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施坦因還并不知道宿白做了什么決定，興奮地往前走了好幾步，邊絮絮叨叨，邊搓著手掌，極其激動(dòng)，“或許不需要我們預(yù)計(jì)中超過百次的模擬手術(shù)過程，我看啊，估計(jì)只要七八十次應(yīng)該就足夠?qū)⒊晒β侍嵘桨俜种倭恕?/br>
    曼施坦因走近了，看清了辦公桌后坐著的人，不知道為什么，愣愣地把后頭的話吞回了肚子。

    小白好像變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變。

    坐在辦公桌后頭的人端坐著，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食指上帶著一枚黃銅戒指，面上帶著挑不出差錯(cuò)的完美微笑，對(duì)曼施坦因點(diǎn)頭，“你來了啊。”

    曼施坦因幾乎是脫口而出，“老師？”

    “什么啊，”宿白失笑，示意他坐下，放下了手中的文件，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帶了點(diǎn)慵懶的氣質(zhì)，思索著該如何開口，過了一會(huì)兒，她輕聲問道，“曼施坦因，看了終端上的消息嗎？”

    曼施坦因卻有些出神。

    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一瞬間，他仿佛在宿白身上看見了老師的影子，就像那位獨(dú)/裁了巴別塔八百年的老頭兒又回到了權(quán)力的中心，正溫和地看著自己。

    “太像了，”他喃喃自語著，“真的好像。”

    不僅是那微笑時(shí)唇角的弧度，也是兩人身上共有的那種奇怪氣質(zhì)。

    那種，奇怪的，日暮西山的氣質(zhì)。

    “什么好像？”宿白搖搖頭，輕笑著，“我問你話呢，看了終端上的消息嗎？”

    “啊？”曼施坦因猛得反應(yīng)了過來，搖搖頭，“什么消息，剛才在實(shí)驗(yàn)室呢，沒怎么看?！?/br>
    宿白抿抿唇，抬手示意，“那你最好先看看?！?/br>
    曼施坦因愣了愣，點(diǎn)點(diǎn)頭，掏出終端，一眼就看見了最上頭置頂了的連續(xù)三條塔主令。

    他一條條讀了下來，面色逐漸悚然，又抬起頭，仔細(xì)打量著宿白的面容。

    “你到底是小白，還是老師？”

    宿白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覺得自己被“奪舍”或者什么類似的玩意干擾了么？

    她唇角勾勒起了玩味的笑容，卻沒急著否認(rèn)，而是慢條斯理地為自己倒了杯茶，“你覺得我是誰？”

    曼施坦因啪嗒一聲放下了終端，面色極為難看，死死盯著宿白的眼睛，良久，他低聲說，“我希望你是小白，又不希望。”

    宿白一時(shí)有些拿不準(zhǔn)他是什么意思。

    “萬一你是老頭兒，那小白去哪了？死了？”曼施坦因輕聲說著，“所以我希望你是小白。”

    “但是，我又不希望你是，”他有些疲倦地閉上眼睛，“你為什么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你為什么變成現(xiàn)在這個(gè)樣子了？為什么延續(xù)了那個(gè)罪人，那個(gè)惡魔的政策？

    以他的智商不難猜出，宿白身上一定發(fā)生了什么變化，還不是什么好的變化。

    他抬起頭，緊緊盯著宿白的眼睛，想要從其中看出點(diǎn)什么來。

    曼施坦因突然戰(zhàn)栗起來了——他讀懂了小龍和塔主老頭兒眼睛里共有的那種奇怪氣質(zhì)。

    是一種，濃的化不開的悲傷。

    宿白聽著曼施坦因的問題，沉默良久。

    “因?yàn)?，我終于知道了，老頭兒為什么這樣做。”她的語氣很輕，帶著毋庸置疑的調(diào)性，“他，挺難評(píng)價(jià)他的?！?/br>
    “至少，”宿白抿抿唇，“如果把我放在他那個(gè)位置上，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把巴別塔帶到這一步。”

    曼施坦因深深地皺起眉，看著面前逐漸陌生了的人，搖搖頭，“我不懂?！?/br>
    “師兄，”宿白卻突然換了一種稱呼，“那你應(yīng)該明白，我找你來是因?yàn)槭裁吹?。?/br>
    曼施坦因多聰明啊，愣愣地望著面前的人，過了一會(huì)兒，聲音沙啞地開口，“不給鐘伯陽做手術(shù)了？”

    之前作出的所有決定都被推翻了，自然也少不了這個(gè)。

    宿白抿唇，點(diǎn)點(diǎn)頭。

    “和老頭兒當(dāng)時(shí)的拒絕是一樣的原因？”

    “是?！?/br>
    “沒有商量的余地了么？”

    “……抱歉，沒有。”宿白的聲音很輕，卻很堅(jiān)定。

    曼施坦因頹然坐在座位上，低著頭，過了好一會(huì)，從胸腔里傳來了悶著的聲音，“知道了?！?/br>
    他搖搖晃晃站起身，朝外走。

    “師兄，”宿白叫住了他，手握緊，聲音沙啞，“別怪我?！?/br>
    曼施坦因唇角機(jī)械性地提了提，扭頭出門了。

    一旁存在感很低的太乙走了過來，站在了宿白身后，淡淡道，“他沒有回答您，他肯定是恨您的?！?/br>
    “太乙，你不懂生靈的這些復(fù)雜的情感，”宿白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恨，不至于，但他一定是怪我的?！?/br>
    “怪就怪吧?！彼龂@口氣，扭頭看向窗外，喃喃自語，“是該怪我?！?/br>
    畢竟，自己在看過那些真相后，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曼施坦因出門還沒有兩分鐘，辦公室的門再次被蠻橫地撞開了，隆美爾氣勢(shì)洶洶地走在前頭，古德里安眉頭緊蹙地走在后頭。

    “你們消息倒是快?！彼薨仔σ獠患把鄣?，站起身，沖兩位師兄打著招呼。

    “為什么？”隆美爾大步走到了辦公桌前，手撐著桌面，低頭，盯著宿白。

    “沒有為什么，”她看著隆美爾頗具有攻擊性的壓迫姿勢(shì)，微微皺眉，面上也冷了幾分，淡淡說著，“就是這么做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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