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衡：“……師尊自然是法力高深，無法與我們這些俗人比較，不過……”

    “我來幫你吧?！?/br>
    還沒等虞衡說完，花熙就打斷了他。

    似乎是不相信自己聽到的東西，虞衡表情微微一愣。

    他抬眼望去，就見花熙表情不變，就算看見了他這幅可怖的模樣，眼里也沒有絲毫的害怕或躲閃，而是有著看透一切的沉著冷靜。

    他嘴唇微張，剛想說些什么，就聽花熙又道：“你讓我下山，其實(shí)就是想讓我?guī)湍惆??！?/br>
    “既然如此，你就別天天演戲了，明白地和我說吧?！?/br>
    她走上前一步，十分真誠道：“我會幫你的?！?/br>
    --

    深夜，整個開京城早就陷入了沉睡，卻無人知道，就在剛才，東宮偏僻的角落里，發(fā)生了怎樣的事件。

    虞衡坐在殿內(nèi)，看著眼前這個低垂著眉眼，認(rèn)真給她療傷的人，心中思緒萬千。

    被她……看到了。

    被她看到了，自己殺人的樣子；也被她看到了，自己真正的樣子。

    可她為何是這樣的反應(yīng)？

    沒有害怕，沒有驚慌，也沒有產(chǎn)生絲毫的生氣怨恨，相反，她態(tài)度一如往常，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變化。

    她怎么能如此平靜呢？簡直就像……她早就知道一切一樣。

    手上傳來細(xì)膩的觸感，過近的距離讓他得以聞到她身上的幽香，看著她柔順的發(fā)頂，虞衡的心思有一瞬間的走神。

    “好啦！搞定！”

    花熙左右檢查過之后，就放下了他的手。

    “果然是拿劍拿得少吧，居然磨成了這樣，細(xì)皮嫩rou的。嘖嘖，不愧是太子爺啊……”

    虞衡默默收回手，看到自己宛若新生的手掌后，有些木然道：“你……”

    花熙于是自滿地笑道：“小法術(shù)，雖然我不是醫(yī)修，但這種基礎(chǔ)的小傷口，我還是會治療的?！?/br>
    “……”

    虞衡于是放下手，屋內(nèi)也就此陷入了沉默。

    “不如先跟我說說，你為何要?dú)⑺?。”不多時，還是花熙率先開了口。

    想起這件事，虞衡斂起眸，低聲道：“因?yàn)椤撑??！?/br>
    “背叛？”花熙一愣，腦海中想起幾日前，椴楊在夜色中和她說的話。

    那時，明明一說起虞衡，椴楊眸中就閃起了微弱的光芒，他對虞衡的感謝和敬仰根本掩藏不住，這樣的人，真的會背叛他嗎？

    “你也覺得不可能？”看到她懷疑的神情后，虞衡嗤笑一聲，“可他就是這么做了。”

    “人說的話本來就不可信，我也從未相信他會真正地忠誠于我，”說著，他有些自嘲地輕笑?！爸皇菦]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br>
    “……你真的覺得，他背叛你了？”

    直到此刻，花熙依然有些懷疑。

    “你能不能和我說說，事情的全部經(jīng)過？”

    “全部？”虞衡看向她，挑眉道：“你確定？”

    “當(dāng)然確定了?！被ㄎ醴炊行┠涿?，“難不成都到這個份上了，你還要裝什么‘不諳世事’的小太子嗎？”

    “若是師尊喜歡，一直裝也沒什么的。”虞衡揚(yáng)起唇角，“但如果師尊一定要知道這些事，那以前的小太子，可就再也回不來了?！?/br>
    花熙擺擺手，無所謂道：“快別回來了，那又不是真實(shí)的你，就算你裝得再好，不是真實(shí)的你就毫無意義，明白嗎？”

