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悠然翻了翻審訊記錄，說：“他承認販賣人口到二道溝村的事，但是拒絕說出其他涉及到買賣人口的地方。他給的理由是職業(yè)素養(yǎng)，什么當初答應(yīng)了客戶要保密，不能坑人家，一坑就是一個村子之類的。你聽聽這是人話嗎？”

    燕歸和顧以羨對視一眼，無言以對。

    有些像二道溝村這樣人跡罕至的地方，教育和經(jīng)濟水平普遍落后，他們很少與外界接觸，始終封閉在自己的村子里。這樣的地方有自己的一套準則，有的家庭甚至攢了一輩子錢，就為了給兒子買個媳婦回來，從外面買媳婦，是這些村民們心照不宣的事，誰也不會往外說。

    她們剛?cè)肼毊斝叹臅r候，聽秦局講過一個案子，那會兒秦局還是刑偵支隊的隊長，辦了一個跨省協(xié)作的販賣人口案。那個案子也算轟動一時，廢了不少的警力才算告破，但還有多少漏網(wǎng)之魚和沒有被解救的受害者都是未知數(shù)。

    秦局當時說：“人販子狡猾，而買方才是整個案件中最讓人頭疼的存在。都說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而這其中最關(guān)鍵的是一筆交易能不能成功，不是取決于賣方，而是取決于買方。如果沒有人買，那賣的自然也就沒了市場。”

    人口拐賣最悲哀的地方莫過于此，因為有買，才會有賣。而這個買和賣是勾結(jié)到一起，同氣連枝的。買方也多數(shù)不是單一的，而是一整個集體，他們多數(shù)是一個村的村民，心照不宣，互相包庇。再加上這些地方多數(shù)人跡罕至，交通不便，人一旦被送進這種地方，想靠自己逃出來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而這也給警方辦案帶來極大的障礙。

    首先，因為買賣雙方達成協(xié)議，這條鏈上每個環(huán)節(jié)都是他們自己人。其次，除了受害者家屬報失蹤之外，基本不會再有其他相關(guān)人介入。再次，受害者被賣入閉塞封閉的地方，除了她自己不會有別人站在她這一邊，而她自己也沒有能力出逃或者報案。最后，這種案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根本沒有蹤跡可尋。

    三個人沉默了很久都沒有再說話。

    最后，任悠然先把話題繼續(xù)：“雖然曹達絕口不提K社相關(guān)的事，但是還是能找到兩個特別的地方。第一，藥是他一個哥哥的，這個哥哥應(yīng)該就是T，他特意繞開了代號沒有明說。第二，他對年長的女性有特殊的感情，我感覺這可能也是一條提示，他很有可能認識并愛慕一個年長的女性，而這個女人很可能是K社的成員。曹達無論如何不肯說出K社的事，應(yīng)該是為了保護這個女人?！?/br>
    以曹達目前的情況，他身上的罪累積起來已經(jīng)必然是死刑了，他不交代K社的事不影響他的判刑，交代了可能還能記個坦白，要是肯配合警察辦案沒準兒還能爭取個立功。所以理智來看，如實交代和配合爭取減刑才是他現(xiàn)在的首選，但他沒有這么選擇。

    任悠然說：“曹達的態(tài)度非常堅決，軟硬不吃，我甚至承諾他配合我們調(diào)查的話，可以幫他申請減刑，但他在面對這種誘惑時依然選擇絕口不提。還直接跟我說槍斃他吧，他無所謂?！?/br>
    顧以羨嘖了一聲，道：“他想保護誰？K社的成員間有這么深厚的感情？”

    這個燕歸了解，她沉默不語，據(jù)她所知，K社成員間幾乎不怎么見面，偶爾有相熟的人也不至于感情深厚，他們基本屬于互不相干的關(guān)系。當然也有例外，比如T和Z，這兩個人關(guān)系就很好，可能因為他們都是高智商罪犯，有共同話題。那會兒T跟楚言關(guān)系也近，他挺信任楚言，兩人一個是搞醫(yī)學的一個是生物化學，聊起來很投緣。

    她了解的這些都不能說，但任悠然會替她說，作為當年的聯(lián)絡(luò)人，楚言掌握的情報任悠然基本都了解。

    燕歸這會兒才開口，道：“如果T都能把藥給曹達，那他們之間的感情應(yīng)該也挺好。我比較在意的是曹達喜歡的那個女人，我覺得她可能是K社比較核心的人物，曹達為了保護她，所以對K社的事只字不提?！?/br>
    核心人物？

    任悠然抓了抓頭發(fā)，道：“沒聽說K社有什么核心人物是女人啊……”也可能是當年楚言調(diào)查的還不夠深入。

    燕歸提醒她：“總之這幾天，你沒事還是可以提審曹達，拐著彎的套套話，萬一能問出更多細節(jié)呢。他年輕心思淺，有些話他自己可能注意不到泄露情報，但說出來對咱們就有幫助?！?/br>
    任悠然點頭同意。

    “對了，你那個線人怎么樣了？”顧以羨想到了薛亮，這次能夠順利抓捕曹達，人贓并獲，薛亮功不可沒。

    任悠然道：“曹達那小子也不傻，審訊的時候還問我是不是薛亮出賣了他們。我給他們看了薛亮的強戒書，告訴他薛亮已經(jīng)送去強戒了，誰沒事兒會為了出賣別人把自己坑去強戒??？曹達不信也得信?！?/br>
    顧以羨驚訝地問：“真去強戒？”

    任悠然嘆了口氣，說：“當然是假的?！睆娊鋾羌俚?，不必送去受罪，但薛亮給自己申請了社戒，也就是社區(qū)戒毒。社戒一般為期三年，每月都要做尿檢，連續(xù)三年受到監(jiān)管，比強戒自由多了，但也不算好受。

    顧以羨默然，最后說：“他這么拼命的線人……不常見?！?/br>
    薛亮忠誠度很高，而且為了破案能豁得出去，任悠然心中也感嘆。

    “我給他申請了保護，最近會有專門的人暗中保護他。畢竟這次算是拔除了K社的一個成員，我覺得他們不會輕易放過，薛亮的情況還是挺危險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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