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山 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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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了宋氏,宋氏支支吾吾只說出去了,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宋淑月料到定有內(nèi)情,但當(dāng)時還有別家的太太在,她便也沒有細(xì)問。 此時的齊永寧,正站在顧家大門外。 他敲了敲門,不一會兒就有人來開門了。 “永寧?” 是孫氏,她十分詫異,同時臉色還有些尷尬。 “伯母,我想見見玉汝?!?/br> 孫氏面露難色,猶豫了一會兒,她嘆著氣道:“永寧啊,你看你和玉汝已經(jīng)退親了,玉汝如今又已定親,你倆見面總歸是不好?!?/br> “是那個捕快?” 孫氏聽出齊永寧言語中的鄙視之意,她自是覺得詫異,詫異向來溫潤如玉的齊永寧竟會如此‘不穩(wěn)重’,可有著之前不讓媒婆給顧玉汝說親那事,她倒也不至于反應(yīng)過大。 “是個捕快!”孫氏坦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那孩子雖是個捕快,但是個好人,對玉汝也好,對我和你叔也像對待親爹親娘一般,這趟你叔趕考能安穩(wěn)回來,全靠了那孩子。他確實(shí)不如永寧你有出息,但我們家的孩子,也從沒指望她能有大多出息,只求她能平平安安,和丈夫和和美美就好?!?/br> 孫氏其實(shí)就是在解釋,也是心中有了里外之分,忍不住替薄春山辯駁了幾句。 可擱在齊永寧耳里,就覺得刺耳無比。 因?yàn)樵?jīng)這都是他的待遇! 那個能在顧家夫妻口中,得到毫不遮掩的夸贊的人應(yīng)該是他! 可現(xiàn)在竟換了旁人,換了一個誰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捕快! 齊永寧握緊自己的手,心里在滴血。 孫氏還在說:“……所以永寧你看這種情況,實(shí)在不方便你和玉汝見面?!?/br> 齊永寧也知道今天恐怕難見到顧玉汝,自己多少是有些不冷靜了,他沖動而來,有滿腔的話想問,此時竟顯得有些可笑。 似乎看出孫氏因自己臉色不好,顯出了幾分意外和尷尬,他漸漸地恢復(fù)平靜,臉色也和煦起來,充滿了歉意。 “是我唐突打擾了,還望伯母勿怪?!?/br> “怎么能說打擾了?只是、只是實(shí)在是……不方便……” 齊永寧退了一步,轉(zhuǎn)身走下臺階。 孫氏松了口氣,忙把門關(guān)上了。 齊永寧側(cè)身看著顧家緊閉的大門。 明明也不過才十月天,他竟感受到一股徹骨冰寒上了心頭,同時還有些恍惚。 怎么事情成這樣了?數(shù)月前他來顧家,伯母還笑語盈盈迎他進(jìn)去,待他如子侄般親熱,如今怎么成這樣了? “少爺,少爺!” 齊永寧回過神來。 是平安,一旁還跟了個齊家的仆人。 那仆人面露急色道:“少爺,家里來了很多客人,都是想見少爺您的,老爺說您缺了實(shí)在有些不像話,面上也不好看,還有明州那邊也來人了,老爺說讓小的來叫您回去?!?/br> 齊永寧還在看著那門。 良久,才道:“我這便跟你回去?!?/br> . 齊永寧一直覺得自己一定能抽出空來解決這件事,實(shí)則他低估了自己的忙碌。 解元之才,幾十年才能見一個。 太多人想見他,能擋的齊家這邊都幫他擋下了,擋不了的,自然是該見的。 他還去了一趟明州府,見了府臺大人,還見了一些明州齊家的人。以前齊永寧只是個秀才,再是人才出眾,也不過是個秀才罷了,明州齊家會重視他,只是覺得他是一個未來可能會前途無量的后輩。 可如今這個后輩中了解元,那個‘可能’就可以去掉了。 如無意外,解元之才去考進(jìn)士,穩(wěn)打穩(wěn)的一個進(jìn)士到手,若是再出眾些,能中一甲,入了翰林院,那可是明州齊家?guī)资晟踔涟倌甓紱]有的榮耀。 所以這一次齊永寧見齊家人,分量截然不同以往,都是齊家的一些長輩,或是勉勵,或是點(diǎn)撥,同時附帶與他的資源也不一樣了。 既然沖著做官去的,做官最講究人脈關(guān)系。 同科同年同考同窗是一茬,人師業(yè)師座師又是一茬,還有同姓、同鄉(xiāng)、同派系,這些都是一個士子甫入仕時應(yīng)該維護(hù)好的關(guān)系和人脈。 經(jīng)營好這些關(guān)系,未來將會讓他受用無窮。 可既然要經(jīng)營,免不了要花許多精力和時間,齊永寧雖一再心想一定要見顧玉汝一次,要抽出時間來解決掉她的定親之事,可這些避免不了的瑣碎雜事,占據(jù)了他太多太多的時間。 好不容易在他解決掉一些瑣事,從明州府趕回來,想著接下來他終于有時間處理自己的私事,卻未料到又來了一計晴天霹靂。 顧玉汝要成親了,就在明日。 . 齊家 明明正堂里燈火通明,但總給人一種燭火搖曳之感。 