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當(dāng)下這種形式，薄春山身陷囹圄，誰也不知道后續(xù)局勢是個什么轉(zhuǎn)變，誰也不知康平帝是怎么想的，所以顧玉汝除了丈夫誰都不會信，所以才會有這么說。

    “你這么想是對的，消息還是要多方面的才更全面。這樣你……”

    薄春山報了兩個地方和人名，讓顧玉汝若是需要消息，就去這里。薄家的消息情報一直是薄春山管著的，顧玉汝只知道他弄了好幾處，虎娃手里的還不是全部，這些根本不是她擅長的，所以她也從來沒過問過，如今顯然薄春山還留有后手，她倒也放了些心。。

    說完這些，薄春山又露出了個古怪的表情：“至于那兩封信，確實是鐘離契寫給我的，只是信早就被我燒了?！?/br>
    第174章

    信是鐘離契寫給薄春山的？

    顧玉汝愣住了, 她一直以為是沒有這信的，就是薄春山被人栽贓陷害了，可不但有著兩封信, 還早就被他燒了, 那這信是從哪兒跑來的？

    “信你真的燒了？”

    薄春山點點頭。

    其實想想也是, 薄春山是南晉東南洋水師提督, 鐘離契是北晉水師總兵，如此對立的立場, 鐘離契若真給薄春山寫了信，薄春山怎可能留在身邊, 那不是明擺著給人留把柄？

    可本就被燒的信復(fù)又重現(xiàn)，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起鐘離契這個人，其實南晉人并不陌生, 他本身乃山東登州人士, 倭寇當(dāng)年侵襲大晉沿海一帶，可不光只盯著浙江福建等地，山東離他們更近，也是飽受殘害。

    鐘家是世襲的軍戶, 鐘離契從小就展露出勇武的天資，成年后就子承父業(yè), 繼承了父親百戶的軍銜。

    他在登州抗擊倭寇，一路從百戶升到登州衛(wèi)的指揮使，立下無數(shù)戰(zhàn)功。當(dāng)年因他作戰(zhàn)勇猛，抗倭十分有經(jīng)驗，還被調(diào)來過浙江一段時間, 由于登州那也需要一員大將頂著, 后來又回去了。

    然后便是大晉一分為二, 山東在淮水之北，成了北晉，而鐘離契自然也就不是南晉之臣了。

    至于他為何會給薄春山寫信？

    其實當(dāng)時薄春山收到他的信后也很詫異，畢竟雙方是敵對關(guān)系，為將帥者最是忌諱與相對陣營的人有任何牽扯，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扣上里通外敵的罪名，這鐘離契的膽子可真大！

    這是薄春山當(dāng)時收到他的信后，第一感覺。

    而鐘離契的信中也沒說什么，表達(dá)了一下薄春山在平定倭寇之中做出的貢獻(xiàn)，贊揚他思路對，平倭之前先解決沿海一帶海商和海禁問題是對的，整封信里都是對薄春山的贊詞。

    當(dāng)然，即使是贊詞，薄春山也不可能回他的信。

    于是又來了第二封。

    從第二封信開始，鐘離契就展現(xiàn)出話嘮的本質(zhì)了，他似乎想跟薄春山套近乎，卻又不知該說什么，信里大篇大篇風(fēng)景山水當(dāng)?shù)厝宋暮陀^后心得，頗有點‘我很想跟你交朋友，但出于身份關(guān)系，我倆不能聊那些敏感話題，不如就拉拉家常’的意思。

    而之后的信里差不多都是這個意思。

    這期間薄春山從沒給他回過信，每次他的信來了，他也是看完就燒，如是持續(xù)了兩年，兩年里薄春山差不多總共收到對方的六封信。

    在最后一封信里鐘離契說應(yīng)天不是什么好地方，那些勛貴世家盤根錯節(jié)太深，有志者難展抱負(fù)，反而會身陷無謂爭斗中，他當(dāng)年深有感悟，讓薄春山若是有意可以來北晉，北晉這絕不會虧待他。

    這封信正好是去年發(fā)來的，也就是康平帝有意召薄春山回應(yīng)天，而薄春山不想回去，說再拖拖那時候。

    當(dāng)時薄春山看了信，心想此人總算露出自己的目的了，同時又覺得北晉對南晉的監(jiān)視可真深，連他要去應(yīng)天都知道，心里打定主意若是此人下次再讓人送信來，直接銷毀不再看，不過自那封信后，鐘離契就再未給他傳過信，薄春山倒也漸漸忘了這個人。

