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相擱置
喪禮之后,傅夜朝果不其然被參了一本。 【吏部尚書傅夜朝身為六部之首,全然不顧禮義廉恥,著斬衰之服,行京都,擾百姓,攜枯草,引百姓紛紛效仿,以致我云國馬兒冬日缺糧。態(tài)度之荒誕,行為之放肆,污朝官之臉面。臣特奏請陛下懲治傅尚書,以在百姓面前清除污穢?!?/br> 沈昭看了一眼傅夜朝,開口道:“傅大人,你可認可趙大人所列之罪?” 沈昭一開口就代表他已經(jīng)認為傅夜朝這些行為是罪,如此之問,不過是行刑前的恐嚇。 傅夜朝出列拱手道:“任憑陛下抉擇。” 我不認為我穿斬衰行云京攜枯草祭奠慕將軍是罪,我更覺因百姓割枯草以致寶馬無糧是為荒誕。 我不認可這種種罪名,但這些皆不由我,故任憑陛下抉擇。 這算是與沈寒正面剛,所有大臣微微在心中打了個顫。哪怕是最受陛下寵愛的鞏家也不敢直面與這開國之君硬剛。 如今,一個太子一個傅夜朝,全都是黃口小兒,卻個個下沈昭的面子。 太子一黨全都為傅夜朝把心高高掛起。 沈昭靜靜看了傅夜朝一眼,笑道:“朕聽聞傅大人患了腳傷不便行走,既如此,便現(xiàn)在退朝,在家修養(yǎng)半年吧?!?/br> 這是變相擱置!??! 傅夜朝欣然接命,“多謝陛下體恤之恩。”行完禮,他慷然起身,大搖大擺走出這金碧輝煌的堂廟。 太子一黨真真是為傅夜朝捏了一把冷汗。 傅夜朝也不回丞相府,他讓梅古把他所有的書籍、扇子以及衣服全部搬到忠義侯府。 梅齊正準備替慕漢飛去打聽自己前任主子的事情,結果就見前主子拉了多輛馬車,又換上他那身道袍,坐著鑲滿珊瑚貝殼的馬車到了忠義侯門口。 梅齊:....... 梅齊招來一旁的小廝,道:“趕緊去請將軍過來?!?/br> 慕漢飛聽說后立馬趕到忠義侯府門前,見梅齊正費力搬著一個大木箱。 梅齊見到慕漢飛后,停了下來,費力喊了一句:“將軍?!?/br> 慕漢飛走向前打開這個箱子,他的眼差點被這珊瑚扇給閃到。 他皺起眉,拿出一把扇子,展開,上面畫了一只仙鶴和一只狐貍。 他問道:“暮生是要送我一箱扇子嗎?” 費力搬著東西的梅齊:...... 那個小廝,你沒說清楚嗎?這哪是東西,這分明是要搬家! 梅齊勉強扯了一個笑答道:“將軍,這是傅大人自己用的折扇。當然,大人的也就是將軍您的。不過我想大人不是想送給您,而是想搬到咱們忠義侯府。將軍,大人的東西搬到您房間的旁邊嗎?” 慕漢飛一聽傅夜朝這是要搬家,啪地一下把扇子合起。 他見梅齊額頭已冒出汗,道:“先搬到那里吧。” 梅齊立馬答了一個諾字,腳底加速,托著傅夜朝一箱子的寶貝飛快搬去。 慕漢飛拿著這把扇子朝忠義侯府口走去,一到那里,便見傅夜朝悠閑地搖著折扇,指揮著忠義侯府和他帶來的仆人,把他的東西從馬車上卸下來。 慕漢飛:....... 他走向前,在周圍百姓的議論聲問道:“暮生,你這是作甚?” 怎么好端端地要搬到忠義侯府。 傅夜朝搖著扇子,道:“淑清啊,你來的正好,你把書房勻給我一把,我把這些書都搬進去?!?/br> 說完,他把扇子一合,恍然拍掌道:“是不是書架不夠用??!” 