齊永寧臉上的嘲諷就在這搖曳中,破碎了又聚集,聚集了又破碎。 “為什么?”他的聲音在恍似空曠的堂間驀地響起,過了一會兒,他又道,“為什么不派人把這消息告訴我?為何到現(xiàn)在才說?” 齊彥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宋氏捏緊帕子,泫然若泣:“永寧,你難道還因?yàn)檫@點(diǎn)小事,怪上我和你爹了?” “小事?”齊永寧想笑一聲,沒笑出來。 他實(shí)在震驚、錯愕。 怎么著就要成親了?明明也就才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怎么跟你娘說話的?”齊彥斥道。 頓了頓,他面露疲累之色,道:“爹知道你在怪你娘和我,可顧家那也是前幾日才放出要辦婚事的消息,你顧叔沒給我們家遞信,我還是從一個朋友口中得知。等到那時時間已經(jīng)晚了,也沒幾天了,又想著你馬上就要回來,才會沒專門派人去告訴你?!?/br> 齊永寧笑了幾聲,又笑著道:“我又怎敢怪爹娘!畢竟爹娘明擺著不待見顧家,自然也不想我娶玉汝,娘希望我娶董春娥,爹說過既然親已退,就該各自婚嫁,何必再勉強(qiáng),也免得尷尬。爹娘的態(tài)度如此明顯,不告訴我玉汝的婚期也是正常,我又怎會怪爹娘!” 這話里怨氣太重太重了,齊彥沒忍住道:“永寧!” 其實(shí)齊永寧說的沒錯,在齊家收到顧家要辦婚事的消息后,齊彥是猶豫和斟酌過的。 所謂的時間晚了,反正齊永寧馬上就要回來,其實(shí)不過是借口罷了。宋氏如何想的暫時不論,齊彥是真想不如木已成舟,就此便罷。 宋氏哭了起來。 聽見哭聲,齊永寧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方才說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氣,揉了揉臉。 “爹娘勿怪,是我失態(tài)了?!?/br> 說是這么說,他臉色卻不見絲毫緩解。 齊彥面上露出幾分痛苦之色,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永寧,強(qiáng)扭的瓜不甜,不要再勉強(qiáng)了,不如就這樣罷?!?/br> 不如就這樣罷? 齊永寧腳步有些踉蹌而起,明明還沒入隆冬,他卻有些冷。 . 薄顧兩家是在距離婚期還有十日時,才散播出即將辦婚事的消息。 這決定是顧玉汝下的。 她雖沒有明說,但都知道她在顧忌什么,雖然顧家夫妻二人都覺得就算齊永寧知道這消息,也不至于做出攪合婚禮的事,但都不想節(jié)外生枝,不如這樣也好。 薄顧兩家都沒有大多的親戚。 婚宴除了請西井巷的一些鄰里外,也就是薄春山的一些兄弟朋友,和顧家的一些親戚以及顧明的一些朋友。 薄春山也沒打算到時候把酒席安排在家里,雖然當(dāng)下很多人家辦婚事都是這么做的,可一來家里地方不夠,二來他家就他跟他娘兩口人,哪里忙得過來,于是就把酒席定在西井巷斜對面的一家酒樓。 按照當(dāng)?shù)匾?guī)矩,嫁女兒的前一天晚上要擺送嫁酒。 除了請家里一些親戚外,還有一些正日子當(dāng)天會來幫忙的親友。 席散之后,顧家終于恢復(fù)了平靜。 臨睡之前,孫氏紅著臉來找女兒了。 顧玉汝還沒弄明白她娘這是紅的哪門子臉,孫氏從袖中摸出兩樣?xùn)|西,往她手里一塞,讓她晚上抽空看看,不懂的可以問,然后人就跑了。 是一個小冊子,和一個瓷制的小物件。 顧玉汝剛看清是什么東西后,忍不住臉就是一紅。 無他,這兩樣?xùn)|西正是所謂的‘壓箱底兒’。 一般都是當(dāng)娘的在婚前傳給女兒的,讓女兒知曉人事,也不至于新婚之夜什么都不懂。 那小物件兒是瓷做的,外形是一個巴掌大的桃兒。 桃身白的白,粉的粉,看起來十分逼真,臨著側(cè)面有一條細(xì)縫,是可以打開來的。 顧玉汝揭了開,果然里面還有東西——是一對沒有穿衣裳的男女,裸身交纏在一起。 她臉一燙,忙把這東西蓋上了。 至于另一樣,應(yīng)該不用說,就是所謂的避火圖。 可在顧玉汝記憶里,她那次嫁給齊永寧,卻是沒有這些的。 彼時,她父喪,趁百日未過匆匆過門。她娘內(nèi)心擔(dān)憂,卻還要對她強(qiáng)顏歡笑。而她,不想讓她娘知道她其實(shí)知道一些事,便佯裝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實(shí)則內(nèi)心糾葛只有自己知。 所以當(dāng)時家里的氣氛并不好。 尤其她臨嫁前的那天晚上,顧玉芳還跟她鬧了一場,她娘又氣又急,似乎便忘了這一茬。后來她知道女子出嫁前,娘會給女兒‘壓箱底兒’,還是后來顧柔出嫁的時候。 她那時候才知道,娘和婆婆是不一樣的,當(dāng)婆婆的宋氏也許不是個好人,但當(dāng)娘的宋氏其實(shí)是個好娘。 她一直以為娘莫是沒這東西,沒想到還真有! 顧玉汝臉上熱得能燙熟雞蛋,她用手扇了扇風(fēng),還是止不住那股子臊意。 她去了窗子邊,想吹吹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