    “也就是說現(xiàn)在有兩個情況，一是信不止這幾封，另幾封的內(nèi)容比這兩封更敏感，偏偏都沒出現(xiàn)，反而出現(xiàn)了這兩封。二是明明所有信你都燒了，偏偏憑空冒出兩封信來?！?/br>
    薄春山點點頭道：“他們問話時，我借機(jī)看過那兩封信，確實是此人筆跡，而且信的內(nèi)容大致跟原樣差不多?！?/br>
    為何會說差不多？

    是因為薄春山只大致記得信里的內(nèi)容很無聊，但不記得無聊的具體內(nèi)容，只有個大致的印象。

    先不提這個，既然筆跡對的上，內(nèi)容也對的上，說明信是出自鐘離契之手，被仿冒的可能性不大，也就是說這兩封信的出現(xiàn)和北晉有關(guān)。

    北晉為何這么干？

    自然是想用反間計，想破壞康平帝和薄春山的君臣之誼，結(jié)合之前齊永寧和李雅清的做法，這兩件事也能對應(yīng)上。

    至于為何只出現(xiàn)了這兩封內(nèi)容不是那么敏感的信，偏偏敏感的、可能讓薄春山背上通敵賣國罪名的信沒有出現(xiàn)？

    可能北晉并不想薄春山死，只是想讓他和康平帝離心，對南晉失望。

    失望了以后呢？

    自然是改投北晉。

    北晉很想挖南晉的墻角，從鐘離契連續(xù)兩年鍥而不舍給薄春山寫信，到眼前這個局面，無不在透露這個訊息。

    開元帝似乎把薄春山看得很重，覺得南晉若是失去他，北晉可能不用再忌憚南晉，所以才會花費如此大的功夫，繞了這么大個圈子來行事。

    先來明的，明的不行，那就來暗的。

    給你布個死局，死局里還留了條生路，同時還可以考驗康平帝是否信任薄春山，是否忌憚他，會選擇順?biāo)浦圩暡还艿鹊取悬c無所不用極其的味道，還挺考驗人心，挺像開元帝的手筆。

    那么現(xiàn)在就出現(xiàn)了一個很大的疑點——

    在此之前，顧玉汝一直以為是朝中那些大臣勛貴們覺得薄春山擋了他們的路，才會栽贓陷害于他。因為不管是從之前流言的散播，還是事情發(fā)生之后，想讓薄春山和邵元龍卸職避嫌，都說明是這些人的手筆，他們是沖這兩個位置來的，沖著水師，沖著海上貿(mào)易來的。

    可和薄春山見面后，她才發(fā)現(xiàn)信竟然是北晉的手筆，因為只有北晉才能原樣再造出兩封鐘離契的手書。

    那么問題就來了，南晉這些勛貴大臣們是和北晉聯(lián)手了？

    聯(lián)手一次，費這么大的力氣，就為了搞掉一個薄春山，而且人還沒死，至今還好好活著？

    總有一種佛朗機(jī)炮打蚊子的感覺。

    而且他們是怎么聯(lián)手的？是通過了北晉的使節(jié)團(tuán)，還是李雅清和安陽侯府的關(guān)系？

    想到李雅清，想到之前安陽侯府帶著李雅清出入各家，以及潘皇后召見李雅清的行舉……

    顧玉汝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她有一種感覺，事情肯定沒有這么簡單，絕不僅僅只是為了害薄春山這么簡單！這些人肯定還有別的圖謀！

    她把這些猜想跟薄春山說了。

    薄春山也贊同她的想法，但到底猜測也僅僅只是猜測，還需要佐證。

    而且已經(jīng)有人進(jìn)來催顧玉汝走了，兩人也沒辦法再交談下去，顧玉汝只能暫時離開這里。

    .

    這幾天朝中因為邵元龍是否該卸任、停職一事，吵得不可開交。

    為何是從卸任到停職？因為一開始說的就是卸任，但這事在朝堂上引起很大的紛爭。

    許多人替邵元龍叫屈，難道就因為在別人信里露了下臉，就該被丟官罷職？以后若是有人想故意害人，是不是在信里寫下想害的人的姓名，就能致對方死地？那以后朝堂上還不知變成什么樣，畢竟政見不同乃常事，在朝為官的，誰沒幾個仇家？

    實在沒辦法，就從卸任退讓到暫時停職，接受朝廷調(diào)查。

    但此事依舊有人反對，都知道東南洋水師的重要，如今撤換提督也就算了，現(xiàn)在還要換總兵，文官武官一網(wǎng)打盡，若是水師動蕩被北晉洞悉，趁機(jī)打過來了，誰來擔(dān)起這個責(zé)任？

