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山 第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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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叔瞇眼看了看,對顧晨道:“這是譚老爺?shù)膬鹤?,他這趟怎么跟來了?” 一般來說,主家都不會跟來,畢竟這地方不太安全。 來人滿臉笑容,人還沒走近,就在拱手。 “這廂有禮了?!?/br> “您這是——” “天黑路滑,一起走也能有個照應(yīng)?!?/br> 譚家的意思很明顯了,想和長興商行一起走,互相能照應(yīng)一二。 且不說這觸犯了規(guī)矩,每家每次送的什么貨,送了多少貨,這都是保密的,若真跟譚家一起走,會不會太扎眼,還有等會上貨時,不都被譚家人看在眼里了? 兩人正猶豫著。 從后面又走上來一個人。 江叔一看清對方相貌,當(dāng)即訝然道:“苗管家?!?/br> 除過江叔,車隊里還有看到苗管家的苦力,紛紛在叫十六叔。可見此人不光是苗家人,還是苗家里比較重要的人物。 “這趟兩家一起走,是家主決定的,最近乃多事之秋,一切以貨物為重。這趟我陪你們一起走,也能照應(yīng)一二?!?/br> 既然苗管家都這么說了,顧晨二人自然也不好再說什么。 雖說薄春山打了保票,保證這趟絕不會出問題,可誰又知道會不會出問題,總體來說兩人的心一直提著,如今有苗家人跟著,這趟總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為了表示誠意,這位苗管家還專門去了車隊前面領(lǐng)頭。 車隊又動了起來。 薄春山嗤笑了一聲,低聲道:“好一個苗家!這是拿老子當(dāng)免費勞力用了?” 第64章 這一路上確實很平靜。 可中間還是發(fā)生了一點意外, 不過意外不是苗家這邊,而是距離他們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天黑樹多,能看見的距離有限。 他們就隱隱聽見遠處有很嘈雜的聲音, 似乎有人在廝殺打斗。望過去,那一片夜空都被火光照亮了,火光跳躍著顫抖著, 駭人至極。 車隊在sao動。 還是苗管家喝道:“快走,別理?!?/br> 車隊才又行了起來。 路越來越難走,他們竟然在往上走, 似乎在上山。 山路崎嶇,棧道狹窄, 只能容一輛車經(jīng)過, 而另一邊就是懸崖峭壁,下面是黑咕隆咚的江水, 看著就讓人生畏。 能明顯看出這棧道是人工修建的, 薄春山驚嘆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心想纂風(fēng)鎮(zhèn)四大姓祖輩們也不容易, 竟然修出這樣一條路。 幸虧這一段路并不長,很快他們就往下走了, 似乎在下山,可眼前依舊是山影幢幢,像是在山肚子里行走。 又行了一會兒,眼前空曠起來, 他們終于到了地方。 這是一個很大的平臺, 似乎是天然巖石形成, 就在一處峭壁的正下方, 似乎經(jīng)過長時間海水的沖蝕, 入目之間的巖石峭壁都奇形怪狀的,很多巖石上都有著一個個孔洞。 而就在這處巖石平臺的前方,經(jīng)由人搭起了一條用木頭搭建的棧橋,約有四丈長,一米半寬,棧橋的另一頭搭在一塊漆黑的大巖石上,巖石的正前方橫停著一艘很大的海船。 船體呈褐棕色,樓高三層,首尖尾寬,兩頭上翹,它的兩舷向外拱著,兩側(cè)有鐵皮護板,并有三根高大的桅桿,看起來高大巍峨,氣勢很是不凡。 這是薄春山第一次看見海船,真正的遠航型海船。 船頭站著幾個人,這些人打扮風(fēng)格各異,能看出似乎不是大晉人。他們手里拿著武器,多數(shù)是各式各樣的刀,有人肩上還扛著火繩槍,他們居高臨下地站著,一邊朝這里指指點點,一邊似乎跟同伴說著什么。 薄春山瞳孔緊縮,他看見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上身穿著短布衫,下面卻沒有穿褲子。 正確的說法應(yīng)該是褲子太短了,被上身的短衫蓋住,以至于遠遠看過去竟仿佛沒穿褲子一樣。 還有他們的發(fā)型,頭頂上竟然禿了很大一塊兒,若是薄春山對倭人稍微了解些,就知道這是倭人的月代頭。 不過薄春山知道這就是倭人,他之前在蕭山時見過,就是這種打扮。 咸濕的海腥味充斥著人的鼻腔,隱隱有海浪聲,此起彼伏。不過光聽浪聲就知曉,今天的海浪并不大。 “不準(zhǔn)說話,貨物一車一車的卸,卸下就運到那里去,再運上船。不要擁擠,一個一個的上?!庇腥撕浅獾馈?/br> 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帶著幾個人站在不遠處,虎視眈眈地盯著車隊里的人。 這些勞力們似乎也都習(xí)慣了,按照順序把貨車往前拖去,卸了貨后,又把車馬從一旁拉走,給后面的車挪出空地。 貨被卸下后,就有苦力走上前來,在同伴的幫助下,將貨物背在背上。 