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南方已有悶熱之意。

    天色已從傍晚時分的灰藍轉(zhuǎn)向墨色，厚重的烏云沉沉地壓在頭頂，仿佛暴雨下一秒就會傾盆而下。

    周皓和站在狹窄的貨架間清點進貨，白色襯衫下的單薄脊背已被一層細汗覆蓋。

    他用手背揩去額角的汗珠，往更里面走去。迎面擺著的兩個貨架少有人光顧，一靠近便聞到一股陳舊的塵味和潮味。

    周皓和皺了皺眉，便立刻開始了手頭工作，點數(shù)后，就用圓珠筆在本子上一筆一劃地記下。

    筆尖劃擦過紙面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身后十幾步的收銀臺清晰地傳來老板像糊了一嘴豬油的油膩調(diào)侃聲。

    “現(xiàn)在的女孩都好早熟……”

    “剛剛還有一個高中女生過來買避孕套，還穿著校服……”

    一陣窸窣聲后，老板楊高聲音，“小周啊，你也是常雅高中的吧？”

    他并不需要周皓和的回答，扭頭對著電話接著道，“這高中可是A市最好的高中哩！”

    緊接著一聲嘆息，“真是不學(xué)好??！要是我女兒，我非得……”，仿佛真的在哀嘆當(dāng)今學(xué)生的墮落。

    周皓和麻利的動作頓了頓，嗤笑一聲，腦中浮現(xiàn)老板緊盯著她時色瞇瞇的目光。

    霎時間，雷聲轟轟，掩蓋住老板那叫人生厭的聲音。

    預(yù)期中的雨并沒有來臨，狹小封閉的便利店里空氣更加濕悶難耐了。

    周皓和又抹了把汗，心中悶得難受。

    一種莫名的欲望在他心頭升騰、翻滾、攪弄，讓他渾身都處于戰(zhàn)栗中。

    他趕緊把襯衫的紐扣多解開兩顆，猛地搖搖頭，逼迫自己專注于眼前各品牌衛(wèi)生紙的數(shù)量問題。

    “叮咚，歡迎光臨。”

    門口收銀臺上的招財貓發(fā)出熟悉的機械聲。

    來顧客了，周皓和想起老板對自己的囑咐，嘴角擠出一抹假笑，朝著門口走去。

    一抬眸，那句“你好，需要些什么？”的話就止于喉嚨。

    昏昏欲睡的老板聽見聲音，睜開渾濁的小眼睛，面露詫異，這不就是不久前過來買避孕套的女生嗎？

    杜靈均撩了撩及腰的長發(fā)，細長的狐貍眼微瞇，笑得慵懶，對著手機道，“你是不知道我當(dāng)時的心情！”

    “我差點就要問出來了：我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

    接著便是一陣嬉笑聲。她聲音清澈若山間泉水，哪怕在開惡俗玩笑，也純凈似皚皚白雪。

    那股燥熱與戰(zhàn)栗，再一次控制住周皓和。

    他心跳得厲害，昏昏沉沉地跟在杜靈均身后。

    盡管早已立夏，杜靈均穿得也實在算少。一件改短版的常雅高中夏季校服，一條紅色斜格紋百褶裙，纖細的腰肢和兩條細長的腿都大膽的暴露出來。

    她漫不經(jīng)心地拿起一盒餅干，還在和電話那頭的人說笑，“看起來高高大大的，那玩意兒怎么就那么??？”

    “哈！我當(dāng)然當(dāng)場就走掉！”

    “他算什么？還不配叫我給他面子！”

    站在收銀臺后面，伸長脖子的老板偷聽到這幾句，面色僵住了，完全想不到漂亮小姑娘說起話來這么狠。

    也不知那人說了什么，逗得杜靈均哈哈大笑，笑聲悠揚婉轉(zhuǎn)猶如泉水叮咚緩緩流過破舊的便利店，讓這一室的沉悶都松散了些。

    笑夠了，杜靈均語氣淡淡地，“我看，性福生活也不是那么好追求的?！?/br>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長得帥又合眼緣的么，卻是個短小君……”

    周皓和聽得臉紅，不斷暗念“非禮勿聽非禮勿視”，卻終是被眼前人腰間那一團瑩潤如新玉的白所蒙蔽。

    忽然，周皓和撞上一睹人墻，原來是杜靈均不知何時停了腳步，正用那雙含情帶媚的眼睛認真的看自己。

    這是她進來后第一次正眼瞧自己，周皓和熱得像是在酷暑中站了一下午，后背已然汗?jié)瘛?/br>
    “干嘛裝作不認識我？”杜靈均揚眉發(fā)難道。

    明明是她視自己如空氣，如今卻反過來挑刺，但周皓和并不生氣視線落在蜷縮的指尖，正經(jīng)答道，“我以為，這樣你會舒服點?！?/br>
    杜靈均并不罷休，逼近一步，身上清淡的果香擦過周皓和的鼻尖，“哦？你為什么會這么認為？”

    周皓和答不出來，只能沉默。

    他垂著頭，只能用余光覷見她嘴角噙著的惡劣笑容，再往上，一雙美目露出一貫的狡黠。

    杜靈均也上下審視著周皓和。

    她忽然想起學(xué)校里的那群紈绔搞得一個排名，校草這個桂冠落在了周皓和身上。

    這自然不是稱贊，而是暗中陰陽怪氣，是在嘲笑周皓和過分樸素與常雅高中格格不入。

    畢竟，常雅是A市有名的私立高中，就讀的學(xué)生都非富即貴。學(xué)習(xí)之余最熱衷的便是各種攀比，哪里像周皓和一身校服穿到死的架勢？

    杜靈均的視線仿佛能透過他洗的發(fā)白的衣物，直視他散發(fā)著青春氣息的rou體。她暗想，平日里沒怎么注意，今日一細瞧，竟發(fā)現(xiàn)周皓和被樸素掩蓋住的清俊異常的臉。

    “你什么時候下班？”

    杜靈均下巴微抬，上揚的語氣中有不可忽視的傲慢。

    周皓和依然一副木訥的樣子，但心臟已經(jīng)揪得發(fā)緊，升起了幾分不明不白的欲望，“要到十點。”

    杜靈均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又問道：“你打一天工，賺多少錢？”

    “一百塊?！?/br>
    周皓和的聲音發(fā)澀，肌rou緊繃，慌亂地猜測杜靈均到底要做什么。

    “給你兩百，陪我一夜?！倍澎`均笑了起來，嘴角浮出一個小小的梨渦，從腋下包里翻出錢包，又從錢包里抽出兩張紅票子，對著周皓和揚了揚，“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