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臺 第1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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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玦淡淡道:“強(qiáng)弩之末罷了?!?/br> 玄鷹衛(wèi)經(jīng)一夜苦戰(zhàn),每一個人都掛了彩,就連謝容與身上也染著血,岳魚七看他一眼,正要說話,不慎被入喉的青煙嗆得連咳數(shù)聲,青唯連忙扶住他:“師父。” 岳魚七稍緩了緩,把藏在懷中的幾封信函與一個牛皮袋子交給謝容與,“岑雪明在巖洞中留下一個爛木匣子,里頭的東西,除了一個錦囊都在這里了,你拿好,錦囊遺落在洞里,最后被一個姓章的小兄弟撿回來了,眼下也不知道他怎么樣,你派人去看看。” 謝容與知道他說的是章庭,看了祁銘一眼,祁銘拱了拱手,立刻帶著幾名玄鷹衛(wèi)往山上去了。 岳魚七隨即捉了青唯的手腕:“我們走。” 青唯愣了一下,本能地要掙脫開他。 岳魚七一看她這副樣子,沉聲道:“柏楊山的駐軍已經(jīng)到了,山上還有京里來的欽差,這山里的一切人和事都將曝光在白日青天里,你我重犯之名未洗,這個時候該怎么做,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青唯抿唇不語,岳魚七又看向謝容與,“她不知分寸,你也不知利害?” 不待謝容與答,岳魚七道:“好,就算有朝一日你能為我和小野洗清罪名,案子是在這山里查嗎?不是,一切都得等你把證據(jù)平安送回京里再說。我和小野是重犯這是事實(shí),我們跟在你的軍中,哪怕有官家庇護(hù),有心人也會借此作梗,讓朝廷失去對你的信任,如果因?yàn)槲覀?,這些好不容易找到的罪證不能由你親自帶回京中,途中被人調(diào)包甚至摧毀,豈不功虧一簣?昭王殿下,證據(jù)已現(xiàn),我和小野留下,只會拖累你們?!?/br> 其實(shí)岳魚七說的道理,謝容與怎會不懂,他只是…… 謝容與垂下眸:“還請前輩,一定照顧好小野。” “她你還不知道么,她自在慣了,也會保護(hù)自己,等風(fēng)頭過去,你平安到京,她想去哪里自會出現(xiàn)在哪里。”岳魚七說著,拽著青唯就往旁邊的一條隱匿山徑而去。 青唯被他拽得踉蹌了幾步,別離不是沒有預(yù)料,只是來得太倉促了,倉促得青唯甚至不知道該跟謝容與說些什么,晨風(fēng)拂亂她的發(fā),把她的目光吹得迷離,匆忙中,她張了張口,只喊了一聲:“官人……” 這聲“官人”如一根細(xì)芒,一下扎入謝容與的心中,謝容與忍不住提劍追了幾步,可是青唯已然回過身,翻身上了道旁的馬。 山嵐拂過她的周身,將她遮掩身份的黑袍吹得獵獵翻飛,她卻沒有回頭。駐軍兵馬已經(jīng)逼近,封原的人手正在山間搜尋所謂重犯,而溫小野始終都是溫小野,清醒地知道自己該做什么,總是奔走利落。 馬鞭高揚(yáng)發(fā)出一聲脆響,青唯跟著岳魚七一齊向著初升的朝陽打馬而去,消失在了山野的晨霧濃煙之中。 - 山上的濃煙未散,通往山上的幾條路都被翻倒的樹木和石塊堵住了,有很長一段時間,曲茂都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他身上很疼,說不清是哪里疼,恍惚中只記得火光沖過來的一瞬,尤紹撲過來護(hù)住自己,而眼下,尤紹就躺在自己身邊。 曲茂艱難地爬起身,推了一下尤紹,“紹子……” “五爺……我沒事,讓我緩緩……”好半晌,尤紹沙啞地回道,“快去……快去看看小章大人……” 曲茂愣了愣。 是了,章蘭若怎么樣了?