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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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謹修悶悶不樂地低下頭,余光瞥到她泥土半干的外套,就因為他要“買花”才歷盡艱辛。 又想到昨天早上siegfried看完她的文章后對他說的話——難怪你愿意出這么多錢? 他摸到韓念初的手握住,到了平地才說道:“siegfried說你那個研究如果做出來,商業(yè)價值至少超過30億美元。” 韓念初輕輕地“嗯”了一聲。 沒有一絲驚訝,她似乎早就知道。 “我跟周嚴果的那項加在一起,最低估算應(yīng)該超過50億。” 何謹修一腳踢到巖石上,不由得痛叫出聲。 “那你為什么——” “我不打算賣!”韓念初打斷他說,“我想周嚴果也不愿意賣,這兩項技術(shù)會產(chǎn)生的利潤已經(jīng)很可觀了,沒有賣掉的必要?!?/br> “你想做什么?” “跟你想的一樣?!表n念初說,“賦予機器人情感。” 何謹修想起第一次帶到她去看實驗室,她見到尼安時難得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我是制造出尼安的人,我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何謹修說,“你為什么也會有這個想法?” 韓念初沒有回答他,一路沉默,回到營地,她用濕巾把兩人外套上的泥都擦拭干凈,才從保溫杯里倒出熱水,隔著氤氳的熱氣,才低聲說道:“我跟機器一樣,沒有感情,也不能產(chǎn)生感情?!?/br> 何謹修的心猛地一揪。 他沒想到她會對他坦白,在他看來,她已經(jīng)偽裝得很好了。 “突然有那么一天,我就感受不到自己和別人的情緒了,”她低低地說道,“剛開始覺得很好,別人怎么苛待我也不會受傷。直到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拿到了最喜歡的第一,也很平靜,就像是別人拿了獎一樣,我忽然意識到活著好像一點意思也沒有。” 何謹修悄然地握緊了拳頭,克制著不要發(fā)出聲響。 “后來第一次知道了‘圖靈測試’,人和機器隔開,機器通過測試,就具有了人類智能,”韓念初說,“我想如果我跟機器一樣,同樣可以學(xué)習(xí)和識別人的面部表情、語氣,也一樣可以通過‘圖靈測試’,那我就跟別人一樣了?!?/br> “為什么非得跟別人一樣?”何謹修說,“你就是你。” 韓念初搖頭,“如果不經(jīng)過學(xué)習(xí),機器永遠是冰冷的機器?!?/br> “機器即使有了感情,能夠欺騙人類相信他有溫暖豐富的情感——”何謹修艱難地張了張嘴,說,“可那背后,依然是冰冷理智的算法而已?!?/br> 就像她為他做的一切,去郊外農(nóng)場,來阿爾卑山尋找雪絨花,都不是出于感情,僅僅是出于她的智商,她的思維,和她超凡的分析能力,所快速得出應(yīng)付指令的計劃一樣。 沒有一丁點溫度,都是出于理智的分析和完美部署的方案。 他的心像被碾成了泥。 “我——”他努力地張嘴,吐出一個字后就再發(fā)不出一個音節(jié)。 韓念初捧著保溫杯,垂眸望著凝結(jié)在杯口的水汽。 何謹修懊惱地又張嘴道:“我——” “你說得對?!表n念初抬起頭,雙眼發(fā)直地望著遠處,“我可能永遠都感受不到愛你是什么感覺,也感受不到你有多愛我。” 何謹修的心沉了下去,無論她做了多少,這背后的冰冷與理智仍然讓他感到絕望。 “可是學(xué)習(xí)的用處就在這里,我能辨別你對我好,”韓念初說,“你對我有多好,我也會回報你——這句話我知道你并不想聽,你無法接受我像機器一樣,出于規(guī)則而對你好,你想要我對你的好,是出于內(nèi)心深處情感的驅(qū)使,對嗎?” 何謹修無法回答她,事實上,她的這句話就像讓他沉進了冰冷浸骨的湖水里。 “你聽過一句西方諺語嗎?”韓念初說。 “什么?”他木然地問道。 “如果有一只鳥,它長得像鴨子,走路像鴨子,叫聲像鴨子,游泳像鴨子,那它就是一只鴨子?!?/br> “……第一次聽說?!?/br> “這句話換個說法,如果我說的話像是愛你,做的事像是愛你,我一直在做|愛你才會做的事,那我就是愛你!” 何謹修遲疑了一瞬,驀然轉(zhuǎn)過臉,不解卻又帶著期盼的神色盯著她。 韓念初伸手撫上他的臉,“我會學(xué)著去做所有愛你的事,不管是不是出于內(nèi)心情感的驅(qū)使,當(dāng)我做到了,對你能毫無保留地付出一切,那我就是愛你!” 她接連兩個“那就是愛你”,把何謹修從冰冷浸骨的湖底撈了起來。 他的心臟哆嗦著,卻漸漸地又暖和起來。 “阿謹!”她迎著他的目光說道,“這是我的最大限度!如果你接受不了,我會保持距離——” 他握住那只撫在他臉上的手,輕輕地往后一拉,偏頭吻到她的唇上。 “嘶……”的一聲,他的手劃了個半圓,帳篷的拉鏈扣緊,密不透風(fēng)的狹窄空間里,她躺在羽絨墊上,光透過橘色的布照到她的臉上,泛著暖暖的色澤。 他的指頭捏住她脖子下方外套拉鏈,一寸一寸地往下拉開,露出貼身穿著的速干t恤,手從t恤的底端緩緩地探了進去,輕輕地掀起。 “阿念!”他的手往上移,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她,“所有愛我會做的事,還剩下一件,要現(xiàn)在做嗎?” 韓念初遲緩了一秒,才明白他的話,伸手拉下了他外套的拉鏈。 夜色逐漸降臨,帳篷內(nèi)的燈光透到外面,韓念初坐起來,目光掃過凌亂的墊子和展開的睡袋,細心地整理好,才猶豫地看向躺著的何謹修。 他仍然抓著她的一只手不肯松,嘴角微彎,眼里帶著溫柔的笑意,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 “你不介意嗎?”她的手掌撫過干燥的羽絨薄墊。 何謹修笑著問,“介意什么?” 韓念初想到江臨遠曾經(jīng)瘋狂并不厭其煩的逼問,心里閃過排斥,卻仍舊對何謹修說道:“我是第一次跟人發(fā)生——,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br> 何謹修古怪地望著她,“你問的是這個?你——”他稍一借力坐起,湊到她的唇邊,“你猜我介意嗎?” 韓念初垂下眼睛,“應(yīng)該介意吧?!?/br> 何謹修突然低低地笑了,捧著她的臉,親了一下,“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既然你是第一次,你怎么知道你的身體狀況的?” 韓念初皺起眉頭,這個沒法回答他,結(jié)婚前,江家要求做婚檢,她覺得這個建議很好,起初婚檢的結(jié)果只是讓江臨遠有些在意,沒有表現(xiàn)得很明顯。但是新婚那一夜她喝醉后,激烈的反抗和排斥,讓江臨遠就像瘋了一樣,一口咬定她有別的男人。 她搖搖頭,收起思緒,只對何謹修問道:“我沒有別的男人,你信嗎?” “信?!焙沃斝尬侵拈g隙說道,“你只有我?!?/br> “你呢?”韓念初推開他問。 “也只有你。” 夜色漸深,山峰,夜空和大地寂靜無聲,漫天繁星,一陣一陣吹過風(fēng),“呼哧呼哧”,回蕩在曠野,如同宇宙的喘息。 他們肩并肩坐在帳篷口,披著展開的羽絨睡袋,韓念初靠著何謹修的肩頭,順著他的手指,遙望著天空中最亮的幾顆恒星。 “你看連起來就是個w,”何謹修指著夜空中的星說道,“那是仙后座,最亮的那顆仙后座阿爾法星英文名schedar,中文名王良四?!?/br> “小時候我爸也帶我看過星座?!表n念初說道。 “你爸喜歡星座?” “大概吧,”韓念初不太確定地說,“我沒什么興趣,但是他一定要我學(xué)會看星座?!?/br> “為什么?” “他對我說,會看星座的人會獲得某種神秘的力量,”韓念初不怎么贊同地說道,“對于渺小,平淡,甚至是黯淡無光的人,不管他身處怎樣的黑暗當(dāng)中,只要仰頭就會發(fā)現(xiàn),宇宙中光芒最耀眼的那顆星,永遠都在注視著你?!?/br> 何謹修心里一動,她極少說起回憶,僅有的幾次,提到的都是她的父親。 他忽然意識到,她的父親——那個溫柔而包容的男人。她在這世間獲得的愛,也許幾乎都來自于父親,即使她現(xiàn)在沒有感情,父親留給她的那些溫柔的記憶,仍然是支撐她的巨大的、神秘的力量。 可他心里又忍不住酸澀,分明是她讓他開始關(guān)注星座,她卻沒有一點記憶。 他抬頭,從滿天的繁星中找到最亮的六顆,想起他們曾說起過的多元宇宙。 “你說,如果真有平行世界——”他攬緊她的肩膀問道,“在其他的世界里,這時的你和我,也坐在帳篷前看仙后座嗎?” 韓念初的身體一僵,她慢慢地抬起頭,“不一定?!?/br> 很遺憾,在她所知的另一個世界里,她如果在此時仰頭,看到的確實是瑞士的星空,他卻躺在病床上。 “你知道時間平移嗎?” 韓念初點了點頭,“數(shù)學(xué)結(jié)果都是時間平移不變,邏輯是不會隨著客觀世界改變的?!?/br> “我對你的愛也一樣,”何謹修說,“不會隨著時間和客觀條件改變。不管過了多久,不管在什么時候,只要我們相遇,做著同樣的事,結(jié)果也必定一樣,我會愛上你。” ※※※※※※※※※※※※※※※※※※※※ 搬來阿喵的評論:誰都不能小瞧阿念的浪漫,上來就給一個邏輯運算推導(dǎo)出的最大值,一般人遭不住。 ———————————————— 你真的是太了解我的想法了,寫這篇文到這一章才點題。我塑造出阿念這樣一個人物,其實就是想說,現(xiàn)代社會太多阿念這樣的人了,看似冷漠,做任何事都失去了情感的驅(qū)動,可這些人又不是打心底的冷漠,不管是行為還是品德上,這些冷漠的人,都會謹守邏輯和規(guī)則,進而做了自己該做的事。 怕晉江鎖,那啥我一點都不敢寫,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