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里住兩天嗎？”付南星道。語氣說是挽留也可，說是客氣……也可……

    “不了……”游兒看著她搖搖頭，“我的人還在山下等我，我還要再去一趟仁壽山?！?/br>
    懷夢草：《洞冥記》

    第96章 仁壽山二

    高高聳立在平坦戈壁上的仁壽山，如一顆碩大無比的赤色巖石，雄偉于天地，格外醒目。

    巖壁在陽光照耀下素素著光，拂曉時橙紅，正午時赭紅，夕陽下變成一片非常壯麗的緋紅色，總像有熊熊大火團(tuán)山而燃一樣。

    山間溝深壁陡，巖石裸露，鮮少花木生長，站在山下干旱的荒原仰望，是恰如其分的荒寂。

    隴西不多變，只是往來路上多了些人。臨近年關(guān)，零星有幾戶屋前貼上了紅聯(lián)。

    眾人尤為不解，眼看要過年了，還被莫名其妙拉到這遙遙荒野外來。

    遂慫了個人驅(qū)馬上前，小心問了句：“游大人，我們來這里……是有什么妖鬼要除嗎？我們也不是方仙道家呀……”

    游兒抬起馬鞭，一指著面前的仁壽山：“來開山……”

    山上還是那幾戶人家，游兒也懶得再問，找到自己多年前歇坐的壁下大石，呆望了半天，就坐了下來。

    身后幾十個方士互看半天，又不敢再多話。野地荒山，鳥獸聲也稀不可聞，一群人干脆和游兒一道，心無旁貸地曬起太陽來。

    直到日光斜照，從山上走下來個挑柴的樵夫，奇妙的寧靜才破了。

    游兒直直看著那樵夫，也不說話。

    那樵夫先被突然出現(xiàn)的大一群人嚇了一跳，又被游兒盯得發(fā)毛，稍微提了膽子晃去幾眼，才確認(rèn)見過這人，這才笑道：“姑娘又來了？”

    游兒也跟著他笑道：“你記性倒是不錯?！?/br>
    “這地方這么偏，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個人，這么漂亮的姑娘我還能記不??？”

    游兒一瞬就收了笑：“江無月呢？”

    “誰？”

    “你上次給她治眼睛的那個?！?/br>
    “哎喲……”樵夫一拍腦門，剛想說“我哪會治眼睛啊”，看著游兒冽厲的眼神，轉(zhuǎn)而藹聲道，“這我可不知道。我整天就在這仁壽山上打轉(zhuǎn)，您也見了，這又沒幾戶人，哪清楚你們中原的事情啊?！?/br>
    游兒朝身后順了個眼：“我?guī)Я艘蝗簲?shù)術(shù)家來，找個地方，應(yīng)該也不難，我有的是時間?！?/br>
    樵夫忙湊前去，低聲道：“姑娘別鬧了，這洞可是當(dāng)年仙方李少君留下的，找不找得到另說——您可別搞壞了它！”

    “壞不了……”游兒抬手示下，身后方士就一一拿出了術(shù)盤，也不知道要找什么，先整發(fā)待令便是。

    “誒、誒……”樵夫把身上的柴一扔，趕緊把游兒拉到一旁，“您把洞找出來，我以后住哪??！”

    游兒奇道：“該住哪住哪，我又不搬你床?！?/br>
    “可我洞里……”樵夫頓下后話，又道，“姑娘，上次那姑娘既然跟你說了暗洞的事，她應(yīng)該是極其信任你的?？赡氵@……轉(zhuǎn)過頭就帶了那么多人過來說這有洞……你這……”

    “我?guī)讜r出口說找暗洞了？”

    樵夫看看游兒，又看看她身后氣勢洶洶一撥人。知道她在做樣子，算是暫時沒讓人知道暗洞的事，誰知道她之后脾氣上來會不會嚷得天下皆知，便悄悄問她：“你和那姑娘什么交情？”

    游兒霍一轉(zhuǎn)身，喝令：“給我算！”

    “別、別、別……”樵夫忙又把游兒拉回來，“你讓人先下山，他們算不出來的。我?guī)闳チT?！?/br>
    樵夫帶著游兒穿山遁壁，連開了好幾個機(jī)關(guān)，才進(jìn)到暗洞中來。

    游兒被繞得暈頭轉(zhuǎn)向，全不知現(xiàn)下東南西北，以為洞中陰蔽枯乏，誰知除了低矮房齋外，竟還有假山亭臺，曲水小池，細(xì)窄平橋，儼然一個藏世小園林。

    “少君仙真會過日子啊……”游兒嘆道。

    “可不……”樵夫道，“姑娘找去吧，就這個大個地方，我獨住齋間，正房里有先師遺骸——提前跟姑娘說一聲?！?/br>
    洞中園林倒也不大，游兒很快也就逛完了：“她真不在？”

    “是不在呀，你這不都看過了嗎？”

    “我怎么知道還有沒有別的洞？”

    樵夫無奈道：“反正洞我給你開了，隨你去找，別把我東西弄亂了就行?！?/br>
    末了又補(bǔ)道：“可別再讓人知道這洞了！”

    “知道有也找不進(jìn)來啊……”游兒也找沒了氣性，看樵夫甩手懶問的樣子，自己也力孱氣餒，“你帶我出去吧?！?/br>
    又臨旦暮，仁壽山的風(fēng)光好似終年不換。赤色斷崖上，游兒再度頹然而坐。

    落日在雜亂無章的片片喋血紅霞里亙古無變地往下沉，扯也扯不回來。冬風(fēng)自由無度，卷著砂石一通胡拍。

    錦袍遮身，薄紗覆面，蓋不住張揚麗色，也消不掉鳳愁鸞怨。

    游兒低下頭，看著腳下萬丈紅淵，耳邊突然響起江無月的聲音：“怕嗎？”

    游兒自嘲笑了笑，張臂闔眼，孤身就朝深淵墜下去。

    風(fēng)聲更嘯，心口繃著緊，游兒算著落地距離，等到無法再等，剛要睜眼準(zhǔn)備起腳踏壁飛回去，腰上一緊，就覺被人摟住往上帶。

    游兒心頭猛跳，忙睜眼去瞧，只見上方一張黝黑大臉，樵夫擰著眉毛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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