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挽冬靜靜地站在原地，脊背挺直，雙眼暗淡無光，像是一個還未啟動的機器人。

    雪白房間的正前方擺放著一個巨大的光屏，光屏上顯示著一個人的一舉一動。

    湖水似的眼睛微微瞇起，笑容飛揚。

    商挽冬的手指不易察覺地動了動。

    宿主意識已重啟。

    商挽冬，劇情快輪到你了。

    出去吧。

    一道門悄無聲息地浮現(xiàn)在她的眼前。

    商挽冬靜默片刻，推開門走了出去。

    第十一次，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又回到了那個房間里。

    盛夏蟬鳴聲聲，恍若隔世。

    商挽冬用手揉了一下眼睛，忽然低頭笑了一聲。

    她可以確定，自己竟然還記得所有事情。

    或許是清除程序出現(xiàn)了錯誤，或許是因為什么別的原因，這個程序已經(jīng)無法cao控她了。

    或許，她成了程序里的一個Bug。

    還未等梅媽上樓喊她吃飯，商挽冬便推門走了出去。

    她神色平靜地下了樓，看了一眼言夏，在她身旁坐下。

    一切就像最初那樣。

    從現(xiàn)在開始，她必須忍住，不能浮躁，必須扮演好商挽冬這個角色，不能再引起系統(tǒng)的懷疑。

    要是被系統(tǒng)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失去記憶，就糟糕了。

    商挽冬靜靜地垂下眼，眸光淺淡。

    現(xiàn)在她必須找到機會，搶先跟言夏說明這一切。

    或許是系統(tǒng)起了疑心，它特意更改了言夏的性別，將她從Omega變?yōu)榱薃lpha。

    可能是認為在雙A信息素的本能排斥下，言夏就不容易輕易愛上商挽冬了。

    然而淡淡的檸檬味并沒有消失，反而如往常一般清甜。

    幽暗的小巷里，言夏雙手環(huán)繞著她的脖頸，濕漉漉的嘴唇貼在她耳邊，假性標記后的喘氣音顯得困倦綿軟。

    jiejie不在意我是Alpha嗎？

    商挽冬回答：不在意。

    她默默地想，不管你是什么性別，我都喜歡。

    第十二次、第十三次

    告訴言夏的計劃失敗了。

    又失敗了。

    第四十十次，失敗。

    看著言夏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原地，商挽冬麻痹而無知覺地站在原地，垂著頭，將所有情緒斂進眼底。

    只有手指的輕顫顯露出她內(nèi)心的痛苦。

    第四十一次，終于迎來了轉(zhuǎn)機。

    從言夏和系統(tǒng)的對話中，她知道了隱私模式的存在。

    商挽冬麻木的心臟逐漸有了一絲波瀾。

    原來系統(tǒng)不是無時不刻存在的，只要抓好了劇情發(fā)展時的機會，她就可以把一切都告訴言夏。

    第四十二次，易感期。

    她們墜在柔軟的被褥上，商挽冬俯身在言夏的唇上落下一吻。

    一番纏綿之后，商挽冬看著她，輕聲道：我已經(jīng)知道了一切。

    余裕后的言夏嘴邊還帶著笑意，問她：你在說什么呢？

    商挽冬說：你穿書的事情，我是NPC的事情，還有BH00001號，我全都知道。

    言夏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她坐直了身子，神色凝重：你是什么意思？

    商挽冬輕咬著嘴唇，垂下頭，顫抖著嗓音將所有的事情告訴了她。

    從頭到尾，事無巨細。

    言夏徹底沉默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伸手將商挽冬抱住，不住顫抖的嘴唇貼在商挽冬的額上，像一只輕飄飄落下的羽毛。

    言夏聲音哽咽，眼淚肆意地在臉上流淌著，死死壓抑著哭聲。

    她漲紅著臉，哭聲越來越大，到最后完全抑制不住，崩潰地嚎啕大哭。

    辛苦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要學(xué)習(xí)冬子永不止步的精神！（后媽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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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商挽冬緊緊地擁抱著言夏，像是擁抱著一個失而復(fù)得的寶物。