說著,他喊來梅古道:“梅古,我書房中的書架,你一會兒給我搬過來?!?/br> 慕漢飛:....... 他一把拉過傅夜朝,小心地用著力,把他拉進忠義侯府,問道:“暮生,你怎么突然搬到忠義侯府?” 傅夜朝笑盈盈道:“淑清啊,我因腳傷有半年的休沐。我在丞相府修養(yǎng)也是閑來無事,不如搬到忠義侯府與你和綃綃作伴?!?/br> 他那一雙狐貍眼又瞇了起來,活像只打著算盤的狐貍,“正好,我既要給你上藥也要給綃綃上課,這樣一搬省了我腳力之苦?!?/br> 一聽傅夜朝說他因腳傷休沐,慕漢飛就知傅夜朝這是因喪禮之事被人參了,圣上降旨處罰。 名為修養(yǎng),實則處罰。 慕漢飛很想說對不起,但這實在虛之又虛,還特別矯情。于是道:“那好,今晚綃綃正好下廚,你想吃什么我派人告訴綃綃?!?/br> “欸——”傅夜朝又亮開他的扇子,道:“哪有讓主人親自下廚的。闊別多年,相必你和綃綃都很想念我的廚藝吧,今晚我來?!?/br> 慕漢飛剛想說不必,但一想到傅夜朝的廚藝,他就把這話咽了下去。 實不相瞞,他與潘畔、牧征鴻是早年便相識的好友,而當時傅夜朝瘦瘦弱弱通身的文人氣派,倘若不是那上好的廚藝,恐他們也不會后來把命相交。 慕漢飛道:“那好,今晚你來做飯吧?!?/br> 傅夜朝那狐貍眼瞇起,道:“如此甚好?!?/br> 到了晚上,因為三人都是病號,傅夜朝于是便做了些清淡飲食。 餐桌上,三人吃得盡歡。 傅夜朝夾起一種菜放到慕玉綃的碗中,問道:“綃綃,這種菜是什么?有何功效?” 慕漢飛一聽,勸道:“暮生,正吃著飯呢,你待會兒再檢查綃綃功課也不晚,先讓她吃飯。” 慕玉綃卻放下筷子,一板一眼道:“老師夾給學生的是黃耆。此藥補男子虛損,生肌補血。此菜老師應是專為哥哥做得?!?/br> 慕漢飛碗中正好有這味菜,他原本以為只是菜而已,沒想到是藥補。 傅夜朝挑了一下眉梢,繼續(xù)道:“確定嗎?” 傅夜朝這么問讓慕玉綃對自己微微產(chǎn)生一絲懷疑,她皺著眉把這菜放在嘴中嚼。 嚼了一會兒,恍然大悟道:“這確是黃耆無疑,但其中還有薺苨。薺苨解百毒,想必老師特意加上薺苨濃汁來去綃綃體內的余毒,也消解兄長服藥產(chǎn)生的藥毒。” 慕玉綃說完起身,朝傅夜朝一拜,道:“多謝老師的體念?!?/br> 傅夜朝放下筷子,讓慕玉綃坐下,道:“綃綃啊,我既是你老師,可又是你兄長啊。這是家宴,我只是隨時考察你的功課而已,兄長的身份多過老師。你再這般見外,哥哥可要生氣了?!?/br> 慕玉綃笑道:“好?!?/br> 慕漢飛輕咳一聲,取過慕玉綃的碗,把薺苨汁給她舀了幾勺,端給她道:“既然是好東西,那你多吃一點兒?!闭f著也皺著眉頭給自己盛了幾勺不愛喝的湯汁。 傅夜朝見此,露出了笑意。 晚飯畢,茶茗扶著慕玉綃前去休息。 慕漢飛看了一眼茶茗,朝慕漢飛問道:“剛剛扶著綃綃的那個小丫鬟是你安排在綃綃身邊的嗎?” 傅夜朝搖搖頭,道“茶茗這個丫鬟是綃綃與錦渡出去時帶回來的。” 慕漢飛一聽,想到那第三方勢力,皺著眉頭道:“從外面帶回來的?暮生,那你可查過這個丫鬟?” 