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疼嗎？”離絮忽然開口。

    萇瑤愣了一下，她沒有明白離絮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她問，“是想起來什么了嗎？”

    離絮原本是什么都沒有想起來的，只是因為最近多次又頻繁地聽見“萇瑤”這個對于自己而言似乎非比尋常的名字，記憶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被強硬地挖掘了出來。而今天在看關(guān)于眼前這個人的生平時，那些過往對于她而言都很陌生，可唯獨在看見上面說她一個人對上仲堂那樣的大魔頭，開啟了上古秘術(shù)，跟對方同歸于盡封印時候，記憶像是被撕開了一個小口，那些被奪走的東西再一次出現(xiàn)在了她的腦海里。

    很多事情都已刻在了骨子里，就算是被偷走，卻總有一天會想起來。

    離絮搖頭，她的記憶并不完整，甚至很模糊，連故事里的主角的臉都看不清楚?？墒切睦锏母杏X卻太清楚了，她騙不了自己。

    在看見司命簿上說萇瑤身死時，她難過地落淚，自己還一點都不知道。等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淚流滿面。

    “你想走哪兒去？”離絮問。

    萇瑤：“門外，我以為你不想見到我。”

    離絮將她腰間的衣服拽得更緊，“沒有，你不準走?！?/br>
    萇瑤遲疑片刻，最后還是伸手環(huán)住了她。

    離絮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么現(xiàn)在一定要拉著萇瑤不讓她離開，明明對于眼前這人，就算是存在于從前的記憶里，對此刻的她而言，也太模糊。唯一清晰的，就是“以身祭獻”那四個字，這在她的記憶中出現(xiàn)了很清晰的畫面，伴隨著這畫面，同樣很清晰的，是她胸口的痛意。

    “我看見了……”

    “嗯？”萇瑤聲音溫和，跟尋常相比，大相庭徑。

    離絮將她抱得更緊了些，這樣的動作讓萇瑤胸口都被勒得有些發(fā)痛，“你一個人，坐在上古秘陣前面的，下面都是血，是你的?！?/br>
    這話被她說得肯定，肯定到萇瑤都沒有辦法告訴她那都是幻覺是假的，唯有長久又窒息的沉默。

    “我看了很怕。”離絮說。

    萇瑤那只放在她后背上的手抬了抬，落在了她柔軟的發(fā)頂上，輕緩揉發(fā)的動作里面帶了十足安撫的味道。

    但是這些對于離絮來說一點都不夠，“你還會離開我嗎？”她問。

    離絮在忽然之間變得這么粘人，萇瑤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尤其她很清楚離絮對于自己，應(yīng)該是沒有想起來所有。不知道為什么在離絮的心里，仿佛就只有那一次封印的場景讓她無比清楚。

    而離絮現(xiàn)在也很茫然，她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像是這樣青睞于眼前的女子，她和萇瑤的關(guān)系，在昨日之前還是維持得好好的師徒，但現(xiàn)在從心頭涌上來的情緒，讓她似乎對萇瑤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明明已經(jīng)看見了那么多并算不上愉快的過往，可是還是好會在潛意識里將這個人當做是自己最親近的人，親近到一旦想到對方會離開，就會覺得難受。

    萇瑤眼里有些發(fā)熱，她想過了千百回當離絮再一次記起來當年的那些事后的反應(yīng)，也許會像是從前一樣，對她冷言冷語，也可能會做出比從前更讓她難受的事，這輩子都不會得到原諒。但是唯獨沒有想到，或者從來沒有奢望過會出現(xiàn)眼前這一幕，她懷里的人，根本舍不得她離開。

    “不會?！比O瑤語氣無比堅定，她心中有主意的時候，誰都不可能讓她輕易改變。就算是離絮厭棄厭惡她，她都不會真的離開離絮身邊，只不過是明是暗，她都全部遷就離絮的情緒。

    離絮仿佛松了一口氣，可是她仍舊沒有放開萇瑤，“你之前是不是對我很不好？”

    萇瑤點頭。

    “那你以后要加倍對我好。”離絮說。

    萇瑤心里有些酸疼，這何嘗不是她的愿望。只是當心底最最最期盼的事情成為現(xiàn)實時，她仍舊有些沒繃住，眼里有些濕潤，再開口時，聲音也變得嘶啞低沉：“嗯，好。那你以后也要加倍對我不好，就當做是為了從前的自己出氣，好嗎？”

    離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她總覺得自己從萇瑤這話里聽出來那么一絲絲的卑微。

    龍女這樣的天之驕女也會卑微嗎？萇瑤這樣的人也會對人低頭嗎？這似乎跟她在司命簿里看見的那個萇瑤并不一樣。

    這種相處離絮覺得有些怪異，萇瑤似乎就跟著她在九重天住了下來。她原本回來只是為了探查萇瑤到底是誰，但現(xiàn)在司命簿也在她手里，她也看了，但似乎已經(jīng)沒有了再去太夷宗的理由。她不需要再回去當什么師父，每天拉著萇瑤在后山練劍。

    萇瑤似乎也忘了這事兒，就這么陪著她在九重天的小院子里。

    直到有一日，離絮半夜覺得悶得慌，睜開眼，借著夜明珠看著窗戶旁邊的那張小榻上空無一人。

    離絮一愣。

    這么長時間，萇瑤一直都睡在那里。她個子挺高的，其實最開始離絮還擔(dān)心她長手長腳在這里根本睡不好，但萇瑤堅持，又不肯跟她睡在一張床上，離絮沒辦法，就只能由了她去。

    每次在閉眼前的最后一秒和睜開眼睛的第一秒，看見的都是萇瑤，現(xiàn)在后者忽然不見了，離絮還有點慌亂。

    她腦子里一下變得清醒，驀然從床上坐起來，外衫也顧不上穿上，就推開了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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