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什么??？”顧間淡淡地問，手上動作卻一點沒停。

    眼見著顧間就要按下通話鍵，梁喃摳了摳手心，上前一步，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咬著牙小聲道：“我是生理期。”

    “……”顧間靜靜地看著已撥通的電話頁面，兩秒后，果斷按下掛斷鍵，收回手機，“哦。”

    第29章 好樣的。

    李源坐在沙發(fā)邊上, 神色變幻不停。

    他突然想起，其實顧間原定的視察時間是下周，也不知怎么回事, 今天上午突然就來了。

    此時李源看著面前的兩人，他在生意場上混了多年, 最會察言觀色，心里不由得產(chǎn)生一些猜測。

    不過不管這么說, 這兩人瞧著都是認識的。

    他心里暗暗思忖，看來得交代下去，務(wù)必對這位梁小姐更加客氣點。

    瞧見兩人僵持, 李源眼珠子轉(zhuǎn)了一圈, 有心與顧間交好：“是啊是啊, 梁小姐, 你得聽顧總的, 生病了可得趕緊去醫(yī)院。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容易仗著自己年輕，病了也不好好就醫(yī)，這樣下去會出大毛病的。”

    他走到兩人中間, 話說得苦口婆心, 卻發(fā)現(xiàn)這兩人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兩人湊得稍近。

    梁喃仍然因為腹痛得微咬著紅唇，除此之外，并沒有多余的表情。

    倒是顧間, 他嘴唇抿得筆直，更詭異的是, 兩頰似乎還泛起了絲微的薄紅。

    李源摸不著頭腦。

    梁喃牽起嘴角，笑了笑：“真不用了，多謝李總顧總的好意，我先回去了?！?/br>
    李源瞥了眼顧間, 見顧間抿著唇?jīng)]反應(yīng)，以為顧間心存不喜，為了討好，忙幫攔：“梁小姐，你還是聽顧總的吧，趕緊就醫(yī)，病可是不能熬的?！?/br>
    梁喃淡淡地掃了一眼顧間。

    顧間別開視線：“那你趕緊回去休息。”

    梁喃“嗯”了一聲，頷首告別。

    李源：“……”

    梁喃一走，顧間的身前沒了阻擋，瞬間，空調(diào)送來的冷風(fēng)迎面吹來，在大熱的天里十分涼爽。

    顧間不動聲色地盯著角落處的那臺空調(diào)，兩秒后，想到什么，臉色瞬間沉下。

    李源從后面拿出另一份合同，笑瞇瞇地湊上去：“顧總，我們上次說的追加……”

    “再說?！痹捯涣滔?，顧間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源捧著合同，迷茫地盯著顧間的背影。

    他這是哪里惹到這位爺了？

    梁喃在手機上叫完車，便站在馬路邊的樹蔭下等。

    正是夏日午后，天氣炎熱，她后背出了細細密密的微汗，衣服黏在身上，十分難受。偏偏腹部疼痛絲毫未消，疼得她直冒冷汗，一時之間，身體冷熱交加，難受無比。

    車遲遲未到，梁喃疼得逐漸忍受不住，不由得伸手扶樹靠著。

    樹上的蟬仍然不知疲倦得吵個不停，叫得她頭疼得發(fā)昏，越發(fā)煩躁。

    正當(dāng)她又一次掏出手機要問司機情況時，一輛車突然停在她面前。

    是一輛黑色加長邁巴赫。

    梁喃登時頓住。

    顧間從車中下來，走到她面前，瞥了眼梁喃靠在樹上的手，輕咳兩聲，語氣有些不自然：“我剛好順路辦事，送你回去？”

    梁喃皺眉，發(fā)現(xiàn)其中的不對：“你知道我住哪兒？”

    顧間一怔，別開視線，語氣公事公辦地：“你是我的投資伙伴，我當(dāng)然要去了解你的一些情況?！?/br>
    梁喃望了他一眼，沒多說什么。

    一陣風(fēng)吹起，裹挾著滾滾熱浪，朝梁喃撲去。

    梁喃不由得往后踉蹌兩步。

    顧間條件反射般地伸出手要扶，卻在將要觸到梁喃手臂的瞬間被梁喃躲開。

    他沉下眸，定定地看著自己的手，兩秒后，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顧間瞥一眼她額間的薄汗：“行了，別硬撐了。你臉色都白得不能看了，我就是順路送一下你?！?/br>
    他停頓兩秒，又補充道：“就算是，合作伙伴的幫助，僅此而已?！?/br>
    梁喃抿起唇。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頭重腳輕，只這樣站著便覺昏昏沉沉的了。司機也沒個準信兒，車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到，再這樣等下去，她也怕車還沒來，她就直接暈倒了。