一個配合另一個,下一個再配合這個,如此往來,井然有序,不過那條棧橋?qū)挾群统兄囟加邢?,一次只可通行兩個人,這兩人把貨運上船后,才可通過另外兩個,所以速度極慢。 薄春山心里一動,低著頭向前擠去。 顧晨就站在他身邊,下意識想叫住他,卻礙于一旁那個虎視眈眈貌似監(jiān)工的中年人,只能住聲。 見過搶食的,還沒見過搶活的! 一個苦力正準(zhǔn)備上前,就見一個高大的背影擠上前去,只能停下腳步。 薄春山學(xué)著那些苦力,把背彎下來,露給幫他背貨的人。 貨很快就上背了。 看著一包東西并不大,但其實挺重,薄春山根據(jù)觸感和重量,判斷這可能是布匹綢緞之類的。 他腳步穩(wěn)健,像別的苦力那樣一步步慢慢往前走著。 沒敢走快,就怕露出異常。 身后響起一陣腳步聲,薄春山借著往上掂貨的動作,往后瞧了一眼。 竟是虎娃。 不過也是,刀六身形清瘦,每次打架都是以靈巧為主,相反虎娃人雖矮了些,但是敦實有力氣,扛個一兩百斤的東西不在話下。 “不要停留,走快點!” 那個監(jiān)工又在喝斥,喝斥的對象正是薄春山。 如果不是地方不對,薄春山真想把他舌頭打折了塞回他嘴里,一副地主老財扒皮樣!就是欠收拾! 他很快就靠近了海船。 接下來的路程就考驗技巧了,連接這塊大巖石和海船的是一塊長形的木踏板,但因為海船比石頭高,呈陡坡狀。 如果力氣不夠,或是沒走穩(wěn)腳底打滑,輕則摔一跤,重則人和貨都可能會摔下去。畢竟這塊巖石并不大,方圓不過兩米寬長。 薄春山在靠近踏板前停住腳步。 他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就見在他前方不遠處,一個苦力剛運完貨正打船上下來,卻因為腳底打滑,一個骨碌摔了下來。 情況極為危機,這巖石就這么大點地方,而這人滾下來時根本控制不住走向,眼見人就要滾進海里,棧橋的另一端傳來陣陣驚呼聲,頭頂上有人嘰里呱啦在說著什么,同時伴以哈哈大笑,似乎在取笑這個苦力。 就在這危機之際,薄春山一個箭步上前,空出一手,拽住了那個人的衣領(lǐng)子。 此時這人已是半個身子懸空,差點就要摔下去,可謂是險之又險。 頭頂上嘰里呱啦的取笑聲戛然而止,就像野雞被人掐住了脖子。 場面一時變得很安靜,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幕,只有那個滾下來的苦力還在叫著,直到有人將他拎著放在地面上。 “我我我……沒事?我沒事,我竟然沒事!”苦力腿打著顫站了起來,整個人都是懵的。 “行了,快回去吧,再耽誤小心那監(jiān)工又要罵人。” “謝謝,謝謝你救了我?!?/br> 苦力抖著腿走了。 薄春山抬頭看了一眼,一步踏上木板。 他腳步穩(wěn)健有力,對于旁人來說有些陡的斜坡,對他來說卻如履平地。很快海船的甲板就落入他眼底,同時甲板上圍站著的一群人也落入他眼底。 “#%%*#¥*……” 一個‘月代頭’嘰里呱啦地說了一通。 旁邊有個穿深藍色直裰的大晉人,他對‘月代頭’弓了弓腰,用同樣的話回了幾句,那‘月代頭’指著薄春山又是一通說,深藍色直裰轉(zhuǎn)過身,用大晉官話對薄春山道:“這位大人說你力氣很大,可是會武?” 薄春山一手還掂著貨,另一只手搔了搔后腦勺,一臉憨厚的笑道:“小的不過是個莊稼人,哪里會武?!?/br> 深藍色直裰跟‘月代頭’交談了幾句,轉(zhuǎn)頭又對薄春山說道:“這位大人說你力氣很大,有沒有興趣跟隨大人,給大人當(dāng)奴仆?” 薄春山還是憨厚笑:“小的家里還有婆娘,還有崽兒,不能跟大人走,不能跟大人走,走了婆娘和崽兒就沒人養(yǎng)了。” 深藍色直裰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跟‘月代頭’又說了一通,‘月代頭’高傲藐視地說了幾句什么,哼了一聲走了。 等人走后,深藍色直裰道:“真是個憨貨,如此好的機會,竟還惦記著老婆孩子舍不得,真是朽木!” 說完,他袖子一揮也走了。 有人來指引薄春山進入船艙,把貨往倉房里送,貌似是四大姓的人。 他并不認(rèn)識薄春山,還以為他是四大姓的人,對他低聲說道:“別理那個陳瓜皮,以為攀上個倭人,就認(rèn)不得祖宗老子是誰,不過那個倭人不能得罪,他是島津大人手下的一等武士木村大人,殺人如麻,非常厲害,幸虧他沒和你計較。” “島津大人是誰?” “島津大人就是這艘船的主人,咱們的貨都是給島津大人,不過這事不要往外面說,小心……” 他做了個割脖子的手勢,不言而喻。 薄春山當(dāng)即做出一副膽小害怕的模樣。 “行了,只要你能管住嘴,什么都別往外說,就能安穩(wěn)無事。咱們跟倭人做生意也是沒辦法,如今外面都是倭人,我們的船去不了六橫島,走到半路就會被搶,只能把貨折價給這些倭人,多少總是能賺一些?!?/br> 薄春山還想再套點話,可這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多了,緊閉嘴不愿再多說,他為了不惹人起疑,只能按下不發(fā)。 …… 薄春山后面就是虎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