    是的，薄春山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罷職了。

    畢竟他才是主要，邵元龍不過是受他牽連，不管出于任何借口任何理由，他被罷職徹查都是必要的。

    這些日子顧玉汝也不是一直閉門在家，她每天都會出門，由于她是從宮里回來的，看守薄府的官兵們似乎也知道這事，所以她說要出去也無人敢攔。

    她去過刑部，去過大理寺，還進(jìn)過宮，就宛如一只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

    可薄府依舊被人圍著。

    現(xiàn)如今薄家已經(jīng)成了京城里笑柄，甚至是顧玉汝這個人都是笑話了，早先說她名命好的人，紛紛改了口，說她這叫樂極生悲。

    誰叫她敢得罪昌國公主，得罪潘皇后的，敢大張旗鼓去站僖皇貴妃？

    要知道應(yīng)天的這些貴夫人們，哪怕明知道僖皇貴妃得寵，也鮮少有人敢去和她結(jié)交，俱是因為知道結(jié)交了僖皇貴妃，就等于是得罪了昌國公主得罪了皇后得罪了安國公府等等人。

    實在是得不償失！

    也就這種野路子富貴起來的，不知道其中的利害性，敢隨意下昌國公主和皇后的臉面，真是活該現(xiàn)如今落得如此下場。

    早先對顧玉汝笑臉相迎的，現(xiàn)在紛紛變了臉，早先爭相邀請她來府里做客的，現(xiàn)在視她如瘟疫。

    這期間顧玉汝宛如無頭蒼蠅一般，卻依舊沒能救出自己丈夫，她似乎還想另辟蹊徑，拿著之前遞到薄府的兩張?zhí)樱氲情T為人賀壽。一般喜酒壽宴都會提前定好日子發(fā)邀貼。

    卻被人拒之門外。

    事情轉(zhuǎn)天就傳遍了應(yīng)天，薄家更是成了應(yīng)天的笑柄。

    而且這些事似乎連累到了僖皇貴妃，僖皇貴妃專門把顧玉汝叫進(jìn)了宮，似乎大發(fā)雷霆了一場。

    現(xiàn)在連僖皇貴妃對她也不耐煩了，薄家似乎真走到了絕路。

    ……

    馬車在路過一家糕點鋪時，停了下來。

    這家糕點鋪的生意極好，來此的人絡(luò)繹不絕。

    車上下來了丫鬟，走進(jìn)糕點鋪子。不一會兒，丫鬟捧著一包糕點回來了，馬車離開了這里。

    “謝謝你了，廖jiejie。”顧玉汝捏著手里的香囊，感謝道。

    坐在她對面的，赫然是做丫鬟打扮的廖夫人。

    她正是方才從糕點鋪子一進(jìn)一出中，偷梁換柱中的那個‘柱’，進(jìn)去的是丫鬟，出來的是她。

    “謝什么，你不過是找我打聽些消息，我又不費什么力氣，都是聽來的?！绷畏蛉藴啿辉谝獾?。

    可堂堂一個四品武將之妻，還如此麻煩需要變裝。本身顧玉汝當(dāng)初找上廖夫人，是沒想到她會幫自己，只是她需要有個人幫她收集各家目前的消息，不可避免就想到了廖夫人，想找她試一試，沒想到廖夫人雖然猶豫，倒也答應(yīng)了下來。

    之后給她遞了好幾次信，給了她很大的幫助。

    廖夫人復(fù)雜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也不知你讓我?guī)湍愦蚵犨@些有什么用，總歸你有自己想做的事，但你要知道，有些名聲壞了就是壞了，有些顏面沒了就是沒了，事后想補都補不回來。”

    廖夫人由于跟顧玉汝私底下接觸過幾次，所以知道她不是如傳的那樣，也看出來她是故意做出那般姿態(tài)，讓人那么誤會。

    肯定是有目的。

    可到底有什么目的？肯定是跟薄家，跟她丈夫有關(guān)。

    廖夫人也就只能看出這些，之所以會這么問，即是替顧玉汝著急，也是存有試探之心。

    顧玉汝想到自打來到應(yīng)天后，和廖夫人的結(jié)識，以及兩人相處和廖夫人對她的幫助那一幕幕。

    她想了想，握住對方的手，道：“現(xiàn)在天也冷了，人就容易傷風(fēng)受涼，若是哪日覺得不安穩(wěn)，就不要逞強(qiáng)，不如稱病在家，說不定捂一捂就能好。”

    廖夫人開始不解，可看著顧玉汝的眼睛，聽著她說得這些話，不由地心里咯噔一聲。

    “玉汝你……”

    顧玉汝卻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