的、才急于對她說漂亮話,還是真心實意與她和太子合作?!?/br>
    烏老三一愣,突然福至心靈:“靈州刺史府?難道說……”

    “那些原本是陛下的人,其實已經(jīng)為孟家所用?!蹦藉痪o不慢地接道,面露嘲諷,“她恐怕還以為,我對眼線的存在一無所知,可惜我不像陛下,自己的地界被滲透成了篩子,還像個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但也多謝她選中刺史府,主動暴露了秘密,若不然,我還真沒發(fā)現(xiàn)那些細(xì)作是左右逢源的墻頭草,吃著皇糧,卻為孟家鞍前馬后?!?/br>
    他調(diào)查過那些細(xì)作的出身背景,有些是孟仆射的門生,有些曾受孟家恩惠,當(dāng)時未覺出端倪,畢竟皇帝和孟家是一丘之貉,他們聽命于誰并無差別,而今去了趟京城,才知并非如此。

    孟家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重復(fù)阮家和蘇家的老路,皇帝也不知孟家仗著他對靈州鞭長莫及,暗度陳倉的小動作層出不窮。

    還都覺得自己是螳螂捕蟬,殊不知真正的黃雀已在背后坐看好戲。

    “既然如此,我們又豈能辜負(fù)淑妃娘娘的一片苦心?”他似笑非笑道,“將孟大郎在靈州的消息分別透露給她和陛下的人,讓他們兩位好好玩一場。也不必說得太絕對,越是捕風(fēng)捉影、撲朔迷離之事,越能加重他們對彼此的懷疑?!?/br>
    時纓和烏老三了然。

    倘若孟大郎現(xiàn)身靈州的謠言傳至宮中,皇帝首先會想到孟家頭上,進(jìn)而思考他們把人送去靈州是為何意,或許還會念及刺史府,猜測自己的眼線之中出了叛徒。

    淑妃同樣,會認(rèn)為只有皇帝可以瞞天過海,把孟大郎偷偷藏在北疆,至于刺史府那邊,眼線們的忠誠將遭受質(zhì)疑,他們究竟為孟家效力,還是聽命于皇帝、故意戲耍孟家,便成了未解之謎。

    這一步棋有些冒險,但就是賭皇帝與淑妃各懷鬼胎、互相算計,絕不會與對方通氣,尤其孟大郎東窗事發(fā)后,他們之間的信任早已搖搖欲墜,只剩一息尚存,稍有風(fēng)吹草動就會灰飛煙滅。

    烏老三迅速起身去安排,他走后,慕濯嘆了口氣:“阿鳶,看來我們的婚期要推遲了?!?/br>
    在刺史府老夫人過壽、孟大郎到達(dá)靈州、以及他沒死的流言透出去之前,那些眼線還須得留著。

    “最遲也不過是八月中旬,殿下連一個月都等不及嗎?”時纓笑道,“婚禮本就是個幌子,無論舉辦與否,都不能改變我如今的身份,難不成,你一直耿耿于懷,覺著在京城時過于草率了嗎?”

    慕濯心念微動,明知故問道:“你如今的身份?什么身份?”

    “岐王妃,你的妻子?!睍r纓一字一句道,“滿意了嗎?”

    她看到他眼中漣漪般徐徐蕩開的淺笑,旋即,他輕嘆道:“我只怕委屈了你。尋常女子出閣,都是十里紅妝、風(fēng)光大嫁,你卻直接被我從安國公府搶出來,連喜服都未曾穿過?!?/br>
    此言意有所指,時纓微微一怔,對上他墨玉般的眼眸。

    她曾說過,這樁婚姻只是各取所需,一切禮儀流程皆無關(guān)緊要,但現(xiàn)在,他一本正經(jīng)地舊事重提,不再以逢場作戲的名義,而是真心實意想要迎她過門。

    一旦她點頭,便算作答應(yīng),兩人的關(guān)系將從此變得不同。

    雖然這段時間,她在嘗試接受他,偶爾午夜夢回,看到他在身畔安睡,會覺得從來不存在什么交易,她是心甘情愿地嫁給他,將與他共度余生。

    但卻始終未曾說破。

    長久的寂靜,四周安靜得落針可聞。

    在他垂下眼簾,即將開口打破沉寂時,她率先出聲:“那……我穿給你看便是?!?/br>
    話音落下,他赫然抬眸,眼底光華流轉(zhuǎn),似是熠熠星河。

    這次輪到時纓窘迫地低頭,任由慕濯將她的雙手?jǐn)n在掌心,生硬地岔開話題:“孟大郎是誰救出來的?”

    榮昌王府沒有實權(quán),榮昌王世子縱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劫囚。

    “薛仆射,還有刑部尚書?!蹦藉崔嘈σ猓鐚嵉?,“他們是我祖父的人,而今為我效忠。孟大郎罪無可恕,但他暫時還不能死,他掌握著太子的諸多秘密,日后會是最好的人證?!?/br>
    時纓心下震驚,轉(zhuǎn)念一想,卻也在意料之中。

    慕濯遠(yuǎn)離京城多年,對朝政了如指掌,還能將手伸到京兆府,絕非一己之力可以做到。

    這時,烏老三去而復(fù)返,稱已經(jīng)部署完畢,并遣人快馬加鞭回長安給世子傳信。

    慕濯又交代了他幾句,與時纓起身離開。

    臨走前,烏老三叫住他:“殿下,小的求您,一定要為榮昌王殿下報仇?!?/br>
    慕濯已經(jīng)記不得是第幾次聽他說這句話,卻還是鄭重道:“我答應(yīng)你?!?/br>
    烏老三眼眶通紅,目送他和時纓的身影消失,才用手掌狠狠地抹去。

    他自幼跟隨榮昌王,是他形影不離的暗衛(wèi),見證了他從童稚小兒長成風(fēng)華正茂的郎君。榮昌王失去神智、認(rèn)不出他的那天,他也瘋了,提著砍刀便要進(jìn)宮,被十歲的世子拖住,打發(fā)至北疆。

    世子對他說:“你相信我,我會為阿爹和阿娘復(fù)仇。你去靈州吧,堂兄也在那里,我讓他跟你聯(lián)絡(luò),從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線人,你愿意像效忠阿爹一樣效忠我嗎?”

    他跪在世子面前,立下毒誓,當(dāng)即改換容貌,收拾包袱北上,在邊境之地一待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