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本不以為意，邁步就想走。忽又停住，朗聲向著人群道：“三日后便可平安無事，諸位散了吧?！?/br>
    說罷，拂塵一揮，大步出城而去。

    眾人反應(yīng)過來：“果然是妖邪作怪嗎？”

    “難道說，魏家老爺這是要給救活了？”

    “看那老神仙有些本事啊。”

    “平安就好呀，這樣一來，我們也不用擔(dān)驚受怕了……”

    第2章 無須山二

    出城往西不遠(yuǎn)有一片密林，穿過密林，幾步便是一條寬闊的江流，樹梢的影子打在江面上，跟著流水一晃一蕩的。

    老方士輕輕晃著拂塵，腳步悠然，來到江邊，剛蹲下來想洗手，感覺到一側(cè)不遠(yuǎn)處有個人影。

    扭頭一看，竟是那日的墨衣少女盤腿坐在江邊一塊磐石上，樹影蓋了她一身，讓她整個人又融在暗里，不細(xì)了看還看不大確切。

    少女發(fā)覺有目光看過來，稍稍轉(zhuǎn)了頭斜了一眼望回去，神情淡漠。

    “奇了，怎么又是她？看這姑娘衣著粗簡，打扮素凈，若說是哪門方士，看著也初出無門；

    若說是云游羽客，可怪誕和古雅，哪邊都沾不上；

    背著的小包更是暗沉得很，實在不像是裝了什么寶貝法器。究竟為何感覺她眼神如此有洞徹力……”

    老方士想到這，先暗自定了定神，對著少女笑道：“小友，這么湊巧，又遇到你了?！?/br>
    少女沒有接話，轉(zhuǎn)頭又看向江面。

    老方士吃了閉門羹，卻也不惱，仿佛是意料之中。只是他決計要問出話來，于是他掬起江水，一邊慢慢隨意盥著，一邊繼續(xù)自顧說著：“小友不是本地人吧？”

    “可是在這城中暫住？”

    “準(zhǔn)備要去往何處?。俊?/br>
    “可有嘗過此地的名菜清蒸桂魚？那可是……誒誒，別走??！”

    少女被他問得不得清凈，起身沿江往上游走去。

    老方士追上來，拂塵一橫，攔在她身前，擺出一臉嚴(yán)色：“你究竟是何人？作甚么一直跟著我？”

    少女藐了一眼身前的拂塵，全然置若罔聞般，轉(zhuǎn)個身又朝江下游的方向走。

    方士頗是無奈，看她目空一切的樣子，想作罷，又憂心三日后的施法發(fā)生意外。

    畢竟兩次從魏家出來都遇到了她，何況這人眼神乍看還覺透亮清明，復(fù)看又覺幽深難測。

    只得另想它法，又追了過去，好言道：“小友，可莫再戲耍老夫了，你這樣一直跟著我，那……我一個老人家豈不是要寢食難安。”

    “我沒跟著你?！鄙倥K于冷冷開了口，聲音卻似山蔭澗水撫過滑石，沁涼又悅耳。

    方士和顏悅色且不依不饒：“你若有所求，咱們打個商量……”

    少女漠然的臉上到底顯出了一絲不耐，跨步避開方士，徑直繼續(xù)朝前。

    老方士斂了眉，望著少女有些弱不勝衣的背影，只奈饒是再多幾副伶牙俐齒，拿個啞巴有什么辦法？

    但是不知此人底細(xì)，自己心中又疑惑非常，見也問不出話來，溜了半圈眼珠，從桃木盒里摸了張符出來……

    就在這時，前方的少女收住了腳。

    方士手里一頓，忙又將符放了回去。

    少女站定了片刻，轉(zhuǎn)回身，睥了一眼方士腰間的木盒，道：“你且自去行你的騙。莫要跟著我?！?/br>
    方士當(dāng)即心中一凜，虛攥了手，又松下來，撐出一副從容模樣，向旁踱著步：“哦？我如何騙人了？”

    少女目光冰涼，直言：“那魏家老爺一個不修法術(shù)的普通人，哪里來的炁？”

    “你！”方士終于神色大變，怒道，“你哪里聽來的話？！”

    少女依舊氣宇淡淡，透著游離的語調(diào)：“你與管事二人在院內(nèi)談話時，我碰巧在墻外經(jīng)過?！?/br>
    “一個小姑娘家，居然做出墻角偷聽這等鄙陋之事！”方士有些氣急敗壞。

    “說了是路過?！?/br>
    “哼……”方士辯道，“我說得是吐納之氣，而非內(nèi)丹之炁，你聽錯了——沒看出小友還懂得方仙道法?！?/br>
    “有所耳聞。不過么……”少女氣定神閑，“無論何種氣，可從未聽說依此來借壽的術(shù)法。你莫不是倚賴此地偏僻，懂得方術(shù)之人甚少，隨口取個名頭，訛騙于人？”

    方士冷笑道：“世上術(shù)法之多，豈能說你未聽過就不存在的？休要無憑無據(jù)，血口噴人！”

    “憑據(jù)么……”少女略作回想，道，“魏家老爺過世當(dāng)日，我見一黃毛小兒在街邊抱著一個鏤空的陶鞠。魏老爺經(jīng)過時，那小兒放下陶鞠，假意不小心，抬腳一蹴，正落到魏老爺?shù)谋成稀?/br>
    這小兒，恐怕也是你用了易貌變形的障眼術(shù)法變化而成。

    那鞠上，應(yīng)是貼了……駐魂符，可使活人一個時辰后狀似氣絕，停止生息七個日夜。

    七日之后，咒術(shù)自行解除，被施咒的人也可安然無恙，只不過不知道這七日之中發(fā)生的事而已?！?/br>
    耳聽得這少女不著情緒地把事情一一拆穿了，方士惱羞成怒：“你到底是什么人！干甚么老跟著我？！”

    “我碰巧路過?！?/br>
    少女答得無起無伏，冷得像幽谷盡處一潭深水。惱得方士干脆挺直了駝背嚷了起來：“你可是我上一世的冤家！怎地回回路過！”

    這個問題倒是讓少女有些無奈：“我也不知，就是遇到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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