他記得火硝炸響的一刻,章蘭若似乎回山洞里撿什么東西了,那位前輩想趕回去救他,然后他們所有人就被席卷過來的火光濃煙逼出巖洞。 曲茂四下望去,發(fā)現(xiàn)章庭其實(shí)就躺在離他不遠(yuǎn)的一個巨巖旁,巨巖阻止了他跌落山谷,他整個人卻像沒了意識,身下淌出一灘濃稠的血。 曲茂呆了許久,有一瞬間,他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已經(jīng)死了。 他說不出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只覺得空空蕩蕩的。 他討厭他,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明明半斤八兩,他卻看不起他,他親近讀書人,嫌他不學(xué)無術(shù),成日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可是這些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他希望他倒霉,被他爹揍,希望他出丑,可他從不希望他死,尤其在剛才,他們好歹共患難了一回,他發(fā)現(xiàn),其實(shí)他也沒那么討厭…… “章蘭若……”曲茂喊了一聲。 章庭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曲茂怔了一瞬,想要起身過去看看,可是腳踝不知是扭了還是斷了,鉆心的疼,他只得艱難地挪到他身邊,又喊一聲:“章蘭若?” 離得近了,曲茂才發(fā)現(xiàn)章庭其實(shí)有很微弱的呼吸,他甚至答應(yīng)了他,從喉間發(fā)出了一聲不知所謂的低吟。 曲茂手忙腳亂地把他扶起,“你撐一會兒,我、我給你找大夫?!彼麖埢趟念?,這才發(fā)現(xiàn)山前的這一片空地上,他是唯一一個能夠坐起身的,遠(yuǎn)處幾個家將和官兵早已不知死活,心中涌上一陣無助,“有沒有人啊,快去請大夫——” 章庭看著曲茂,他眼下說不上來身上是什么感覺,只是感到虛弱,每一下的呼吸都讓他疲憊。他很想睡去,可是似乎有什么未完成的事,一直支撐著他的神志,好一會兒,章庭才想起來,他吃力地抬起手,把手中緊握的錦囊交給曲茂,“這個……你拿著……交給,交給小昭王……” 曲茂茫然接過。 章庭緩了片刻,深深吸了口氣,又說:“還有……還有你簽的那張軍令……那張軍令,有問題,你要當(dāng)心……” 曲茂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也沒心思聽,眼睜睜看著他每多說一個字,臉色就慘白一分,情急之下不禁把錦囊扔在一旁,“你不要說了,你歇一會兒,等、等來人了,封叔也好,清執(zhí)也好,他們會去請大夫的——” 曲茂沒有看見,其實(shí)他身旁已經(jīng)來人了。 這個人自破曉時分就等在山間,所以他比所有人都早到一步。他似乎沒有被適才的山崩波及,也沒有受兵亂的紛擾,他的衣衫是干凈的,腳步很輕,走到近前,彎下身,拾起被曲茂扔在一旁的錦囊。 章庭見曲茂把錦囊扔了,開口要罵,這個錦囊可以救他的命,他怎么這么糊涂?然而話到了嗓子眼,卻被一口血嗆住,章庭劇烈地咳起來,任血從嘴角淌下,仰頭看向這漫山青煙,“算了,我管你做什么……你總是這么糊涂,糊涂……也好……” 拾了錦囊的人終于在曲茂身邊蹲下身,溫聲道:“我適才上山時,已派人去問過了,玄鷹衛(wèi)、鎮(zhèn)北軍、駐軍軍中均有隨行大夫,只是上山的路被碎石堵了,蘭若,你多撐一會兒。” 章庭看著張遠(yuǎn)岫,目光最后落在他手里的錦囊。 張遠(yuǎn)岫看出他的意思,默了片刻,將錦囊交還給曲茂。 章庭的目光追著那枚錦囊,末了,露出一個荒唐的笑:“忘塵,洗襟臺……在你眼中,是什么樣子的?” 