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個玩笑話，顏如玨的眉間卻掠過一絲憂傷?！拔蚁嘈拍??！鳖伻绔k輕輕說。之后客廳里的空氣就像凝滯了一樣，顏如玨撇過頭，海藻般的頭發(fā)從肩膀垂至胸前，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這劇烈的、無法平靜的心跳！

    龍儀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似的。她平靜地囑咐顏如玨，最近出門不要再和任何人進(jìn)行聯(lián)絡(luò)。這還在工作范圍內(nèi)。顏如玨照單全收，但后面聽著聽著就不對味了。

    “……這些天暖和了，但風(fēng)吹得還挺冷，你不要穿得太單薄。我給你一些信用點，明天你上街給聯(lián)絡(luò)員發(fā)停止聯(lián)絡(luò)信號，順便買幾身好看的衣服。說不定戰(zhàn)爭就快結(jié)束了，漂亮衣服遲早都要買，公款報銷的機(jī)會要緊緊把握。”

    “你在說什么呀！”

    “我怕你這個小meimei，有便宜不知道占，”龍儀夸張地說，“我比史薇還大兩歲，照顧不好你，史薇恐怕要把我槍斃！”

    顏如玨撲哧一聲笑了，她想，史薇才不會為她這么做。

    “等你拿了功勛章，以后什么樣的哨兵不好找？反正要是以后那個哨兵欺負(fù)你，告訴我和史薇，我們倆去把那個狗東西打死！”

    龍儀說，我和史薇一樣，都是很關(guān)心你的。

    顏如玨臉上的笑容漸漸變了。她依然靜謐地笑，卻多了幾分疲勞。她對自己說，顏如玨，沒什么大不了的，這次可不能再任性了。

    謝謝你，龍儀姐。她手放在膝蓋上，想著自己一定要大方得體才行。龍儀打住了話頭，只沖她笑了笑。這個笑，怎么看，怎么都是存在歉意的。

    “我睡了。”

    顏如玨站起來，明天還有許多工作要做，她一定、一定……轉(zhuǎn)身時的笑容里，卻還是噙了一顆眼淚。

    172、sao動

    顏如玨有意拖延到龍儀出門后再行動，但從房間一出來，她就和在玄關(guān)穿戴機(jī)械手的龍儀碰了個正著。

    “早上好?！鳖伻绔k努力擺出一個最甜美的微笑，向龍儀證明她心無芥蒂。龍儀說，早上好。這一聲“早上好”，讓空氣都輕快了許多。

    這只機(jī)械手是龍儀新買的，聯(lián)絡(luò)人通過城內(nèi)的聯(lián)盟黑市購得，再悄悄送到龍儀的住處。不知聯(lián)絡(luò)人在想什么，機(jī)械手的穿戴說明都被銷毀了。龍儀搞不懂，越戴越上火，幾乎要罵人。

    “我來幫你吧?！鳖伻绔k說。

    龍儀點頭同意，顏如玨上手幫忙。原來是龍儀將一個暗扣扣錯了。顏如玨細(xì)心調(diào)整好，還問了龍儀那綁在手腕的那一節(jié)痛不痛，龍儀說不痛。顏如玨卻還是重新調(diào)整了一次綁帶，這次龍儀的表情略略放松了些?？磥韯偛诺拇_系得太緊了。

    顏如玨說：“如果太緊了一定要告訴我，這里要是血液不通，會更容易壞死。”她貼心地握住那副金絲邊眼鏡，小心遞給龍儀。龍儀戴上眼鏡，對著鏡子看了許久。顏如玨感覺龍儀想和自己說什么，但最后都和鏡子說了。

    龍儀一離開，顏如玨就開始收拾自己。她從衣櫥里拿出一塊紅色的披巾，這是她宣告聯(lián)絡(luò)危險的重要信號。作為章夫人，一位小明星，她用卷發(fā)棒把頭發(fā)燙得更卷，更富有光澤，似乎舞臺上的聚光燈為了她化成一道只籠罩她的光圈，照得她耀眼奪目。

    打扮完全，她認(rèn)真檢視鏡子里的自己，只覺得裝扮得比她想象得還要滿意。

    圍上紅披巾，章夫人就是城里最引人矚目的所在。已經(jīng)是春天了，街上還是灰藍(lán)色一片，那些巡邏隊員朝章夫人投來熾熱的眼光，顏如玨緊了緊披巾，又想到自己的身份，轉(zhuǎn)而向他們投去同樣熾熱靈動的眼神。

    做小生意的人都圍了上來，他們向章夫人毫不吝惜地夸贊自己商品的優(yōu)點，好似天上少有地上無雙?？烧路蛉私裉祜@然沒有那么大方，她客氣地點頭，說：“謝謝，我不要?！?/br>
    “請您一定要看看這個，夫人，”一個蒙了一只眼睛的男人迎了上來，他沉聲，“別人的東西，您可以不看，那是天天都有的；可是我賣的東西，您一輩子，也只能見一次?！?/br>
    顏如玨有意維持她的體面。她說：“我不信，但我有興趣看一看。如果你拿出來的東西，沒有你說的那樣好，我就叫那群士兵把你捉走?！?/br>
    “您一定會滿意的?！?/br>
    他神神秘秘，從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一個小盒子。

    “如果是珠寶，就不用拿出來了，”顏如玨說，“這種東西，我要多少有多少?！?/br>
    獨眼鄭重地說：“不是珠寶，既然我說了，您這輩子只會見過這一次，那么就不會是您能想到的任何東西。”

    顏如玨凝視著他的臉，干裂的嘴唇，冒痘的嘴角，還有那晦暗的眼神，無一不向顏如玨展示他飽受風(fēng)霜侵蝕的人生。顏如玨說：“好吧，給我看一眼?！?/br>
    盒子打開的一剎那，只一眼，顏如玨就預(yù)感大事不妙。但是章夫人，只能留在這里，像個最愚蠢的傻瓜那樣掉入陷阱。

    “不許動，通通不許動！”

    獨眼男人得手后情緒激動。他用胳膊卡住顏如玨的喉嚨，拖著她往街道最中央走，正常行駛的車輛紛紛剎車，但還是有一輛險些撞上他們。司機(jī)驚慌中猛打方向盤，汽車沖入人行道，直接頂著一個人撞進(jìn)了商店的玻璃櫥窗。

    一時間尖叫四起。

    這是這次襲擊行動犧牲的第一個無辜平民。顏如玨不止于被這個場面嚇到，但是章夫人絕不會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