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出什么事了？]

    [小黃小黃：昨晚你沒看群嗎？]

    [小黃小黃：咱們的游戲被人抄了，還被倒打一耙。]

    [小黃小黃：唉，真是無妄之災(zāi)。]

    看著他回復(fù)的消息，陶知越很驚訝。

    [陶：昨天有點事，沒留意消息。]

    [陶：我們連一測都沒做，玩法還沒有公開吧，怎么會被抄？]

    [小黃小黃：是立繪被抄了，像素級模仿。]

    [小黃小黃：書瑜早上一來就哭，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小黃小黃：你會安慰女生嗎？]

    [陶：我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陶知越想了想這三個月來的開發(fā)進展，敏銳地找到了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

    [陶：是因為五月底做的吸量測試嗎？]

    [陶：只有那時候放出了立繪和視頻。]

    [陶：我記得官博上帶人物的宣傳圖是上周才發(fā)的，動作沒這么快吧。]

    [小黃小黃：應(yīng)該是，做美術(shù)風(fēng)格測試就那么幾個平臺，準(zhǔn)備在國內(nèi)發(fā)的游戲基本都在那上面測，有人盯著也不奇怪。]

    [小黃小黃：兩個多月工夫，他們估計是把做過的老游戲直接拿過來用，把書瑜畫好的現(xiàn)成立繪改了點細(xì)節(jié)，再讓美術(shù)仿著這個風(fēng)格出了點資源，就這么換皮上線了。]

    [小黃小黃：你說這幫人有閑工夫盯著別人使陰招，自己下點力氣做游戲不行嗎？真惡心。]

    抱怨之余，小黃發(fā)來了幾張游戲截圖，陶知越點開，果然是像素級模仿，場景和人物立繪完全一致。

    [小黃小黃：我們都看著過來的，書瑜改了多少版啊，才有這個效果，那次測試的點擊率也特別好，等正式上線，肯定能火的。]

    [小黃小黃：結(jié)果現(xiàn)在他們拿著我們的心血，拿立繪驚艷畫風(fēng)絕美來炒作，騙了一堆玩家進來，然后掛羊頭賣狗rou，摁頭逼氪。]

    [小黃小黃：很多玩家一開始是覺得被騙了，還只是不爽，單純發(fā)圍脖避雷讓大家別入坑。]

    [小黃小黃：這么折騰了幾天，到了昨天晚上，可能是流水暴跌了，他們居然開始揪著我們上周發(fā)的宣傳圖炒熱度，說我們抄襲。]

    [小黃小黃：倒打一耙轉(zhuǎn)移視線這招真是絕了，現(xiàn)在我們的官博下一片罵聲，沒人再說他們游戲做得爛，都在心疼被抄襲的神仙畫師，日流水排名竟然還起來了。]

    [小黃小黃：氣得我頭都大了。]

    [小黃小黃：我要是書瑜，我也能氣哭。]

    看著他的描述，陶知越想起了昨天霍思涵提到過的那個只有立繪驚艷的游戲。

    昨晚他連手機都沒怎么看，不知道發(fā)生了這樣的事。

    他心情復(fù)雜地看著被完全照搬的立繪截圖。

    在小黃噼里啪啦敲擊鍵盤的吐槽中，剩下的項目組成員也陸續(xù)到了。

    見人到齊了，方時武停下手里的動作，推推眼鏡。

    應(yīng)該都知道了吧，被抄襲的事。

    大家沉默地點點頭。

    這個事很突然，但也不用太擔(dān)心，小宋每次交畫稿都是有時間記錄的，還有繪制時的過程圖，再加上在平臺上投放測試的記錄，我剛才已經(jīng)大致整理了一下，都是很有力的證據(jù)。

    我發(fā)到群里，大家都看一下，如果哪里有問題，或者覺得有可以補充的，就跟我說，晚點我用官博發(fā)。

    對方肯定拿不出這么完整的時間線，所以不用慌，法律方面的問題我在跟法務(wù)溝通，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在他的安撫下，氣氛總算好轉(zhuǎn)了一點，宋書瑜捧著熱水杯在旁邊不住地點頭。

    最后，盡量不要被這些人影響心態(tài)，這是最重要的，我們沒有犯任何錯，所有建立在誤解基礎(chǔ)上的指責(zé)和批評，都沒有意義，與我們無關(guān)。

    我跟老板說過了，今天如果實在工作不進去，哪怕去休息室里一起打打游戲也行，讓你們過來是怕你們呆在家里沒事就刷圍脖，看到不好聽的話容易上火。

    總之今天可以合法帶薪摸魚，不要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方時武開了個玩笑，我繼續(xù)忙了，有事隨時找我。

    陶知越仔細(xì)地看了方時武發(fā)在群里的證據(jù)，提了點想法。

    然后他一如往常地打開visual，對著熟悉的界面，手指放在鍵盤上，卻半天沒有思緒，腦海里一片亂糟糟。

    [是官不是呱：我在忍著不去看圍脖，看了絕對會氣死，不看又好煎熬。]

    [是官不是呱：打游戲去嗎？]

    [陶：好。]

