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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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湖邊月夜下,清波蕩漾中,蘇青鸞那一抹曼陀羅朝著他們?nèi)鋈r,赫家人全部被麻番在地,只余蘇青鸞站在當(dāng)處,以及離她最近的赫云娘。 赫云娘一個勁的往蘇青鸞跟前跑來,一邊嘶聲喊著“公子、吳禛”,蘇青鸞將蕭九放在一邊,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鼻息,幸好只是暈過去。 而后,蘇青鸞站了起來,一步步朝著赫云娘走去,聲音帶著一絲絲的牽引,問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 赫云娘也記不得了,只記得那夜的雨,如此的下。 蘇青鸞站在赫云娘的面前不動,可赫云娘看蘇青鸞……卻儼然將她當(dāng)成了書生吳禛。她沖過來死死的抱住了蘇青鸞,痛哭不已,“我錯了,我錯了公子,愿將我一命換你一命,我求你回來,回來好不好?云娘思你,思得生不如死??!” 相思之苦,可藥人,可毒人。 雨夜之中,赫云娘渾然失聲痛哭,抱著她心愛的吳禛慢慢的滑倒跪地,但雙手卻還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吳禛不語,赫云娘幾乎要將肺腑哭出來。 那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赫云娘追悔不及,“我不想殺你的,我不想的……”她大吼出聲來。 那夜,雨下得極大,宛如此刻,赫云娘的淚和雨一同傾灑下來,在過往與現(xiàn)在不斷的回旋著,仿佛一切都從沒發(fā)生過似的,一切都還是在大錯鑄成的那一夜。 父親嫌吳禛浪蕩,草草用一筆錢便打發(fā)了他,云娘想他,想得快瘋了,小翠幫她送信給公子,為何也遲遲不來? 分明……她在信中說了自己,今夜有小產(chǎn)跡象,公子不應(yīng)該這般鐵石心腸才對呀! 云娘一個晚上都坐在銅鏡前,看著這些日子以來為公子和父母抗命,如玉的容顏已然消瘦不堪,再加上病體孱弱,看上去更是蒲姿弱柳,我見猶憐。 直到外頭有人影穿過風(fēng)雨朝她院子里走來,云娘驚喜問:“可是公子前來?” 可誰知道,是小翠請了大夫回來。 這個大夫,一直是父親請來替她治病的,只是今夜……她只想就見到公子。 文大夫過來的時候,丫鬟告訴他姑娘小產(chǎn),當(dāng)即小覷不得,于是摸出診巾搭在小姐脈搏上,可是診脈診著診著,文大夫原本臉上緊張的神色先是一陣狐疑,而后又想再度替她診脈,“小姐,恕我直言,你這……并無懷孕跡象啊!” 就在大夫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卻見得到赫小姐忽然整個人激動的站了起來,“公子,公子……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外面沖出去。 文大夫老眼昏花,再加上外邊雨大,只看得是個白衣郎模樣的人,撐著傘踏雨前來,赫云娘見到他時再不顧一切的沖了出去。 雨水淋濕了兩人,書生吳禛站在當(dāng)處渾身僵硬,即便是手上撐著傘卻依舊難以抵擋雨水的沖刷,云娘心滿意足,“我的公子啊,你為何不早些帶云娘走呢?” 順著雨水沖刷下來,就是云娘自己也渾然分不清楚臉上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了,只覺得渾身顫抖得厲害,好似面前一切都是假的,虛幻的,不真實的,只消一放手就會不見似的。 “云娘再也不要和你分開了,只要咱們一起離開,我爹娘再如何決絕也無濟于事,我們?nèi)サ揭惶帥]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們一起共度余生!”她說著,拉著吳禛的手往自己小腹處摸去,“你摸摸看,咱們的孩子……我就知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定然也會為了孩子回來的……” 可是,吳禛卻一直以一種深邃且責(zé)備的目光看著赫云娘,在她拉著自己的手捂向她小腹時,吳禛卻冷冷的打斷了她的話,“你為何誆我?” 光是這一句話,卻也讓赫云娘原本滿臉的笑意忽然凝滯了。 書生再度說了一句,“你明明沒有懷胎,為何還誆我回來?”