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卓然很感興趣，“說說看，有什么打算？”

    蟹rou餅上來了，金黃酥脆，配著綠色的羽衣甘藍，有點像《哈利波特》里的金色飛賊。他點的煎鵝肝鋪在面包片，微微發(fā)出滋啦聲

    “我打算開一間食品廠?！倍努摤摬嫫鹨粔K，“招一些人，做我的斗魚糕。”

    出乎她的意料，孟卓然并沒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更沒驚訝，直接用手拈起面包，“對你的甄嬛傳這么有信心??？不過，開工廠尤其是食品廠可不是簡單的事。”

    “首先你要有場地，有車間，有廠房，有固定的熟練工人；其次，你要有通順的上下流渠道，你從哪里進貨，食材啊輔料啊，包裝什么的，還有關(guān)鍵的，賣給誰？怎么賣？賣得好，斷貨怎么辦？賣不出去，過保質(zhì)期怎么辦？”孟卓然把鵝肝塞進嘴里，撣撣手掌，“杜總，你的兩間店吃得下多少貨，計算過嗎？”

    杜瑩瑩指指太陽xue，“孟經(jīng)理，我已經(jīng)計算半年了?！?/br>
    上一世，她離開雜志社，先后入職的兩家公司都從事食品行業(yè)。這一行的利潤有更多高、從生產(chǎn)到銷售、網(wǎng)絡(luò)營銷的流程，在她心里有個大概的框架。

    孟卓然做個“請說”的手勢，于是她邏輯清晰地講起來：“食品行業(yè)和其他不同，進肚子的東西，要有健康證、食品經(jīng)營許可證或者流通許可證，食品添加劑也要有。我認為，我開一間工廠是很不現(xiàn)實的，也來不及?！?/br>
    “但是我又認為，年底《甄嬛傳》播出，我的店是能火一把的。游戲嘛，很多人一坐半天，沒法翻臺，后來的客人看一眼就走了。時間長了，客人會很失望，不但不會再來，還會在網(wǎng)絡(luò)發(fā)牢sao，我的店就糟糕了?！?/br>
    開張一年半，斗魚在微博、點評網(wǎng)乃至杭州本地論壇的口碑是極好的。

    “我呢，打算在兩家店開個窗口，專賣成盒的斗魚糕，簡化過的那種，幾十塊錢一盒，客人付錢就帶走。這樣客人高興，照相發(fā)到網(wǎng)上，吸引更多的客人來，店里也能掙錢?！?/br>
    孟卓然邊吃邊聽，“想法是好的，杜總，你手里有幾個人？”

    杜瑩瑩耷拉著腦袋，豎起三根手指，“我芬姨，和上次幫忙做糕的兩位師傅。我問過了，他們從早做到晚，能做50盒，再多就不行了?！?/br>
    “也就是說，你得招人?！泵献咳恍α似饋?，挪開自己的酒杯，讓服務(wù)生把滋滋作響的和牛西冷擺在兩人中間，“招多了，成本就上去了，招少了又不夠用，而且，加工地點在哪里？這么一來，問題回到原點?！?/br>
    杜瑩瑩用力點頭，“所以，只能走另一條路：授權(quán)加工。等我的斗魚糕火了，會有廠商來找我的。我已經(jīng)在貴公司的天貓商城開了店，等有了穩(wěn)定的貨源，喏，就可以在網(wǎng)上買了?！?/br>
    孟卓然大笑，輕輕拍起巴掌，“杜總，你是我見過，嗯，這么說吧，你是我身邊想問題最有前瞻性的人，也是我身邊最有計劃性、最有膽量的人。我有一個預(yù)感，你的店會火，你的糕也會火?！?/br>
    “不過，杜總，你的目標是什么？或者，這么說，我感覺你開店以來，經(jīng)濟角度比你在綠星公司更優(yōu)越，狀態(tài)也更好了。看，你讀著研，開了新店，又在計劃做糕點，我都跟不上你的腳步了?！?/br>
    目標嗎？

    杜瑩瑩仰起頭，眼睛亮得像晨星，“店里掙錢了，比我預(yù)計的要多，以后能掙到更多的錢。我只是想試試看，我能做些什么，能做到哪里，我...”