    休息室里，幾個沒心情工作的人聚在一起，選著架子上的游戲光盤。

    隔著玻璃門，可以看見阿姨在開放式廚房里忙碌，臺面上擺滿了蔬菜和生rou，今天的午餐看起來會很豐盛。

    早上長壽面的香味還殘留在鼻間。

    霍燃肯定把湯喝完了。

    小黃選了一張盤，塞進游戲機里，然后給他們分發(fā)手柄。

    超大屏電視機上，漸漸出現(xiàn)精美宏大的開場動畫。

    陶知越走神了很久，直到旁邊的官宇冬推了推他：別想啦，眼鏡肯定會處理好的，要開始了，快看屏幕。

    我在想一個別的問題。

    陶知越依言看向屏幕，畫面背景很有真實感，三個表情生動的主人公在畫面中央站定，等待著他們cao縱手柄，然后做出相應(yīng)的動作。

    什么問題？官宇冬好奇道。

    在等待的間隙里，官宇冬控制的角色往上跳了跳，小黃控制的角色順勢給官宇冬來了一拳。

    陶知越控制的角色還一動不動。

    他緩慢地組織著語言。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被人告知，自己是一個生活在游戲里的人物。

    有人設(shè)計好了劇情，寫好了腳本，你生活里發(fā)生的一切可能都不是偶然，全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情節(jié)。

    而你是一個不相信命運的人。

    你會有什么反應(yīng)？

    第73章

    他的話音落下， 休息室里陷入一陣寂靜。

    在激昂的游戲背景音樂里，官宇冬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小黃趁機連續(xù)錘了官宇冬的角色幾拳，覺得不太過癮，又悄悄給陶知越的角色來了一腳飛踢， 然后率先回答起這個問題。

    我每天被鬧鐘叫醒的時候都是這么想的， 我的生活說不定是假的，只有起床的痛苦是真實的。

    墻背后也許有一群觀眾， 心里在想我今天又要買包子了， 鮮rou餡的，我已經(jīng)連吃半個月了。然后擠地鐵上班，在電腦前坐上八小時敲鍵盤。

    這人真的太無趣了， 他們肯定在這么想， 接下來還會盯著我寫代碼時的便秘表情，發(fā)出那種情景劇里的罐頭笑聲。

    但是我每次一這么想， 反而就有動力起床了， 去早餐店里買份燒麥， 略作反抗。

    腳本里應(yīng)該不會把每天的早餐內(nèi)容都規(guī)定好吧，反正我每次買燒麥的時候都沒有遭遇什么不可抗力的阻攔。

    綜上所述，生活在游戲里也還行吧，要說情節(jié)被提前寫好， 其實大家的日子都過得差不多， 至少我還可以選擇早上到底吃燒麥還是rou包子。

    聽到這個十分具象化的答案， 陶知越有些訝然。

    這算是悲觀還是樂觀？

    小黃抓著手柄表演了一個旋風(fēng)飛踢， 華麗落地：都有吧， 唉，生活就是這么復(fù)雜。

    不過，認(rèn)真回答的話， 我一開始肯定會不相信，畢竟想象歸想象，誰也不希望自己真的變成沒有思想的傀儡，那樣活著太難受了。

    所以，如果你現(xiàn)在告訴我，我真的活在一個被設(shè)定好的游戲里，那我可能會想試著實現(xiàn)一下我從小到大的一個心愿，以此來判斷這到底是不是游戲。

    陶知越被勾起了興趣：什么心愿？

    搶銀行，狂笑著往麻袋里裝錢。小黃鄭重道，然后警察來了也不跑，如果是游戲，那這把就完了，可以重開一局。

    重開之后又是讀書，畢業(yè)，工作，敲代碼，買包子，偶爾買燒麥。

    直到又有人告訴我，這是個游戲，然后再是搶銀行重開。小黃沉思，啊，這算是無限遞歸嗎？

    陶知越愣了一下，跟著沉思：算吧，重開應(yīng)該是某種形式上的自己調(diào)用自己？

    小黃虛心求教：這里存在遞歸基嗎？我想不出來，陶哥救我。

    我覺得要看游戲背后的具體邏輯，如果rou包和燒麥的選擇自由可以逐漸擴大到其他地方，甚至改變了這個世界的算法，那么最后可能會結(jié)束遞歸，返回一個全新的答案。