    她滿心歡喜地認為，這一次她們會有希望。

    很快，她們開始在系統(tǒng)看不到的地方，探索可能逃出這個世界的方法。

    言夏使用了許多不同的道具，試圖窺探整個世界的邊界在哪里。

    書中描寫到的幾個地方大多數(shù)都在湖城的鄰市，她們假借旅游，來到了這幾個地方，想方設(shè)法地避開系統(tǒng)的監(jiān)視。

    反復(fù)地試探以后，她終于觸摸到了鄰市的邊緣。

    在那里，商挽冬看見城市的邊界處被雪白的濃霧環(huán)繞，路人經(jīng)過時，都會默契地避開那些白霧，仿佛約定俗成好了一般。

    沒有人好奇霧氣的那頭會有什么東西。

    線索到這里就斷掉了。

    商挽冬思來想去，便雇傭了幾個人，讓他們進到霧里，描述自己所看到的全部東西，并隨時隨地與她保持聯(lián)絡(luò)。

    第一批雇傭者，大著膽子走進了深不見底的大霧。

    他們發(fā)現(xiàn)濃霧四處彌漫，周圍能見度越來越低，最后連太陽也看不見了。

    他們失去了方向，在雪白的世界里掙扎著，連回去的路也不知道怎么走了。并且越往深處走，信號便越微弱。

    到最后，他們再也沒有回復(fù)商挽冬發(fā)來的消息。

    這幾名雇傭者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沒有人記得他們。他們的生平信息全部被抹去，仿佛從未來過這個世上。

    言夏和商挽冬看著空空如也的群聊信息，忽然感覺手腳冰涼。

    系統(tǒng)竟然擁有這么大的權(quán)力，隨意左右一群人的生死。

    它就像個只手遮天的神，不懂仁愛，生殺予奪。那些NPC，就像是神腳下的小小工蟻，終日庸庸碌碌地搬運著食物，重復(fù)而循環(huán)著過完一生。

    而她們，只不過是運氣比較好，不能被系統(tǒng)刪除，只會在永無止境的末日里掙扎、沉淪。

    隱私模式結(jié)束后，系統(tǒng)立刻現(xiàn)身，質(zhì)問言夏這是怎么一回事。

    為了不讓商挽冬被懷疑，言夏便把一切都背到自己身上。

    我好奇其他城市里有什么，就叫幾個人進去替我看看。她輕描淡寫地說著，藏在背后的手卻細微地顫抖起來。

    系統(tǒng)沉默許久，冷淡地說：宿主，下不為例。

    言夏問：那些人會回來嗎？

    系統(tǒng)說：不會。他們不過是一些可有可無的數(shù)據(jù)而已，即使消失也不會影響世界的運作。

    她們又偷偷陸續(xù)雇傭了幾次，但什么也沒得到，反而加重了系統(tǒng)的懷疑。

    言夏見好就收，線索不得不暫時中斷。

    她又提出了其他幾個問題：這個世界的運作依靠著什么？為什么系統(tǒng)這么堅持讓我完成任務(wù)呢？

    難道它會從任務(wù)中獲取到什么東西嗎？

    商挽冬說：或許你可以假裝完成任務(wù)，看看它會不會真的把你送回真實世界。

    言夏搖搖頭：風(fēng)險太大了，一旦出去，我不一定還能回來。

    她輕撫著商挽冬的臉頰，笑了笑，而且，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商挽冬嗯了一聲，輕輕地蹭了蹭她的手，低聲道：既然整個世界由代碼組成那會不會系統(tǒng)也是由代碼組成的？

    言夏一愣。

    假設(shè)它真的是由代碼構(gòu)成她的雙眼逐漸亮了起來，那它也只不過是一段設(shè)計好的程序而已！

    商挽冬點點頭：這樣就可以解釋得通，為什么它一定要完成任務(wù)了。

    因為它的存在就是為了任務(wù)而生。言夏的神色變得自信，我們可以試著找出系統(tǒng)程序可能存在的漏洞。

    那時候，商挽冬還沒有意識到，這是一條很漫長的道路。

    很遺憾，宿主。碩大的眼球凝望著言夏，這是第四十二次。

    言夏第一次，不應(yīng)該說是第四十二次看到了這個系統(tǒng)，她忽然想起一句話當(dāng)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她有些佩服之前的自己，被這么恐怖的東西盯著，還站在這么高的地方，一定很難受吧。