晨光灑在張遠(yuǎn)岫單薄的眼瞼,他垂下眸:“蘭若何處此言?” “至少,至少在我眼中……”章庭一字一句地說道,“只見洗襟無垢,不見青云……” 張遠(yuǎn)岫聽到“青云”二字,眉心稍稍一蹙,不由朝章庭看去。 章庭已經(jīng)沒什么力氣了,身體深處的疼痛像一只無形的手,拽著他往深淵墜去,他還有許多話未說,還有許多事未了,可那些說不明、理不清的紛紛擾擾,不過是塵網(wǎng)中的凡人困頓,如同每一個將登青云臺的人心口滿懷的希冀一樣,而他一個愚人,如何妄斷是非呢。 章庭最后閉上眼,輕聲問:“忘塵,你真的能夠忘塵嗎?” 被堵了的山路終于疏通,漫天青煙漸漸消散,山體在震蕩后,露出它殘缺的模樣,五千駐軍涌上山間,玄鷹衛(wèi)卻先他們一步來到巖洞前的空地,張遠(yuǎn)岫看著墮入昏迷不知生死的章庭,回身便對上了謝容與。 有那么片刻,張遠(yuǎn)岫幾乎沒認(rèn)出他來。 白衣提劍,周身染血。 似乎經(jīng)此一劫,他再不是那個束心縛情謹(jǐn)守宮規(guī)的王了。 成了乘舟辭江去,本該逍遙的容與。 謝楨所希望的,謝家小公子該有的樣子。 玄鷹司的隨行大夫立刻上前驗(yàn)看章庭的傷勢,謝容與看著張遠(yuǎn)岫,“張大人怎么來了?” 張遠(yuǎn)岫的聲音溫和極了,“脂溪礦山一案,驚動柏楊山駐軍,下官病好后欲往柏楊山督工,聽聞此事,急趕而來。” 封原也帶著兵馬趕到了山上,他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沒能在山中找到青唯和岳魚七,已經(jīng)失了先機(jī),眼下看到謝容與手里的政務(wù),心知功虧一簣,神色灰敗下來。五千駐軍在山中列陣,駐軍統(tǒng)領(lǐng)在謝容與面前單膝跪下:“昭王殿下,末將馳援來遲——” 謝容與淡淡地注視著封原,高聲道:“當(dāng)朝四品將軍封原,涉嫌買賣洗襟臺名額,擅調(diào)兵馬,濫殺無辜,銷贓毀證,本王現(xiàn)已取得證據(jù),即刻將封原及現(xiàn)麾下所有兵卒押解上京!” 駐軍統(tǒng)領(lǐng)立刻稱是,由衛(wèi)玦和章祿之率領(lǐng),在山間擒下一個又一個鎮(zhèn)北軍精銳。山上的硝煙終于徹底落下,草木蔓生的山間,吸飽了血的玄鷹袍擺上雄鷹怒目而視,它們似乎終于要在壯闊的山嵐中振翅,于多年后,再度嘗試翱翔天際。 張遠(yuǎn)岫立在原處。 四周太吵了,每一個人似乎都有許多事要做,有既定的路要走。 只有他停在這里,裹足不前。 他移目看向遠(yuǎn)天。 忘塵,在你眼中,洗襟臺是什么樣子的? 至少在我眼中,只見洗襟無垢,不見青云…… 柏楊山的洗襟臺已經(jīng)快重建完成,可惜啊,洗襟臺離得太遠(yuǎn)了,他們在此時此刻竟望不見。 漫天的青煙消散,隨著起伏的山巒往上看,往遠(yuǎn)看,晨光彌散的地方,只有青云之巔。 (下卷完) 終卷 第176章 (兩個月后) “……根據(jù)封原的供詞,昭化十二年到十三年之間,曲不惟、岑雪明等人以竹固山為據(jù)點(diǎn),一共賣出過五個洗襟臺登臺名額,其中,除了舉人沈?yàn)懙拿~是以一副稀世名畫換取,其余的售價十萬兩到二十萬兩紋銀不等?!?/br> 宣室殿上,刑部尚書將擬好的奏報呈遞御前,向趙疏稟報道。 “曲不惟后利用陵川與中州的商路買賣,把所得紋銀悉數(shù)轉(zhuǎn)移到了中州私宅存放。昭化十三年,洗襟臺坍塌,曲不惟唯恐名額買賣的秘密暴露,授意封原、岑雪明滅口了一批人,其中包括了洗襟臺下幸存士子沈?yàn)?、竹固山百余山匪、以及勘破洗襟臺名額買賣內(nèi)幕,意圖上京告御狀,揭發(fā)曲不惟惡行的秀才徐述白?!?/br> “另外,“大理寺卿道,“曲不惟還以雙倍奉還洗襟臺登臺名額為條件,勸服了包括上溪蔣萬謙在內(nèi)的數(shù)名涉案人員三緘其口,直至今年春,昭王殿下通過竹固山山匪之死的疑點(diǎn),到陵川上溪縣查證,找到了葛翁葛娃兩個山匪遺余,事情才敗露。