    不是真實(shí)的，就，毫無意義……

    聞言，虞衡微微一怔，腦海里不由得想到以前，也有人和他說過類似的話。只不過，那個人所說的意思，卻與她完全相反。

    【不許再吃綠豆糕了，你不知道你父皇討厭，一看到綠豆就想吐嗎？你還吃？！你要跟他說，你和他一樣不喜歡綠豆，這樣他才會喜歡你，知道嗎？】【裝？裝怎么了，說謊怎么了？你記住，沒有人想了解真實(shí)的你！大家想要的，只是一個幻象?！俊净噬舷胍犜挼幕首?，皇兄們想要沒有威脅的皇弟，大臣們想要有能力的太子……記住，你要做的，是滿足他們的幻想，不是做你自己！只要能拿到太子之位，你的個性是怎樣，根本毫無意義！】是啊，毫無意義。

    一直以來，他都一直在遵循那個人所說的話，努力偽裝自己，隱藏自己。因?yàn)橹挥羞@樣，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才能在這風(fēng)云詭譎的京城中，得以保全自己。

    可現(xiàn)在，她卻說，不是真實(shí)的他就毫無意義？

    難道比起偽裝，她更喜歡真實(shí)的他嗎？

    ……這可真是聞所未聞。

    思及此，虞衡若有所思地望了望自己身上的孝服，又望了望眼前的花熙。低聲說了句：“真的么……”

    “什么？”花熙沒有聽清。

    “沒事……”

    虞衡連忙壓下了心中那一點(diǎn)紛亂的情緒。

    整理好心緒之后，他勾起唇，反問道：“師尊不如猜猜，我為何會請你下山？”

    “額……”花熙摸了摸頭發(fā)，猜測道：“應(yīng)該是為了皇宮里那些奇怪的人吧？”

    “師尊果然聰慧?！?/br>
    虞衡又笑了，可在想起那些事情后，笑意又漸漸淡了下去。

    “也許，他們已經(jīng)不能算是人了，而是……傀儡。

    目光呆滯，行動單調(diào)，宛若木偶一般的，傀儡?！?/br>
    “傀儡……”花熙喃喃地重復(fù)一遍，又仰頭道：“難道說，你已經(jīng)查到一些東西了？”

    “也不是查到吧……”

    虞衡垂著頭，平淡道：“根據(jù)我們的調(diào)查，那些人應(yīng)該是受人控制的。平時的時候，所有人的動作都如出一轍，不論是對話，還是舉手投足，他們都有著同樣的機(jī)制。

    那時的他們，應(yīng)該只是沒有受到命令的傀儡，只會按照既定的規(guī)則行事，這是他們的第一種狀態(tài)。

    但若是到了關(guān)鍵時刻，他們就會有一個全新的狀態(tài)，能直接地聽取控制人的命令，根據(jù)控制人的所言所動，做出相應(yīng)的動作，說出相應(yīng)的話?！?/br>
    花熙皺起眉：“比如？”

    “比如，有一個原本十分支持我的大臣，卻在某一天上朝時，同意了蘭貴妃立皇弟為太子的主張。而在下朝后，卻呈現(xiàn)出了與其他傀儡相差無幾的表現(xiàn)?！?/br>
    虞衡很快回答道：“這應(yīng)該就是因?yàn)?，他完成任?wù)后，控制人收回了他的命令，所以這個傀儡，就得以從第二種狀態(tài)，回到第一種?！?/br>
    虞衡又道：“剛開始只有宮女和太監(jiān)，到后面，逐漸多了侍衛(wèi)和將領(lǐng)。到現(xiàn)在，許許多多大臣，也變成了那樣，包括原本支持我的黨羽。

    連帶著，蘭貴妃的勢力也在與日俱增，成為了我很大的威脅?！?/br>
    “竟是這樣……”花熙于是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把我請下山，就是因?yàn)槟銈儗?shí)在調(diào)查不出這個蘭貴妃的底細(xì)，不知道她是通過何種方式，才能夠控制如此數(shù)量眾多的“傀儡”。

    所以，想讓我從修仙之人的角度來看看，她是不是使了什么鬼神之法？”