    她只想與上一世不同。

    9月像張開翅膀的小鳥，一轉(zhuǎn)眼就飛走了。

    杜瑩瑩把全部精力放在下沙新店，每天下課接到女兒，開車趕過去，晚些回家，女兒有時候都睡著了。

    她心里歉疚，認真地向女兒道歉，“mama會努力的，你三年級的時候，mama把店里理順，就可以陪你了。”。茵茵像個小大人似的表示不介意，“mama也要學(xué)習(xí)??！”又嘟囔，“我也想只讀三年級。”

    經(jīng)過一個夏天的通風(fēng)，新店初步通過測試，可以營業(yè)了。

    于是9月30日那天，下沙臨街一家商鋪喧囂起來，名字怪怪的，“斗魚桌游”。門外擺著“斗魚糕/奶茶/咖啡/三明治/熱狗”的彩繪水牌，兩邊掛起“三國殺”和“狼人殺”的巨幅海報，八只紅玫瑰花籃羅列大門兩側(cè)，四位古代人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據(jù)目測，紅面綠袍、扛著大刀的是關(guān)羽關(guān)二爺；披發(fā)藍衣，仗劍抱琴的是周瑜；抹胸 真紫長裙的是貂蟬；最后一位金色盔甲、耀目的大紅長裙，腰間掛著兩柄短劍，孫尚香嘛！

    “孫尚香”擺著pose，又拎著“斗魚桌游”的彩色招牌與路人合照，攛掇著“進去看看吧，今天打折哦”，喏，顧客就這樣被哄進店里。

    店里生意很好，很快沒有空位了，孫尚香們就到周邊學(xué)校門口發(fā)傳單，飯都沒吃。等天黑了，幾個古代人腳都酸了，進“斗魚”招呼一聲，就打算撤了。

    忙得焦頭爛額的杜瑩瑩從吧臺趕出來，摸出一疊紅包遞給“孫尚香”，“請你們吃飯?！?/br>
    “孫尚香”叫楊琪琪，同學(xué)們都叫她琪琪，拼命搖手，“別別，我們是來幫忙的?！?/br>
    上次在上海，杜總幫過她嘛！

    杜瑩瑩不容分說地塞進她衣袋，揮揮手，轉(zhuǎn)身走了。

    楊琪琪只好摸出紅包，打開一個，200塊耶！她高興起來，分給三位同伴，自己的收進包里，多出來一個拿在手里，“走，吃披薩去！”

    她的男朋友（關(guān)羽）伸個懶腰，“明天把大非也叫來?！?/br>
    這個時候，杜瑩瑩正把做好的奶茶交給竇坤，后者一溜煙奔出去；于耀陽給客人結(jié)賬，解釋“暫時沒□□，送您一聽可樂唄？”就連過來助威的廖哥也幫忙收拾桌子。

    傍晚10點，店里還有1/3的人，杜瑩瑩松口氣，脫掉鞋子，光腳站在餐吧，肚子咕咕叫--連晚飯都沒吃。

    幸好茵茵白天剪完彩，就跟馬浩宸走了，十一去曼谷玩，她慶幸。

    “你們這店，穩(wěn)了?！绷胃缫性诎膳_，打個哈欠，“行了，我撤了，你們折騰吧。”

    十一長假，不少學(xué)生出游/回家，也有不少留在大學(xué)城，加上周邊住戶，新鮮血液桌游店不會缺乏關(guān)注的。

    于耀陽也累的半死，送走廖哥，捶著腰回來，“老了，當年通宵打魔獸，現(xiàn)在熬不住了，過了10點就睜不開眼?！?/br>
    她揮揮手，“你撤吧，我盯著?！?/br>
    小馬哥是早班，已經(jīng)回家了。

    于耀陽猶豫，望著她神采奕奕的臉，“那你呢？”

    “明天你早點過來，我還是晚班?！倍努摤撋靷€懶腰，“我一個人，多自由。”

    于耀陽答應(yīng)了，向收拾卡牌的竇坤招呼一聲“送送瑩瑩啊”，就回家去了。

    手機響了，是孟卓然。

    像往常假日一樣，他十一帶著父母兒子出游，今天下午到店里陪了陪她，傍晚才走。

    “店里還有人嗎？”聽起來，他在機場，背景嘈雜?！笆裁磿r候回家？”