被迫協(xié)助岑雪明進(jìn)行名額買賣的孫誼年、秦景山二人已在縣衙暴亂中被殺害,據(jù)玄鷹司稱,縣令孫誼年臨終前留下供詞,真正指使他們販?zhǔn)勖~的人正是曲不惟,岑雪明只是中間人。爾后昭王殿下為了獲取證據(jù),追查岑雪明的下落,發(fā)現(xiàn)岑雪明為了躲避曲不惟追殺,已于昭化十三年秋冒名頂替流放犯蒙四,躲去了脂溪礦山,后死于嘉寧元年礦山的一次炸山事故當(dāng)中。 “好在岑雪明未雨綢繆,死前留下了曲不惟犯案的罪證,這些罪證爾后被中州衙門典薄石良轉(zhuǎn)移去了礦山入山口,存放硝石油罐的巖洞,及至兩個月前,昭王殿下查證到此,與封原叛軍發(fā)生沖突,小章大人、曲校尉、以及重犯岳魚七拼死保下罪證,由玄鷹司護(hù)送上京,昭王殿下親自呈遞朝廷?!?/br> 御史大夫緊接著道:“昭王殿下呈遞的這一批罪證中,除了曲不惟與岑雪明的往來私函,還有收取銀子的賬簿流水,及曲不惟存放在岑雪明處的一枚私章。此外,臣還根據(jù)到京證人葛翁、葛娃,葉氏祖孫的證詞,以及東安尹家、沈?yàn)懝屡蚴稀F(xiàn)更名為尹婉,陵川州尹齊大人通過昭王殿下轉(zhuǎn)交的供狀,重新梳理過案情,發(fā)現(xiàn)洗襟臺買賣名額一案的經(jīng)過,與昭王殿下所述的一般無二,鐵證如山,容不得半句辯駁,眼下案犯曲不惟、封原等人已對所犯罪孽供認(rèn)不諱,只待畫押。” “不過……”大理寺少卿孫艾接話道,“雖然曲、封等人已經(jīng)認(rèn)罪,臣等商議后以為,洗襟臺名額買賣一案仍余兩個疑點(diǎn),并不能草率結(jié)案,其一,曲不惟售賣的名額究竟是從哪里來的?我們都知道,洗襟臺最初只是洗襟祠,后來先帝決意讓士子登臺紀(jì)念滄浪洗襟的事跡,才改祠為臺,昭化十二年,先帝授意翰林挑選登臺士子,也就是說,所有的登臺名額都應(yīng)該由翰林分發(fā)。自然,翰林身處廟堂,對地方士情并不了解,讓地方呈遞士人名錄也在情理之中。因此六年前,名額分發(fā)到陵川,挑選士子的責(zé)任最初落到了州尹魏升身上,不過據(jù)臣所知,魏升對挑選士子一事并不熱衷,很快便扔回給翰林不管了,可是,根據(jù)曲不惟的供詞,他聲稱自己是與陵川魏升合謀,進(jìn)行的名額買賣,這一點(diǎn)與我們已知的事由有出入,而魏升已死,我們無從查證。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陵川州尹齊大人在供狀中稱,曲不惟用來售賣的洗襟臺名額,極可能是從樞密院章大人手中得來的,乃至于幸存的士子沈?yàn)?,其?shí)是由章大人派人滅口的。可是,臣等翻遍了所有證據(jù),包括昭王殿下從脂溪礦山尋來的岑雪明遺證,都無法找到任何章大人卷入此案的蛛絲馬跡,臣等審過曲不惟數(shù)回,曲不惟一口咬定此事與章大人無關(guān),稱是與他合謀的只有魏升,說句不好聽的,齊大人指認(rèn)章大人,實(shí)在是空口無憑?!?/br> 孫艾說著,猶豫了片刻,“齊大人素有青天之名,臣等自然不能把他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商議過后,覺得是不是該從翰林院查起,畢竟這是登臺名額的源頭,只是……當(dāng)年負(fù)責(zé)遴選陵川登臺士子的幾個翰林院士要么早已不在世上,要么不知情,僅剩一個老太傅可查問,老太傅德高望重,已是耄耋之年,昭王殿下說……暫不要打擾太傅。” 倒不是孫艾要幫著章鶴書說話,自從謝容與從陵川帶回罪證,洗襟臺買賣名額一案已由趙疏親自督辦,謝容與主審,三法司從旁協(xié)理,所有人都是看證據(jù)辦事,證據(jù)上沒有的事,他們絕不妄加揣度。 