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動作再次讓嚴(yán)安貞想到了電影院里，清醒過來的江有姝為了掩飾尷尬想把頭發(fā)別到耳后的動作。

    所以，她現(xiàn)在是覺得尷尬了嗎？

    因為她用一種過于維護(hù)的姿態(tài)把她拉了回來，所以她覺得，尷尬？

    第22章 奶奶

    兩人在人群的角落里，扶著各自的行李箱，嚴(yán)安貞微垂著眸子，眼眸里黑漆漆一片，很平靜，很淡定，江有姝則盯著前面那人的后腦勺發(fā)呆，一會覺得自己應(yīng)該強勢一點，一會又怕強勢的自己被阿貞討厭，兩種相反的思想在腦海里打架，內(nèi)里糾結(jié)無比，面上卻不顯。

    掩飾情緒也是一把好手。

    這樣莫名沉默了兩分鐘，嚴(yán)安貞突然偏了下頭，望著她，眼里湖光傾瀉，四面八方涌來，像是要將她溺斃其中。

    “你在看什么？”

    江有姝：“前面的后腦勺?！?/br>
    嚴(yán)安貞順著繼續(xù)問，語氣溫和平淡：“看出什么來了嗎？”

    江有姝心思不在這上面，隨便扯了一句：“看起來不出幾年就要禿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初顯端倪?！?/br>
    她剛說完，就看見前面那人似乎僵了一下，而后抬起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腦勺，緩慢地上下移動，頭發(fā)似雜草一樣在他的指縫間翻來倒去，這動作透著一股難言的蕭瑟。

    江有姝：“……”

    兩人只是平常說著話，因靠得近而壓低了一些音量，再加上整個車廂人聲鼎沸，連聲音都仿佛在擠來擠去，她怎么也沒想到前面那人聽力這么好，這都能聽見。

    江有姝連忙補了一句：“我開玩笑的?！?/br>
    “嗯?！?/br>
    嚴(yán)安貞應(yīng)了一句，卻是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輕聲溫柔。

    兩站很快就到了，江有姝跟嚴(yán)安貞道別，拖著行李箱從人群里艱難地擠了出去，不知道說了多少個“請讓一下”，在離開車廂踏到外面的那一刻，她深深呼吸著新鮮空氣，躲開往電梯那走的人.流，尋了個不礙著別人的位置，低頭敲著字。

    江有姝：【那我先走了啊，有什么問題盡管來麻煩我，我特別喜歡被人麻煩。我小時候在豐城待過一段時間，你要是改變心意想找個人帶你去吃香的喝辣的，江向?qū)Ы哒\為您服務(wù)?！?/br>
    噼里啪啦，輸了一大通，發(fā)送過去。

    上面立刻蹦出“對方正在輸入…”。

    很快，嚴(yán)安貞發(fā)來消息，簡簡單單兩個字。

    抬頭。

    江有姝抬頭，發(fā)現(xiàn)自己這個位置正好能從人頭的縫隙里看見嚴(yán)安貞，阿貞不愧是阿貞，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美得令人驚嘆。她在人群的最后頭，尋著那點縫隙，不知道看了她多久，對江有姝來說，這一眼萬年。

    兩人隔著洶涌的人群，隔著緩慢關(guān)閉的車門，默然對視。

    待地鐵離開后，江有姝低頭，發(fā)現(xiàn)嚴(yán)安貞不知何時又發(fā)來一句話。

    嚴(yán)安貞：【好的，江向?qū)А！?/br>
    她們剛剛一直在對視，阿貞是什么時候打的字？還是說她可以做到盲打？

    盯著“江向?qū)А比齻€字，江有姝彎了唇角，哼著歌往出口走去。

    陳筱時算什么，看她把阿貞從女主手里搶回來。

    出了地鐵，打車到奶奶家，這個江江無比熟悉的地方，對她而言則是陌生的。江江奶奶一個人住在小區(qū)里，江父曾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在豐城，想把她接到梁岳去，但江奶奶說什么也不肯，還豎著眉毛大聲說：“我人雖然老了，但身子骨還硬朗著，腦子也清醒著，一個人怎么住不得？別把我看得跟半只腳踏進(jìn)棺材里一樣?！北贿@么說了一通，江父無法，只好找了個保姆每天去打掃一下，看著點這個獨居的老人。

    江奶奶幼年經(jīng)歷比較曲折，性子從小養(yǎng)出來的執(zhí)拗，江有姝知道這一點，以為她即將要面對的是一個固執(zhí)又死板的老人。

    但她想錯了。

    按了門鈴，里面?zhèn)鱽硪坏篮奥暎骸皝砹藖砹?！?/br>
    快七十歲的人了，仍然聲若洪鐘，看起來平常沒少喊的樣子。

    門被打開，露出后頭一張布滿溝壑的臉。老人滿頭的森森白發(fā)，眼皮耷拉著，看起來有些沒精神，但眼神卻一點都不渾濁，清明得很，一簇光從里頭射出來，落在她的身上，老人唇角扯了扯，帶動了唇邊的一條三厘米的疤。

    “江江啊，快進(jìn)來快進(jìn)來。”說著把門徹底拉開，江奶奶彎腰把一早備好的拖鞋拿了出來。

    仿佛早已忘記曾經(jīng)撂下的狠話。

    也是，親人沒有隔夜仇，江奶奶生氣了那么多天，早就把怒氣轉(zhuǎn)化成了思念，暗地里不住地念叨著江江這個小白眼狼怎么還不來看她。

    江有姝笑著甜甜地喊了一句：“奶奶?！?/br>
    隨后進(jìn)了屋，把行李箱放在墻邊。

    江奶奶應(yīng)了一聲，看她彎腰脫鞋，從頭看到腳，每一條皺紋都擠出了笑意來：“我們小妮子真是越長越漂亮了，你瞅瞅你現(xiàn)在這樣多好看，以前干嘛老化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妝，跟京劇里那丑角似的?！?/br>
    聽到江奶奶把江江以前的夜店妝比喻成了京劇里的丑角臉譜，江有姝笑了一聲，嘴甜地說：“還是奶奶審美好，我這不，聽您的話了嘛?！?/br>
    沒想到小妮子不僅不翻白眼，話還說得這么好聽，江奶奶更高興了，招呼著她往沙發(fā)上坐去，笑著說：“感覺幾個月沒見，小妮子跟以前很不一樣了，人都機靈了不少，有股子靈活勁，說不上來，就是特別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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