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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明珰離家去往學(xué)府,她的氣還未消下去。 那個老男人,就比她爹爹小五歲,比她母親最小的側(cè)侍大了近一輪。 她不知道爹爹是怎么能說出主君都是為了她好這句話來的。 “小姐,學(xué)府到了。” 明珰往窗外看,匾額上“太學(xué)”兩個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跳下馬車,身上寬大的青衫被風(fēng)卷起了衣擺。 她往馬車后面看,有另一輛馬車徐徐趕來,瞧著有些眼熟。 一個腦袋探了出來,明珰認出那是表姐的侍女。 “是曈兒,”雪月對明珰說,“表小姐今日也來學(xué)府了。” 明珰挑挑眉,沒說話。她用眼神示意雪月趕緊把書籍行李搬進去,然后跟著她往學(xué)府里面走。 “誒,珰meimei——” 明珰當(dāng)沒聽到,繼續(xù)往里走。 “雪月!” 雪月可沒膽子不理表小姐的召喚,只得停下來轉(zhuǎn)過頭去對她訕笑,“表小姐萬安……” 明珰也被迫停下來,轉(zhuǎn)過去看她那位表姐,還沒等明珠繼續(xù)說,她搶先提醒道:“未著青衫進入學(xué)府,罰抄學(xué)規(guī)百遍?!?/br> “……”明珠被團扇遮住的半張臉幾乎石化,她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新得的溯彩流云衫,“多謝表妹提醒,jiejie差點忘了?!?/br> 明珰優(yōu)雅地頷首道:“不客氣?!?/br> 見她扭頭要走,明珠趕緊叫住她,“聽聞珰meimei行了花禮?” “……”明珰一個趑趄,萬萬沒到她會提到這茬。她轉(zhuǎn)過頭來,眉頭緊蹙,“你聽誰說的?” “我爹爹啊?!?/br> 想也如此,飛羽閣主君與二姨夫交好,自是把這消息早抖出去完了,明珰只求二人不要交流過細,比如那個通侍什么年齡什么身份之類的…… “我爹爹還說,給你行花禮的通侍還是個被你長姐玩剩下的大齡伎倌?!?/br> “……”她為何還要心存僥幸呢。 明珰勉力維持的淡笑轟然碎裂,她冷哼一聲,“要你管?!?/br> 然后逃也似地走了。 明珠掩在團扇后的嘴角勾起,差點笑出聲。早看不慣這小妮子老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如今挫挫她的銳氣當(dāng)真是大快人心。 而明珰則是氣鼓鼓地快步往學(xué)舍走,雪月抱著大堆的東西,都快跟不上她的腳步了,“小姐小姐,您慢些呀……” “哎呀你慢死了!”明珰在原地跺腳,瞪著小跑跟上來的雪月,又瞧她氣喘吁吁的,干脆幫她拿了幾本書。 心里的火氣突然變成了氣餒,她悶聲說:“他們就是故意的。” 雪月知道這位主子少有受挫,如今被那個冤家表小姐冷嘲熱諷,定是心里不痛快。 但能有什么法子?花禮都行過了。 她只能安慰道:“小姐,那個人只是個微不足道的通侍罷了,您瞧為大娘子二娘子行花禮的通侍,誰想得起?待您日后結(jié)親再納些側(cè)侍,日子不是照樣有滋有味。” 明珰沒說話,又抬腳往前走,這下步調(diào)終于慢了下來。 學(xué)舍只有寥寥幾人,小姐妹們半月未見,都拉起了家常,又各自分享家里帶來的零嘴,歡聲笑語里,明珰這才慢慢忘了那些糟心的事。 