    她數(shù)數(shù)人頭，“還有4桌，25個人?！?/br>
    孟卓然笑了笑，話語帶點擔憂，“生意這么好，應(yīng)該恭喜你，問題是，總這么好也麻煩?！?/br>
    杜瑩瑩已經(jīng)考慮過了，“我們是22點關(guān)門，今天放假嘛，平常沒這么晚的。現(xiàn)在只招了一個兼職，等十一之后上班，我招兩個全職的男生，就不用加班了，我也舍不得我女兒啊?！?/br>
    孟卓然這才輕松一些，忽然說，“竇坤還在吧？你去找他，要我放在他那里的東西?！?/br>
    咦？杜瑩瑩摸不著頭腦，走到竇坤身邊，只說了“孟卓然”三個字，后者便從背包取出一個白信封，依稀有個扁東西?！笆鞘裁?？”

    他不答，杜瑩瑩只好接起來，發(fā)現(xiàn)信封裝著yingying的扁東西。打開一瞧，是兩張酒店的門卡。咦？是幾百米外的連鎖酒店！

    “我下午過去開的房，登記我的證件，號碼和照片馬上給你發(fā)過去?！泵献咳宦龡l斯理地說，“如果太晚，你就住進去吧，明天直接到店里。那間酒店挨著派出所，應(yīng)該還算安全。”

    杜瑩瑩提高聲音，“孟卓然！喂，你這人怎么這樣，也不告訴我？我有車....”

    孟卓然低聲笑，“你的車技過得去，夜里還是小心些吧，別折騰了。記著，房費我付過了，付到十月月底，應(yīng)該能堅持到你招到合適的人。”

    她還想爭辯，背景傳來小男孩叫“爸爸”的聲音，應(yīng)該是孟云峰，孟卓然匆匆說一句“明天聯(lián)系”就掛斷了。

    那晚的客人興致很高，“三國殺”殺得死去活來，11點多還興致勃勃的。杜瑩瑩守著吧臺，挑今天照得最好的照片發(fā)到微博，又用游客身份發(fā)大眾點評網(wǎng)“哇，新店很酷”。

    中途有人去洗手間，她非常委婉地提醒，客人才走了。

    “你住吧，別折騰了。”她把房卡分一張給竇坤，自己鎖好店門，走向停車場，“明天中午到就行?！?/br>
    竇坤想了想，跟在她后面，“快12點了，我送你回去吧，再打車回我住的地方?！?/br>
    回去的路上，兩人閑聊，聽起來，竇坤喜歡下沙新店，房租和吃飯都比位于市中心的總店便宜。

    “那你就在這邊好了。”杜瑩瑩拍拍方向盤，“總店那邊再招個人，哎，得招兩個人才行啊?！?/br>
    竇坤憨憨地笑。

    第二天中午，她開車過來，發(fā)現(xiàn)楊琪琪和同學(xué)們已經(jīng)在路口賣力地吆喝，店里坐得八成滿。

    生意不錯嘛！杜瑩瑩心情很好。

    今天于耀陽沒到，早晨打電話，說是家里來客人，晚上去總店。

    她介紹游戲，招呼客人，忙忙碌碌地，一抬頭，發(fā)現(xiàn)面前站著一個陌生卻面熟的女孩子：圓溜溜的大眼睛，紅潤飽滿的蘋果臉，可可愛愛的丸子頭，很討人喜歡。

    譚雪松！

    “哎哎？”她驚訝地睜大眼睛，“你你你，怎么來了？”

    譚雪松得意洋洋地轉(zhuǎn)個圈，“我來看你的新店?。∥⒉┥系睦侨藞D在哪里？好酷哦！”

    她說的是樓上五個包間之一，設(shè)計師danny為“狼人殺”量身打造：墻壁左側(cè)繪著一只雄壯兇猛的狼人，舔著滿是血腥的爪子，背后伏著數(shù)只黑狼；右側(cè)山頂矗立著一座陰森詭異的哥特城堡，一只半人半蝙蝠的吸血鬼飛在空中，嘴邊沾血，提著一位紅裙金發(fā)的女郎，女郎皮膚白得透明，雙手垂著，一滴滴鮮血淌下來。

