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白色的耳機藏在她淡金色的頭發(fā)后面,我能聽到耳機里面?zhèn)鱽淼囊魳?,與她心里的音樂是一樣的,她在心里一直隨著這首歌曲而跟著哼唱。 學校,作業(yè),卡倫一家,煩人的mama,星期日的約會,天氣預報……這些,全部都沒有。 寂靜得好像,這個世界上就只有一首歌曲。 不斷地在重復著:“我愿航行到遠方,像來了又去的天鵝……我寧可是座森林,也不愿是一條街道……” 克萊爾年輕的臉孔面無表情,淡金色的頭發(fā)很長,凌亂地流淌過肩膀,微微卷曲著垂到了腰下。 她蒼白得像是月光。 她專注而安靜。 然后我看到她大腦里面因為歌曲而延伸而出的畫面,是福克斯翠綠色的森林。蔚藍色的天空下,兩千多米高的山峰上閃著陽光的色彩。厚重的苔蘚積累著歲月的記錄,沉睡在古老的喬木上。 生機勃勃的野花在森林的泥沼上綻放,幽遠無人的森林,野鹿與跳鼠在淡綠色的清晨下活潑亂跳。 濕滑的森林小路,孤單的腳印,一個一個陽光的音符在唱著:“YesIwould(我寧愿如此),ifIcould(如果我可以),Isurelywoul(我會這樣選擇)?!?/br> 簡單的鄉(xiāng)村歌謠,我一向不喜歡鄉(xiāng)村音樂,我一直覺得它們像是從泥土里面長出來的土包子。 克萊爾卻不管不顧地用她右腳的靴子,在節(jié)奏點上,聽著耳朵里面的歌曲,邊在心里唱歌,邊抖腿踩著全是泥水的土地。 (克萊爾像是個呆子……) 一個經過我身邊的女孩帶著嫌棄的語氣在心里抱怨,但是她很快就將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我寧愿她沒看到我。 (哦,如果她不是這么怪異,我會追她的……) 一個拿著籃球的年輕男孩,抬高眉毛,高傲得像是全學校的女人都要以他的追求為榮一樣。 似乎沒誰聽到有人唱歌,除了我。 甚至是整個??怂梗?,溫暖潮濕的大地,那些飛翔的海鳥都在唱歌。 這個女孩的聲音,甜美而干凈。 在我以為她能坐在雨水里面唱一整夜的歌時,她卻突然間就蹦起來,像是那些跑來跑去的林間長尾巴松鼠,抓著書包舉著雨傘沉默而用力地跑起來。 (慘了,要給查理打電話,他又要嘮叨了,我可愛的舅舅啊。) 我聽到她心底的大叫,逐漸遠去的聲音與她MP3里面的歌曲交織成一塊——(請一直下雨吧,愿我與我愛的人今晚有個好夢,如果它能一直下雨的話) 我抬頭看著深厚的雨層,忍不住輕聲說:“那就下雨吧,晚安?!?/br> 回去的時候,一路遠去的針葉樹森林在雨水里面泛著幽藍色的光芒,不知為何我唱起那首我不認識歌名的鄉(xiāng)村樂歌曲。 這可不是我的風格,我該去彈鋼琴,打開德彪西的CD專輯。 而不是歡快地哼唱著,那些從泥土里面長出來的土包子音樂。 到家時看到艾思梅已經開始在整理行李,房子前幾天才裝修好,我們都出了力氣。將正面墻壁單手拆下來,或者扛著一整塊的木材來當籬笆,在森林里面找到的巨木。雖然最后被艾思梅都扔出去了,她可不愿意看到自己家門口圍著高聳的籬笆樹樁。 我的鋼琴還在路上,艾思梅答應將在一樓客廳里面設立出單獨放置鋼琴的空間,我很感激她總是如此為我著想。 愛麗絲跟賈斯帕已經回來,我確定愛麗絲沒有看到我在學??吹降臇|西,她現在滿腦子都在賈斯帕身上,她得為明天的上學做準備。 每隔五分鐘就要因為賈斯帕的改變主意,而再次去預測這個主意后面的結果,這么枯燥的事情也只有愛麗絲能做得那么興趣盎然。 分房間的時候我跟埃美特打了一架,他似乎很中意三樓面朝南的房間,可惜他還是輸了,跳著腳大喊著我就是一個作弊鬼。 這點我承認,我總覺得我的人生就是被作弊起來的。 我走進一樓的CEE辦公室,這是特意辟出來遠程處理一些家族生意的地方。很多股票文件與公司文件夾都放在這里,保險柜里面還有一些艾思梅跟愛麗絲收藏的珠寶。 一般而言,總是要有人固定來處理這些雜事。 我打開電腦,大腦里面那首歌曲的旋律卻還在單曲循環(huán)。 【我寧愿是只麻雀,也不愿是一只蝸牛,沒錯,如果我可以,我會這樣選擇】 這些過于跳躍的歌詞與克萊爾大腦里面那些翠綠廣闊的森林,伴隨著像是心跳般契合的旋律,有了一種可怕而優(yōu)美的催眠感覺。 你無法擺脫她的歌聲,無法擺脫她大腦里面的森林與??怂沟挠晁?。 把愛麗絲的股票擺在一旁,我開啟了谷歌搜索引擎。我很少會為了一首鄉(xiāng)村音樂而去努力尋找,哪怕它是世界上最優(yōu)美的鄉(xiāng)村音樂。 “老鷹之歌?”愛麗絲突然從我身后竄出來,她的動作很靈巧,腳下的地板如同她踮起腳尖的弦絲,每一步路都是一段舞蹈。 我回頭向門口,果然見到賈斯帕站在那里,如果沒有事情,他從來都不會離開愛麗絲身邊。 他是愛麗絲的守護者,而愛麗絲是他凍結的生命里面唯一流動的色彩。這種感情甚至不太像是卡萊爾與艾思梅那種溫情款款的美好,而是帶著一股殺戮恐怖的氣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