后來兩日,學(xué)舍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墒侵钡介_課,她隔壁床還是空的。 同學(xué)舍的人議論紛紛,好奇鄭家是否發(fā)生了什么事。 后來不知是誰傳的,說是鄭家小娘子去椿庭嫂嫂家里大鬧一場,正在家中受罰。 椿庭…… 明珰腦中浮現(xiàn)出一張俊朗英氣的臉,心口不自覺跳了跳。 “若我沒記錯,鄭家大公子是與裕華郡主結(jié)的親事罷?”有人突然提到一句。 眾人聽后俱是一靜,這才恍然大悟。 “鄭慈微去鬧的郡王府?!”有人驚叫,“她膽子可真大啊?!?/br> “你現(xiàn)在才知道嗎?” “只是這樣大的事,怎地如今才傳出來?” 大家七嘴八舌,吵得明珰腦袋疼,她站到凳子上說:“安靜安靜——如今尚未有定論,大家皆知叁人成虎,此事莫要再論。” 學(xué)舍終于安靜了些,有人又問:“明珰,你和鄭慈微玩得最好,你沒聽說什么嗎?” 她還真沒聽說。原本往常放春假,她們會有所往來,只是今年鄭慈微要回渡況老家,也只是來往了兩封書信而已,仔細回想,沒什么不對的地方。 明珰搖搖頭,轉(zhuǎn)移話題:“行了,課業(yè)那么多,再不做就來不及了?!?/br> 眾人這才散了。 但明珰一己之力擋不住流言蜚語,學(xué)府私底下將鄭家大公子漸漸傳成一個不守男德的浪蕩子,說得繪聲繪色。 明珰直接就沖上去跟人干了一架,身上掛了彩。 可下次再聽到這樣的傳聞,她依舊不顧身上未痊愈的傷,沖上去跟人撕扯。 不僅幾度受傷,還因此被學(xué)府罰抄學(xué)規(guī),甚至被打手心。 雪月天天都哭著給她上藥,眼睛都腫了。 “您這是何苦呢……” “我就是看不慣那些人的嘴臉!你聽聽她們說的什么混賬話!鄭哥哥那樣好的人,從前名滿朝安,哪個兒郎不艷羨,她們誰人不曾追捧,如今不分青紅皂白,竟被這樣詆毀?!?/br> 她回憶起鄭靈均朝她揚笑的模樣,那一刻她在心中驚嘆,他就是太陽啊。 這么想著,眼睛酸澀起來。 雪月頓時慌了,“小姐……是太痛了嗎?” 她打架罰抄的時候都沒哭,此刻卻落了淚。 明珰擦擦眼,生硬地說:“痛,你輕些?!?/br> 就在她以為明日也會有一場惡戰(zhàn)的時候,鄭慈微來學(xué)府了。 她還是從前那個樣子,大大咧咧沖上來直接將人抱住,擱以前明珰還受得住,如今有傷在身,她不免痛呼出聲。 “怎么了?”鄭慈微疑惑地看她,瞧到她額上的烏青,驚叫,“你又撞到柱子啦?!” “……不是?!泵鳙殶o語地推掉她的手,說了些有的沒的醞釀一陣,剛打算開口詢問,鄭慈微卻被人給叫走了。 雪月在旁邊看著,問:“您怎么不告訴鄭小姐……”你為了她們家被揍得有多慘。 明珰對著鏡子揉了揉額上的烏青,郁悶地說:“告訴她?你又不是不曉得她有多厲害,瘋起來十頭牛都拉不住,你是要看她被逐回家去嗎?” “那您不是白挨了……” 明珰冷哼一聲,“我樂意?!?/br> 雪月覺得自家小姐被人揍傻了。 明珰本來想著鄭慈微來了就好了,有她鎮(zhèn)宅,那些妖魔鬼怪不敢放肆。 誰知下午便傳來了鄭慈微將人揍到昏厥的消息。 明珰很好奇,是誰這么不要命。 主仆倆匆匆趕去,卻被告知鄭慈微跑了,連她的侍從也不知道她跑去了哪兒。 學(xué)府那么大,又臨近天黑,雖說鄭慈微有武藝傍身,但畢竟是鄭家唯一的寶貝女兒,若是出了什么閃失,他們不得提刀來太學(xué)大開殺戒。 老師們急得團團轉(zhuǎn),明珰卻泰然自若地走出人群,往靠山的庭院走去。 “小姐,您知道鄭小姐在哪里嗎?” “當(dāng)然,”她瞥了雪月一眼,說,“你去給鄭鹿說別太擔(dān)心,一會兒就回來了。” “這……”雪月?lián)鷳n道,“您一個人去嗎?不會有危險罷?” “放心好了?!泵鳙毎蜒┰率掷锏臒艋\接過來,轉(zhuǎn)身往庭院深處走去。 靠山的庭院是太學(xué)幾個庭院里最破舊的,平時少有人來,而外邊又連著山脈,所以學(xué)府鮮少修繕,圍墻盡是些殘垣斷壁。 但對明珰這樣的身量來說,翻出去是不可能的。 所幸鄭慈微在兩年前在此處掏了個狗洞,明珰就在她旁邊,當(dāng)時就震驚了,她知道鄭慈微是個野的,卻沒想到這么野。 要她去鉆狗洞?不可能。 堂堂明家叁小姐,人前風(fēng)光無限,人后竟是個偷偷摸摸鉆狗洞的主。傳出去她不活了。 鄭慈微沒瞧出她心中的羞赧,帶頭鉆了進去,誰知竟卡在中間,明珰費了半天勁才把她給拉出來。 “竟然挖小了?我果真沒練得我哥那樣的真功夫?!彼翌^土臉地嘀嘀咕咕,明珰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提到鄭靈均,明珰來了興趣,趕緊問,“什么真功夫?” “掏狗洞的真功夫?!?/br> “……”明珰愣了好一會兒,謹慎地問,“你哥哥也會掏狗洞?。俊?/br> “那肯定,還是他教給我的,”鄭慈微驕傲得像只小孔雀,一邊繼續(xù)掏一邊說,“他說,別看這技藝難登大雅之堂,但關(guān)鍵時刻,指不定能救命?!?/br> 明珰嘴角抽了抽,嘆道:“你哥哥可真不簡單……” 鄭慈微笑嘻嘻地說:“那可不,我哥會的可多了,他還會殺豬呢?!?/br> 明珰在腦中構(gòu)思了一下那個場面,咽了口唾沫,“大可不必……”頓了頓,她意味深長地說,“如此這般,不好結(jié)親吶?!?/br> 鄭慈微冷哼一聲,“我看追捧他的人還挺多的?!彼擦似沧欤安贿^呢,我哥可沒興趣做什么賢惠人夫,他要的是狗洞姑娘,不對不對,是能跟他一起鉆狗洞的女子。不對不對……”她越說越不對勁,最后索性閉了嘴。 明珰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么,愣了好久才評價道:“有點玄。” 可不是嗎,鄭家家主是內(nèi)閣學(xué)士,主君是軍隊副將,鄭家在朝中地位可見一斑,怎么可能讓唯一的兒子隨便結(jié)親。 鄭慈微聳聳肩,“我哥不愿將就,來提親的拒了一波又一波,我祖母急得團團轉(zhuǎn)。他倒看得開,說不結(jié)親就跟著爹爹去戍邊,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 “他被我母親揍了一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珰跟著她笑了起來,兩個小姑娘的笑聲打破了荒園的寂靜,顯得不再那么詭秘。 這些回憶在腦袋里翻過,耳邊好像還有裊裊余音。 明珰盯著那個狗洞又好氣又好笑,那個時候她還是屈服了,經(jīng)歷了好一番心理建設(shè)才鉆了過去,鄭慈微還笑著調(diào)侃她說:“明珰,你活得雅致,我沒想到有一天,你竟也會和我干這種被她們謂之低俗的事情?!?/br> “大俗大雅嘛?!?/br> 【作者話很多】 感謝大家的珠珠和收藏和評論,大家的鼓勵和寬容真的讓我好感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