    “差不多吧……”虞衡無奈地笑了笑，“只是沒想到，師尊如此修為，也沒能看出她究竟是如何做到那些事的?！?/br>
    “除了他們奇怪的行為之外，我那天，確實(shí)沒有看出任何的異常?！被叵肫鹉翘斓乃娝?，花熙捏著下巴，搖了搖頭。

    “此事暫且不提，你先和我說說，今天是怎么回事。你們是怎么發(fā)現(xiàn)椴楊背叛的？”

    “今天……”

    想到今天的事情后，虞衡頓了頓。

    “前些日里，椴楊在城郊發(fā)現(xiàn)了一處蘭貴妃經(jīng)常光臨的小院，據(jù)他所說，里面生活著一個男人，看起來，與蘭貴妃關(guān)系不淺?！?/br>
    “我本來派他今天，趁蘭貴妃不在，將那個男人劫持，以此來進(jìn)行要挾?？烧l知，椴楊進(jìn)去之后，居然突然倒戈，還差點(diǎn)把所有同行的暗衛(wèi)全部殺了?！?/br>
    花熙：“這……”

    “是不是很像變成了傀儡？”說到此，虞衡的眸光冷了下去。

    “可是沒有，今日我們將他抓回之后，他一直言語流暢，行為自然，連第二種狀態(tài)都不是，絕對不像是傀儡的樣子?！?/br>
    “……他就是背叛了我?！弊詈?，他得出了這個結(jié)論。

    “……”

    花熙看著此刻虞衡面無表情的樣子，又想起椴楊曾說過的那些話。

    【只要能陪在太子身邊，我就足夠了。】曾經(jīng)那般忠心耿耿的人，如今卻這樣……

    想來，虞衡盡管看上去冷酷無情，其實(shí)，心里應(yīng)當(dāng)還是對此感到十分難過的吧。

    但直到現(xiàn)在，花熙都不覺得，椴楊是一個會背叛虞衡的人。

    其實(shí)，花熙剛才趕到現(xiàn)場之時，分明在空中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那味道，和她從前在魔域邊境撿到葉亭時聞到的味道十分相似。

    雖然不能說是魔氣，但確確實(shí)實(shí)是一種，會在魔族上散發(fā)出來的味道。

    大概是因?yàn)樗s上了虞衡殺掉他的那一瞬間。就和人死去后魂魄飛散一樣，那個控制著椴楊身體的力量，在椴楊死去的那一刻，從他的身體里逃竄了出來。

    雖然那味道只出現(xiàn)了一瞬，之后便立刻消失殆盡，但還是足以引起她的警惕。

    就如青鸞的事件一樣，這世間有許許多多可以隱藏魔氣的辦法。因?yàn)槟Ы绲蛄?，魔族稀少，她之前一直沒有想到這一層，可皇宮中那些舉止奇怪的宮人，和如今椴楊毫無理由的背叛，都讓她不得不往這一方面去想。

    思及此，她抬眸看向虞衡，思索片刻后，開口道：“其實(shí)，他可能沒有背叛你?！?/br>
    “沒有？”虞衡瞇起眼來。

    花熙沉吟道：“若你所言屬實(shí)，他們真的是傀儡，那就不僅僅代表可以控制，說不定，也可以附身。我可能……有了一點(diǎn)線索。”

    “只不過，你說的那個，蘭貴妃經(jīng)常光臨的宅子，可能得帶我去一趟了。”

    第26章 不測之淵

    第二日，在看到花熙身邊緊緊跟著的葉亭和白苧后，虞衡臉上的笑意一瞬間淡了些許。

    “師尊啊……”他湊到花熙身邊道，頗為幽怨道：“我記得，你昨天說的，可是你一個人??？”

    “我有說嗎？”花熙一副不記得的樣子，又皺眉道：“可這件事，恐怕必須得他們來了。”

    她解釋道：“如果我們的敵人真的是魔族的話……能同時控制那么多傀儡，還能在我身邊竄來竄去而不留下魔氣，那足以說明，他的實(shí)力十分強(qiáng)大?！?/br>
    “我身為沒有攻擊能力的食修，除非遇上比我境界低很多的人，不然，是毫無還手之力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