傅夜朝對梅古使了一個眼色,梅古立馬出去拉起了防線。 傅夜朝道:“查過,十分干凈?!?/br> 那十分兩字被傅夜朝狠狠咬了一下。 慕漢飛立馬明白傅夜朝的言外之意,道:“那你怎么留下她?” 按著慕漢飛對傅夜朝的了解,若此人可疑,傅夜朝是絕對不會留一個隱患在綃綃身邊。 傅夜朝卻道:“淑清,你有沒有察覺什么?” 慕漢飛皺起眉頭道:“什么?” 傅夜朝繼續(xù)道:“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丫鬟與梅齊他們有沒有什么區(qū)別?” 慕漢飛恍然。 梅齊是傅夜朝培養(yǎng)出來的暗衛(wèi),襲自傅夜朝的輕功,所以平常走路與尋常之人或者說只上過戰(zhàn)場的士兵毫無差別,這也是梅齊等人可以暗轉明的原因。 傅夜朝道:“她有武功,你沒看出來是因她的武功別致,是與我出自同一門派。因為同出一派,我知道門派作風,她對綃綃不僅無害,甚至可在危機之時護住綃綃。” 通過梅盛的事,他發(fā)現(xiàn)慕玉綃身邊缺少一位會武功的丫鬟,但現(xiàn)在培養(yǎng),武功絕對不及梅盛等人。 而如今茶茗出現(xiàn)剛好補全這個漏洞。 傅夜朝繼續(xù)道:“我觀察過她,的確無害。既如此,雖不知她是何人派來,但只要利用恰當,她便是保護綃綃最好的銳劍?!?/br> 傅夜朝打開他那折扇,道:“如今,讓她與梅盛相互提防,形成制約,便可最大程度保護綃綃?!?/br> 慕漢飛深知傅夜朝此話有理,但剛剛他瞧慕玉綃對這丫鬟多有喜歡,倘若這人當真是jian細,那必要除掉。 但那時,綃綃該如何...... 傅夜朝自然也知慕漢飛的擔憂,他寬慰道:“那畢竟是假如。淑清,我直你心思,你想讓綃綃做好某種準備?!?/br> 狐貍眼中露出了擔憂,他道:“人生而精彩,就是因這情感豐富。甜亦或是酸苦,都是綃綃自己的抉擇,倘若全無,那綃綃還是綃綃嗎?” 此話意有所指,慕漢飛的手指不自覺蜷縮了一下。 良久,他嘆道:“我不想讓綃綃受傷。” 縱然她已做好身邊之人因邊境或者黨錮而死的準備,但是,就如同他早已做好唐將軍、潘畔、牧征鴻以及父親離去的準備,可這顆心,依舊如撕裂般疼痛。 傅夜朝走過去抱住了慕漢飛,道:“我知道。但就算是痛,起碼此刻是溫暖而甜蜜的?!?/br> 慕漢飛怔了一下,放在腰側的手,蜷縮了起來。 他,忽然想到他去云北前曾說,等戰(zhàn)役回來,是兄弟還是戀人,他都會告訴他他的抉擇。 可如今,他實在沒有這個心力去考慮這個....... 傅夜朝知道慕漢飛累得很,他不逼他。 傅夜朝松開慕漢飛,道:“淑清,你的傷如何,輕功還可?” 慕漢飛楞了一下。傅夜朝給他傷得是好藥,把腐rou割去上好藥,雖未好透,但現(xiàn)以結痂,輕功還可。 慕漢飛道:“莫非你想......” 傅夜朝又亮出折扇,看著外面昏暗的天,狐貍眼中露出精光,道:“如此大好天氣,那我們便不負這上天賜福,去探一探惡靈出沒的村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