    抹去臉上的淚水，言夏遙遙地望了一眼地面上那抹纖細的人影，淺淺地翹起嘴角，眸光眷戀。

    盡管這一次沒能找到逃出去的方法，但已經(jīng)比以往更進一步了。

    她轉(zhuǎn)過頭，神色漸漸變得堅毅：我不會放棄我的選擇。

    很遺憾。系統(tǒng)緩緩地說，我們下次見。

    溫?zé)岬囊后w濺在地上。

    商挽冬半闔著眼睛，目光淡漠，嘴唇顫抖。

    第四十三次，言夏嘗試著進入云港，記憶提前被重置，一無所獲。

    第四十四次，商挽冬嘗試使用系統(tǒng)道具，失敗，一無所獲。

    第四十五次，嘗試提高崩壞值，被系統(tǒng)制止，一無所獲。

    第四十六次，探索湖城，一無所獲。

    第四十七次、第四十八次全都以失敗告終。

    第六十二次。

    深秋，她們并肩坐在陽臺的藤椅上，暖洋洋的陽光熏得人幾乎要睡了過去。

    言夏睡眼朦朧地靠著她，喃喃道：你說，這個世界還有什么是我們沒注意到的嗎？

    商挽冬緩緩地搖頭。

    我曾在記憶清除后去過一個白色的房間，房間里有一個巨大的眼睛，連接著很多電腦。她揉了揉眉心，可惜，我找不到那個房間在哪里。

    言夏說：以我們目前所探索到的地圖來看，那個地方不存在于現(xiàn)有的任何地方。

    商挽冬想了想，猜測道：會不會在白霧里？

    她抿了抿嘴唇，忽然道：既然我的記憶不會被重置，如果是我進去的話，說不定能帶著關(guān)于里面的信息出來

    但你進去肯定會被系統(tǒng)發(fā)現(xiàn)的。言夏蹙眉，不贊同道，太冒險了！

    商挽冬頷首：是的。要是我能用商城道具就好了。

    言夏：之前你不是試過了嗎，沒有用她忽然一愣，表情出現(xiàn)了一秒空白。

    商挽冬看著她：怎么了？

    言夏攤開手，掌心憑空出現(xiàn)一個黑色磁帶。

    我想試試這個。

    商挽冬不解道：你想回到之前的時間點？

    言夏翹著嘴角：不是，是試著給你用。

    可我之前已經(jīng)試過了，磁帶對我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沒錯，它只對我的聲音有反應(yīng)

    言夏深吸一口氣，打開手機的錄音功能。

    她輕輕地對著手機說：五分鐘前。

    商挽冬一怔。

    言夏將磁帶放進商挽冬懷里，摁下了手機的播放音頻按鈕。

    她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來：五分鐘前

    下一秒，商挽冬感到眼前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

    再睜眼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藤椅里，手里拿著那盤黑色磁帶，上面赫然是言夏的字跡五分鐘前。

    意識到了這一切，商挽冬很快漲紅了臉，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豁然站起身來。

    藤椅上的言夏仰起頭看著她，一臉迷茫：你怎么了，jiejie？

    商挽冬擦去眼中的淚水，哽咽著說：磁帶對我有用，我是從五分鐘后回來的。

    言夏赫然瞪大了雙眼，驚喜道：真的嗎？！

    商挽冬語速飛快，雙眼發(fā)光：或許我可以拿著磁帶進入白霧

    你一旦進去就會被系統(tǒng)發(fā)現(xiàn)，這招行不通。言夏打斷了她，而且，萬一系統(tǒng)回來發(fā)現(xiàn)磁帶并不在我身上，我怕它以后修復(fù)了這個Bug，就不能用了。

    商挽冬一頓，失落地垂下眼：你說得也是。

    這盤磁帶，只能在緊要關(guān)頭用。言夏環(huán)視了她的肩膀，輕輕吻去那些淚水，別傷心，我們多試幾次。

    嚴重警告，宿主嘗試突破60%崩壞值，提前重置世界。

    言夏看著進度條到達59%的崩壞值，淡淡的嘆了口氣：真可惜，只差一點點了。

    第六十二次，為什么你始終不肯好好完成任務(wù)呢？系統(tǒng)的聲音里充滿困惑，破壞這個世界，明明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言夏忽然挑起眉，輕笑道：你是不是又要跟我說下次見了？

    你竟然記得之前的事情？機械音中多了一絲波瀾，巨大的眼球向下移動，視線落在身旁的商挽冬身上。

    它自言自語道：不可能，我明明清除了之前的記憶。

    是你嗎，商挽冬？

    商挽冬冷冷地與它對視：是我。

    系統(tǒng)沉默一陣，語氣驟然下降：你已經(jīng)脫離了我的掌控。

    它瞇了瞇眼，目光變得越來越森嚴恐怖：你變成了程序里的Bug，商挽冬。你不再是攻略對象了。

    可你不能把我刪掉。商挽冬歪著頭看它，嘴角上揚，否則這個世界就失去了意義，不是嗎？

    確實如此。系統(tǒng)緩緩地說，我現(xiàn)在是不能拿你怎么樣。

    言夏握緊商挽冬的手，目光明亮：不管你再重置幾次，我們都不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