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樂第二天依舊起得很早，碰見祝蔚杭在吃早飯，確認(rèn)奶奶不在周圍后，她低聲問他：“傷勢怎么樣了？”

    祝蔚杭正把湯匙里的粥往嘴里送，眼眸垂著，聽到她的問題，掀起纖長的睫毛，看她一眼，抿唇說沒事。

    梁樂這才在椅子上坐下，低頭吃飯。

    祝蔚杭問她今天要做什么。

    梁樂摸著碗沿，想了想，“許俏楠說要帶我去逛街。”

    祝蔚杭：“許俏楠？”他似乎記不清她是誰了。

    梁樂解釋：“我當(dāng)時交的好朋友?！彼冻鲆粋€自得的笑容，仿佛在炫耀她有這么一個好朋友。

    祝蔚杭哦了一聲，把碗底的粥都挖干凈，吃完后起身：“我走了?！睂χ鴱N房里的奶奶打了聲招呼，說完便離開了。

    梁樂聽見院子里有聲音，跟過去看才發(fā)現(xiàn)劉宥已經(jīng)騎著小摩托在院子里等他了。

    她對著劉宥笑了笑，算是跟他打了招呼。

    祝蔚杭拿過劉宥給他的安全帽，跨坐到后座上。

    劉宥回頭跟他說了些什么話，祝蔚杭抬眼看過來，梁樂瞇起眼睛看他，兩人對視了幾秒，祝蔚杭先低下頭，拍了拍劉宥讓他出發(fā)。

    梁樂看著祝蔚杭離開的背影，心中突然升起些凄涼孤寂的情緒，仿佛送兒去上學(xué)的母親，她站了許久才回到屋里。

    二樓的小情侶正好在這時下來，梁樂跟兩人打了招呼，正打算擦肩而過的時候，吳誠海又跟她道歉：“沐浴乳的事真的有些抱歉。”

    梁樂一愣，自覺這不是什么值得一說再說的錯誤，著急地說：“真沒事，小事而已?！?/br>
    唐枚珍這才拉著吳誠海一起出門了。

    奶奶出來問梁樂怎么了。

    梁樂聳聳肩膀有些無奈：“就是忘記還我沐浴乳了，跟我道歉好幾次?！?/br>
    奶奶沒再多問，去廚房準(zhǔn)備喂雞鴨的飼料了。

    *

    下午梁樂和許俏楠去鎮(zhèn)里逛街。

    許俏楠有電動車，兩人坐著小毛驢一起晃悠到繁華的商業(yè)街上。

    鄉(xiāng)下不比城市，店面都是小小的，裝修也不豪華，店員卻沒有城里的那般冷漠，價格的“起伏”的余地也很大。梁樂一開始沒許俏楠熟練，兩個小時后卻也能把叁十的東西砍到十五，兩個小女孩買了不少華麗而不實(shí)用的小玩意。

    太陽快要下山。

    在回去的路上，許俏楠突然指了指對面馬路邊上的一棟大樓，對梁樂說：“他們就在這里打工?！?/br>
    梁樂伸長脖子往里面看，并沒有幾個人在外面，更看不到她熟悉的身影，她嘟囔道：“離家里也不遠(yuǎn)?！?/br>
    “電動車十幾分鐘吧?！痹S俏楠問她：“要去看看嗎？”

    梁樂想了想還是搖頭，“又沒辦法叫他出來，我們回去吧?！?/br>
    許俏楠瞥她一眼，笑著揶揄：“你不還是挺關(guān)心他的嘛？”

    梁樂的表情僵?。骸澳悴欢畣幔课液退植皇切『?，不是時時刻刻都在吵架?！彼f了很多話，又像是什么都沒解釋。

    她又重復(fù)了一遍：“你不懂嗎？”似乎對許俏楠問出這種問題而感到沮喪傷心。

    這種帶著情緒的話術(shù)果然轉(zhuǎn)移了許俏楠的注意力，許俏楠點(diǎn)頭說：“我懂我懂。”之后便沒再問。

    小電驢漸漸遠(yuǎn)離工廠，  一路上兩人又聊了幾個話題，梁樂心不在焉，耳邊總是響起昨晚祝蔚杭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他問她兩人是不是要吵一輩子。

    說實(shí)話，梁樂并不知道，但如果讓她想象兩人和和睦睦親切友好的畫面，她會覺得恐懼且難以接受。

    和祝蔚杭和諧相處？瘋了吧，她肯定會難受死的。

    像是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用帶著尖刺的語言互相攻擊，見他時總是帶著一股不能輸?shù)陌翚?，就算情緒低落也會打起精神和他好好“交流”。

    這么一說，祝蔚杭對她來說似乎是一種工具，能讓她打起精神的工具。她離不開他。

    她想了想，如果祝蔚杭不在她的生活中了，她也一定會難受死。

    至少，他們的戰(zhàn)爭史不能就這樣畫上句號。

    *

    梁樂到家沒多久后，祝蔚杭也到家了。

    他今天長記性了，穿了一件耐臟的黑衣服，看起來跟早上出門的模樣沒什么區(qū)別，只是他的臉色疲倦，比在田間耕了一天地的牛還難看。梁樂有一種他瘦了很多的錯覺，想起什么，她跑到樓上從桌上拿了一條糖下來。

    是她今天在超市里買的，只買了一點(diǎn)，本來想著用來解饞，現(xiàn)在卻要獻(xiàn)給奄奄一息的祝蔚杭了。

    她覺得真應(yīng)該給她頒個什么善良天使獎。

    祝蔚杭吃飯吃到一半，桌上突然多了一條綠色的抹茶糖。

    他扭頭看梁樂，她的臉上閃著舍己為人的光芒。

    他的心臟一跳，問：“怎么了？”

    梁樂說：“看你這幅小身板，怕你在工作的時候低血糖暈倒……只有一條，省著點(diǎn)吃?！?/br>
    祝蔚杭盯著那條抹茶糖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樂繼續(xù)說：“就是你最經(jīng)常帶著的那種糖?！?/br>
    作為祝蔚杭十幾年的對手，她秉著“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的原則，將他了解得透徹——

    高中的時候，他的書包里總有這種糖。好巧不巧，梁樂正好也最愛吃這種糖。她經(jīng)常在嘴饞的時候向他討要抹茶糖，他總是罵她，然后像是被她纏得受不了一半無奈地從包里拿出抹茶糖給她。

    如今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梁樂也不是什么忘恩負(fù)義之人，決定將欠他的糖還給他。

    她看著他把糖放到口袋里，繼而對上他的視線——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被感動了，但又沒那么簡單，原本被倦意充盈的眸子此刻閃著點(diǎn)點(diǎn)光芒。

    梁樂沒由來地覺得心慌，自顧自地說了“不用謝”之后就逃往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