趙疏聽了這話,深思了片刻,曲不惟拒不指認(rèn)章鶴書這事他早已聽謝容與提過了,“不打擾老太傅也是朕的意思,翰林那邊該怎么查,待朕與表兄商議后再說。你們方才說這案子有兩個疑點(diǎn),另一個是什么?” “回官家,另外一個只是臣等私下的疑慮,即曲不惟犯案的動機(jī)。照理說曲不惟一個軍侯,食邑千戶,不至于為數(shù)十萬兩紋銀犯下如此惡行,臣等總覺得他買賣洗襟臺登臺名額,不單單只是為了一個‘利’字,審問過他好幾回,他卻什么都不說?!毙滩可袝?,“臣后來試圖跟曲家五公子打聽,但是官家知道的,這曲五公子自從回京,除了跟昭王殿下鬧過兩場,眼下對任何人都是閉門不見,臣前日好不容易登門,他似乎對自己父親做了什么毫不知情,只顧著說自己被昭王殿下賣了都不知道,還變著法給他數(shù)銀子……” 說起來,曲茂而今也算有功之臣,岑雪明留下的證據(jù)就是由他和章庭一起保下的,后來玄鷹司為他作證,那副至關(guān)重要的《四景圖》,也是由他交給小昭王的,是故曲不惟犯下如此重罪,被打入天牢,朝廷并沒有追責(zé)于他。 趙疏頷首,意示自己知道了,“章蘭若眼下怎么樣了?” “小章大人仍在東安養(yǎng)傷,齊大人來信說,小章大人命是保住了,腦中淤血未清,說不上來什么時候能醒?!?/br> 山洞的火硝爆炸時,岳魚七到底及時把章庭拽出了洞外,但是熱流來得太快,帶著不可抗衡的力量,逼迫他不得不松開章庭的手,章庭身上的許多傷都不致命,奈何他被熱浪推出山洞,撞在了巨巖上,那塊巨巖阻止他跌下山坡,也在他的顱內(nèi)留下了淤傷。 趙疏看了眼天色,想是案情已梳理得差不多了,深深吐了口氣,“行了,就到這吧,諸位近日多有辛苦,今日早些回去歇著,明日準(zhǔn)一日休沐?!?/br> 殿上立著的幾位大員聽了這話,才驚覺天色早已暗下來,殿中掌起了明燈。自小昭王回京,他們這些三司的官員幾乎是日夜不休地徹查洗襟臺名額買賣一案,雖然身心俱疲,卻不敢停歇下來,怎么歇呢?案子的內(nèi)情觸目驚心,一閉上眼,竹固山冤死的亡魂幾乎要飄蕩在他們眼前,士子深陷坍塌樓臺下的哀嚎不絕于耳,及至今日,所有案情大體梳理完畢,才能稍稍心安。 一眾朝臣與趙疏齊身拜下,安靜有序地退出宣室殿。 趙疏見他們走了,閉上眼,靠坐在龍椅上。他累極了,已連著幾日不曾合眼,但他是皇帝,查清洗襟臺的真相是他的夙愿,所有的重?fù)?dān)扛在他的肩上,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他更不敢有絲毫懈怠。沒一會兒,身邊傳來輕微的一聲:“官家?!?/br> 曹昆德將一盞參湯擱在了龍案上,“官家,大殿里涼,暖閣里爐子燒好了,回去歇一會兒吧?!?/br> 趙疏睜開眼看了他一眼,反應(yīng)了一下,才明白曹昆德說的暖閣是他的寢殿,不是皇后宮里的。他近日政務(wù)繁忙,總也想著要去探望皇后,總也騰不出空閑,好在章元嘉身上月份大了,這一月來總是嗜睡,有時甚至用過暮食就歇下了,并不多等他。 趙疏“嗯”一聲,曹昆德見他起身,連忙上前來為他披上龍氅。推開殿門,秋夜的寒涼迎面撲來,趙疏在這秋涼中走了一會兒才問,“皇后近來心安吧?” 他這話語焉不詳,但曹昆德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昭王回京,呈遞朝堂的罪證引起了軒然大波,數(shù)名大員相繼落獄,章鶴書雖然未被問罪,卻被趙疏以一句“功高勞苦,回府將養(yǎng)”勸說停職了。 曹昆德端著拂塵,緊跟在趙疏身后,“心安著呢。宮中沒什么碎嘴子,哪怕有,也不敢擱在皇后娘娘宮里。仁毓郡主近來進(jìn)宮得少了,約莫是裕王妃那邊打了招呼,太后成日禮佛不問世事,今天一早,榮華長公主也進(jìn)宮了,想來是為了給官家分憂,下午過去了皇后娘娘宮中,眼下應(yīng)該回昭允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