說著,他苦笑了一聲出來,“云娘啊云娘,你我如何相守,我甚至都分不清楚……哪個是你,你為何會如此?” “我一心與你相守……我……見不得你與青樓女子廝混,更見不得你為了一絲銀錢便離我而去,要是如此我寧死!”云娘緊緊的抓著吳禛的手,指甲尖尖,因為激動而掐進了他的血rou之中。 吳禛一吃痛,收回了手,只見手背上一道鮮明的血紅色,尚且有鮮血流下來,卻在雨水的沖刷下變淡,吳禛推開云娘退了一步,神情中帶著懼怕,“我今夜就不該趕回來,你知道我為何要離開嗎,我怕你呀,你根本就是有病的,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模樣,這眼神……你想殺我嗎?” “你我不過是逢場作戲,哪個姑娘似你這樣,一發(fā)狂就似另外一個人。”吳禛說著,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可是就在他轉(zhuǎn)身的那一剎那,云娘卻不再哭泣,而是如同書生說的那樣,仿佛變了一個人樣。 她的目光滴著恨,“若不是你,我何至于落到今日地步?”她說著,上前一張手從他的后背圈抱住了他,也在吳禛被云娘抱住的那一剎那,書生忽然雙目圓瞠了起來。 目光中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慢慢的低頭看了下自己的心口處。 但只見云娘雙手環(huán)過他,抱住他的那一刻,手中不知何時攥著一把匕首,匕首的刀鋒處已然全部沒入了書生的心口處。 “你……”吳禛難以置信,他就知道,不該再回來的,為何還要回來呢? 他說得沒錯呀,云娘就好似變了一個人。 此時此刻,云娘的雙手依舊從后面抱住書生,但面孔卻冰冷無情,甚至還帶著一絲狠戾,此刻半點不像抱著一個相思入骨的男兒,更像是抱著一塊冰冷石頭的模樣。 云娘說:“你說得對呀,我知道你對我從我實情,我今夜約你前來,便不希望你再離開了,這樣,你就能永遠留在我身邊了,公子!” 雨水磅礴下來,吳禛手上的傘不知道掉落到哪里去了,只有隨著雙手垂下來,兩人就這么緊緊的抱在一處。 夜雨打芭蕉,芭蕉之水順著葉脈的紋路又一路蜿蜒直下,順著地上的石縫悄然流到了不遠處的碧湖里去。 大夫有些不知所措,今夜本就因為自己女兒的事情而無了主張,今夜又碰上了這事,見赫小姐沖向雨外,心下也不忍,于是追了出去,卻只是……在碧湖附近,見到了赫云娘擁抱著書生的身影。 血紅色隨著雨水澆熄下來,都沖不淡那汩汩不斷的顏色,即便是在深夜,即便是這樣的傾盆大雨,都能夠從這空氣中聞到那血腥的味道。 “啊,啊……”文大夫嚇到了,忽然一下子叫了起來,有些倉皇無措的想要跑,可是卻無奈腳下被石縫一絆,整個人跌倒在地。等到老人家顫顫巍巍的扶了起來時,轉(zhuǎn)過頭去卻見到那書生直挺挺的朝著地上倒了下去。 那執(zhí)傘的手,纖長如玉,此刻竟只剩下了悄無聲息,宛如枯朽之木,了無生機。 再看赫云娘,陰狠的雙眸中殺意不減,勾起的雙唇上有著毫不掩飾的殘忍,“讓大夫見到了今夜這些事,實在不該,您不會說出去吧?” 但說著,赫云娘卻狂笑了起來,站在風(fēng)雨中,她一身的孱弱卻半點沒有薄弱的感覺,反而更像是一把利刃,刺穿著所有人的胸膛。 “不,不會說……”文大夫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全身已經(jīng)濕冷涼透了,就連說話時候舌頭都打結(jié)了起來。 可是,赫云娘的笑聲卻止住了,“不,你會說的,就好似今晚,你為何要拆穿我?”她說著,執(zhí)著手上的匕首朝大夫狂奔了過來。 文大夫瘋狂的想要躲閃,但是終究年邁之人,只能用麻子追來匆匆塞給自己的那把雨傘拼命的揮舞著,可是風(fēng)雨大,雨傘灌了風(fēng)也被吹折了,斷在地上。 這一幕,被追趕出來的小翠看到,在匕首的尖端刺入文大夫的胸膛時,小翠大叫著,“不好,不好了,老爺夫人,小姐,小姐……殺人了!” 這一場雨下得極大,后院中的所有動靜全部被風(fēng)雨聲掩蓋了過去,當(dāng)赫府兩老趕到的時候,那把匕首被丟在道旁,而赫云娘則是蹲在這兩具尸首邊上痛哭流涕。 即便,有再多的責(zé)備,赫老爺和夫人在見到女兒哭得如此、渾身淋透了的時候,也心有不忍。 赫云娘的所有驚懼與怯懦,在父母前來的這一刻全部傾泄,她不明白為何……為何就會殺了這么多人?她撲倒在吳禛的尸首邊上,痛心疾首。 最后,是赫父下定決心,將這兩具尸首綁上石頭沉在湖底,這件事情只要不被人發(fā)現(xiàn),就不會出事,最后,包括文大夫那把雨傘也一并被扔在了湖里去。 對,今夜大夫前來醫(yī)診,也是無人知曉,唯一的……小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