    梁喃頓了頓，牽起一抹禮貌又客氣的笑容，淺到連酒窩都看不見：“那麻煩顧總了?！?/br>
    顧間聞言，沒多說話，立馬轉(zhuǎn)身，給梁喃拉開副駕的車門。

    梁喃怔愣兩秒，越過顧間，上了車。

    女人從身邊經(jīng)過，有絲絲縷縷的熟悉的幽香襲入口鼻，夾帶著夏日的滾滾熱浪，讓人忍不住怔愣。

    梁喃見顧間好久沒有反應(yīng)，抬眸提醒：“我好了?！?/br>
    顧間回過神，“哦”了一聲，關(guān)上車門。

    樹上的蟬依舊響徹天際，熱熱鬧鬧的，很雀躍，叫得顧間心里舒朗起來。

    從車后走向駕駛位時，顧間還是沒忍住碰了碰臉頰。

    他總覺得，剛才梁喃從他身邊經(jīng)過時，似乎有發(fā)梢揚起，觸到了自己的臉頰。

    怪癢的。

    走了兩步，他回想起什么，又頓住。

    哦，她好像用的玫瑰味的洗發(fā)水。

    這念頭剛起，顧間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干嘛，整個人瞬間怔愣，很快搖了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拋走。

    他所做一切，不過是想讓梁喃原諒自己。

    僅此而已。

    ……

    熟悉的冷調(diào)沉香味兒在車廂內(nèi)發(fā)酵，梁喃沒什么表情，靜靜地靠在座背上，姿勢有些蜷縮，兩只手捂著小腹。

    顧間想到什么，從后面拿一條毯子遞給梁喃：“你實在難受的話就蓋一下，這是蘇梓蓋過的?！?/br>
    他頓了頓，眼中嫌棄：“有點臟，你忍忍?！?/br>
    “……”梁喃瞧他兩秒，“不用了，謝謝顧總。”

    顧間停頓兩秒，“嗯”了聲：“也是，挺臟的?！?/br>
    夏日炎炎，路上也沒什么車，只零星的幾輛快速地駛過。

    梁喃頭靠在車窗上，眉頭皺得很緊，就定定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樹影匆匆略過，陽光灼烈刺眼。

    她不由得眼睛微微瞇起。

    車廂內(nèi)安靜極了，似乎都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梁喃瞇著眼瞧著窗外發(fā)呆，腹痛在思緒游離中變得沒那么清晰了，她沉沉地迎上刺眼陽光，眼睛不由得越瞇越小……

    顧間一邊開車一邊時不時地注意著梁喃的情況。他扭過頭望，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梁喃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睡去。

    他頓了片刻，抿唇將車停在路邊。

    他把毯子從后面拿回來，輕輕地給梁喃蓋在小腹處。

    本是要繼續(xù)開車，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移不開眼，定定地望起梁喃。

    一年多未見，梁喃較之從前，五官基本的樣子沒變，但神態(tài)中多了些成熟女人的韻味。

    此刻她沉沉地睡著，呼吸清淺平緩，頭發(fā)懶散凌亂地蓋住半邊臉，模樣安詳。

    是他記憶中的樣子。

    之前每一次他早上起床時，見到的梁喃睡著的樣子。

    他突然想起，那時他因為工作，起得稍早，常常會不小心把熟睡中的梁喃吵醒。

    梁喃很嬌，總會蹭到他懷里，勾著他脖子，撒嬌不讓他走。

    想起梁喃那時的樣子，顧間忍不住挑起唇，喉間發(fā)出一聲愉悅的悶笑。

    可是想到什么，他的笑聲突然卡住。

    只不過那時，他總把她的手撥開。

    毫無例外。

    他靜靜地盯著梁喃，眼神逐漸暗沉下來。

    而她現(xiàn)在，也再不會那樣了。

    再也不會那樣了。

    良久，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似乎這樣，就能消退他心頭上壓著的那塊巨石了。

    許是聞到了熟悉的沉香味兒，梁喃做了個夢，又不算是夢，是過往。

    她回憶起了之前種種。

    從梨湯到生日，最后到林漾……

    即便是夢中，即便是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許久的，她還是不可抑制地心里難受起來。

    像是有一只手在擰自己的心臟，擰干衣服那樣。

    又酸又澀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