    總體來說，結(jié)合了《范海辛》《吸血驚情四百年》的風(fēng)格，既驚悚又刺激。

    杜瑩瑩繞出餐吧，“在樓上。喂，也不說一聲，我去車站接你?！?/br>
    “接什么接，這么多人?！弊T雪松大笑，揮動胳膊，“我放假了嘛，沒什么事，就來找你玩了，喂喂，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就好了?！?/br>
    她風(fēng)風(fēng)火火奔向樓梯，杜瑩瑩跟在后頭，心里想，代言合同簽的5年之內(nèi)來店里3次，今天可不能算啊！

    第38章

    譚雪松是個很有趣的女孩子。

    她把所有包間參觀一遍,贊嘆之余拍了又拍，嚷著“我都想玩游戲了?！笨伤龥]玩過桌游，只會打撲克,興致勃勃地要杜瑩瑩推薦“有意思的?！?/br>
    面對大部分女生感興趣的“多米洛王國”和“卡頌島”“圣托里尼”之類，譚雪松擺弄一會,抱怨“哄小孩的嘛”,要玩“刺激的”。

    這范圍很廣了。

    “血腥旅館”“吸血鬼”“開膛手杰克”，譚雪松認認真真讀介紹,“看著很好玩哦?！?/br>
    桌游嘛,一個人可不行，杜瑩瑩左右看看,發(fā)現(xiàn)一堆剛進來的大學(xué)生在木架挑新鮮游戲，過去問，“兄弟,想不想試試刺激的？鄭重推薦哦?！?/br>
    學(xué)生a一看是店主美麗小jiejie,接過盒子打量,聽說“有個落單姐妹，一起玩吧？”瞥一眼譚雪松,立刻答應(yīng)了。

    當天下沙新店座無虛席，一層喊著“天黑請閉眼”“把桃拿回去,你是華佗嗎”，二層時不時傳來尖叫與大笑。

    小馬哥下午接班,杜瑩瑩交接一下,就去二層找人。包間門一推，七、八個學(xué)生正圍著桌子吵架，譚雪松滿臉油彩（店內(nèi)提供，輸者涂在臉上,類似貼紙條），散著長發(fā)，單腳踩在椅子，“閉嘴，尸體不能講話！”

    片刻之后，譚雪松用濕紙巾擦臉，不停地說，“好好玩，我從沒玩過這么好玩的游戲?！?/br>
    “那你out了?！倍努摤摯笮?，指著一層木架，“現(xiàn)在最火的就是桌游，喏，隨便挑，喜歡哪個我送你?！?/br>
    譚雪松用發(fā)繩把頭發(fā)胡亂一扎，掂著腳尖看了又看，念叨“我最喜歡恐怖類型，《閃靈》啊《招魂》啊，我們宿舍的人都佩服我，我的《鬼吹燈》和《盜墓筆記》被我班男生借走了，搞丟了，把我氣得?！?/br>
    咦？《鬼吹燈》和《盜墓筆記》？

    杜瑩瑩不由自主停住腳步：上一世，這兩部盜墓類型的小說紅極一時，馬浩宸和丁悅悅都是忠實讀者，經(jīng)常給茵茵講里面的鬼故事。15年還是16年，她還沒去照顧母親，一家三口去電影院連看兩部，公認《尋龍訣》里的陳坤好帥，《盜墓筆記》就非常爛了。

    能不能像《甄嬛傳》一樣撿個漏？

    不過....這兩部盜墓小說和她的店有什么關(guān)系？僵尸又稱“粽子”，讓芬姨開發(fā)“粽子”？斗魚棕？

    譚雪松沒找到剛才幾種驚悚的，嘟著嘴巴，“沒有了耶，咦，瑩瑩姐？”

    杜瑩瑩回過神，“淘寶店里有，安啦，我直接給你寄到北京去。走，跟我吃好的去?！?/br>
    當晚她請譚雪松吃杭幫菜，餐廳沒在大眾點評做推廣，名聲不大，只有本地人光顧，干炸響鈴、西湖醋魚、茶香雞和龍井蝦仁地道極了，東坡rou盛在小壇子里，遠遠就撲鼻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