    但如果這種小細(xì)節(jié)無法影響既定結(jié)局的話，最后只能在無限遞歸里發(fā)生棧溢出，再然后就是運行錯誤

    在兩個人越扯越遠的對話里，官宇冬略顯驚恐的聲音響起：時間過去多久了？

    幾分鐘吧，怎么了？

    靠，嚇?biāo)牢伊耍瑒偛挪皇窃趩栍螒騿?？為什么你們開始聊代碼了？我被報錯嚇醒了，還以為一眨眼幾個小時過去，你們又開始工作了

    一左一右兩位程序員，同時沉默了。

    真是根深蒂固的職業(yè)習(xí)慣。

    陶知越咳嗽一聲，轉(zhuǎn)移話題：沒什么，隨便聊聊，你想什么這么入神？

    小黃福至心靈，當(dāng)即搶答道：你是不是在幻想生活在戀愛向游戲里？

    啊？不然還有別的游戲嗎？官宇冬十分困惑。

    見狀，小黃停下了狂按出拳鍵的手，肅然起敬。

    你真是我見過最純正的戀愛腦死宅，對不起，是我淺薄了，打擾了你的美妙幻想。

    沒關(guān)系，我原諒你的魯莽。官宇冬一臉回味無窮，回到陶陶的問題，在戀愛游戲里當(dāng)主角可以嗎？

    陶知越認(rèn)可道：可以。

    剛好歪打正著地命中了事實。

    官宇冬興奮地清清嗓子，開始發(fā)表講話。

    像我這樣的樂天派，當(dāng)然是不相信命運的，如果我存在的意義僅僅是在游戲里走完某段劇情，我會很痛苦，開始懷疑人生，覺得活得沒有價值。

    但是戀愛游戲不一樣，它只會展現(xiàn)主人公交往和戀愛的那部分內(nèi)容，其他東西很少寫到，因為沒必要。

    所以既然現(xiàn)在的我過得很充實，不是離開異性就會變成一片空白，這樣足以證明在規(guī)定劇情之外，游戲里生成了屬于我一個人的自我，這樣看的話，好像就沒那么糟糕了，對吧？

    旁邊的兩個人不由自主地點頭。

    那么，以這個條件為前提，游戲里的我，要遇到的是想辦法來攻略我的玩家，基于我的個人喜好，我先假設(shè)她是一個女玩家，最好是一米六齊肩發(fā)有酒窩

    陶知越忍不住插話：你會怎么看待這個來自游戲世界之外的人？

    我會官宇冬篤定道，我會很喜歡她。

    小黃不滿：這個時候先收一下戀愛腦，我要聽認(rèn)真的。

    我就是認(rèn)真的！官宇冬難得露出了很正經(jīng)的表情，你們想啊，我只能跟一個玩家在一起，展開戀愛劇情。

    她可能是第一次玩就順利打通了，如果她事先沒看過攻略方法，那代表她跟游戲里的我天生一對，完全契合，這跟正常戀愛沒有區(qū)別。

    如果她提前看過攻略，也就是知道了后續(xù)所有的劇情，知道了所有我會說的話和做出的選擇，依然特意來打通這條線，不厭其煩地再經(jīng)歷一次情節(jié)，我會覺得很浪漫。

    更大的可能是她沒有一次成功，她試了很多次，失敗了很多次，只為了打出這條成功的戀愛線，跟這樣的我在一起。

    那樣也很浪漫，更浪漫了。

    如果真的有這個人，不是一米六，不是齊肩發(fā)，沒有酒窩，也沒關(guān)系。

    我一定會非常喜歡她。

    三個程序員在沙發(fā)上坐成一排，表情都像在神游天外，任由這些遐想的話語散落進空氣。

    小黃放下手柄，長嘆一聲：我忽然有點羨慕你的腦子了。

    陶知越想了很久，把官宇冬說的每一句話都深深記在了心里：謝謝你，我沒想到過這個角度。

    干嘛這么客氣。官宇冬不好意思地?fù)蠐项^，我還挺喜歡這個幻想的，不知道能不能塞進現(xiàn)在這版劇情，要不再出個新游戲的Demo？

    小黃光速變臉：走開，放過我，我愛的是模擬經(jīng)營。

    我想想，這個劇情的游戲還挺難做的，是不是寫成小說會好一點？但我沒寫過小說，要不我去請教一下琳琳姐？

    去吧，她肯定會大力支持你轉(zhuǎn)行寫小說的，這樣她就不用一天到晚被你拉著塞劇情了

    在這個新話題帶來的想象里，大家被抄襲事件影響的心情倒是好轉(zhuǎn)了不少。

    三個人窩在休息室里打了一上午游戲，不時有其他同事參與進來。

    中途官宇冬在某段劇情里死個不停的時候，小黃還把情緒低落的宋書瑜拉過來了。

    于是陶知越也悄悄加入了花樣死法表演隊，直到悶悶不樂的小宋終于笑了出來。

    午餐很豐盛，是出乎意料的壽喜燒，牛rou、豆腐和蔬菜在深色湯汁里咕嚕咕嚕地沸騰，揮發(fā)的味淋彌漫出令人食指大動的甜味。

    空調(diào)里冒出馬力十足的冷氣，窗外正午的太陽還蘊著夏季的余熱，甜口的食物總能帶來好心情。

    陶知越拍了一張壽喜燒的照片，給沉寂了一上午的霍燃發(fā)過去。

    幾乎同時，霍燃也發(fā)來了消息。

    [小霍：公司的事解決了嗎？]

    [小霍：今天中午吃得好隆重！]

    [小霍：看來應(yīng)該沒有什么大事^^]

    [陶：游戲被抄了，還被反咬一口，不過在解決了。]

    [陶：上午在帶薪摸魚玩游戲。]

    [陶：挺好玩的，回頭我買一張盤放在家里，可以多人一起玩。]

    [小霍：??！]

    [小霍：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