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看義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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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九出門后,蘇青鸞稍稍拾掇了一下自己,便也跨門而出,徑自往都尉府而去。 自查出陰兵是城防營失蹤的士兵之后,黎子壑便暫賦閑在家,避嫌也好,等待查證也罷,他總算是找了個借口在家好好養(yǎng)腿上的傷。 蘇青鸞來到都尉府的時候,已是另外一番景象。 黎府剛出了人命案,這會府中正在辦喪事,入眼處一片死寂的白。 蘇青鸞到都尉府的時候,與門房的人通報了要見黎子壑之后,先往靈堂上了柱香。頭戴白花的侍女將清香插往香爐里的時候,門外小廝來請。 “蘇姑娘,大公子有請?!?/br> 蘇青鸞微微頷首,跟著小廝一路前行,往后進東廂院而去。 她不是第一次造訪都尉府,這里的地形蘇青鸞都熟悉,自然知道這是黎子壑的廂房方向,只是如今府中形勢與往常不同,她一個女子如此堂而皇之的前來找大公子,一路上自是惹得不少人側目。 這一路行來,蘇青鸞也覺察到一事,從府中進進出出的除了前來憑吊的,還有不少武人! 黎府武將世家,這倒也不足為奇。 沒等蘇青鸞多想,已經隨了小廝至黎子壑跟前。 墜馬的傷其實也并大礙,此時已然沒多大問題,只是既然城主下令暫時在家等待案子查明,故而黎子壑身穿著常服。 卸下了那一身冰冷鎧甲,這個男子倒是眉目間有一股英氣在,也不似那般厚重。 蘇青鸞前來時,與云城中大多閨秀不一樣的是,沒那么多扭捏的規(guī)矩,只是目視了他一眼,便站在當處,目光離離,看著黎子壑院子中放置的刀槍架。 黎子壑見她目光游移,干脆將自己身邊石桌上放置的一把刀朝著刀槍架一扔,“哐當”的一聲,長刀落在刀槍架上,搖搖晃晃幾下,停得穩(wěn)當。 蘇青鸞意識也被拉回,轉頭看向黎子壑,“大公子好身手啊,若真要打,我可不一定是你的對手?!?/br> “姑娘不是打打殺殺之人,也無須跟我打。”黎子壑漫不經心的道。 然而,蘇青鸞卻低頭抿了一下唇,悄然接道:“除非,咱們是敵人?!?/br> 這話一出,倒是讓黎子壑目光冷卻了下來,瞥了一眼蘇青鸞,神思沉沉。 “我沒功夫與你開這等玩笑。”黎子壑神色倒是一貫的冷峻,“舍弟遭此橫禍真相未明,父親已然病倒在床,我又被暫時禁足于府中,與誰都不能為敵,說不定明天的云城,就沒有我黎家了!” “所以,大公子這是開始未雨綢繆了嗎?”蘇青鸞忽然正色道。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黎子壑轉身來到刀槍架前,伸出手在武器上挨個摸了一遍,最后在一柄長槍上做停留,頓了一頓后,豁然將長槍一抽一拋,順手一接,槍出如龍,漾起銀色槍頭下紅色的槍花。 蘇青鸞就站在那里,看著黎子壑練槍的身影,不得不說此人颯颯英姿,舞動游龍之際,一招一式皆是無懈可擊,黎家在這個大兒子的身上,付諸了不少心血上去。 難怪蕭定山想剪除黎家,先殺黎子壑。 蘇青鸞看著黎子壑如此,反倒是堅定了這一次前來的信心,“一個人越是想要忌諱什么,就越躲避這個話題,本來我是可直接去找都尉大人的,他所托之事已有眉目,但想了想,怕都尉大人受不住驚喜,直接把破云莊掀了。” 蘇青鸞的話音落下,黎子壑一套槍法還沒完,忽而收槍,他盯著蘇青鸞問:“什么意思?” 蘇青鸞走上前去,打量著黎子壑,道:“咱們說話沒必要遮遮掩掩,本來這樁案子兇手是誰,我想你們心里比我更清楚,但問題是……這證據該誰去找,最后真相該由誰揭開?!?/br> “都尉大人未必是病了,只是在克制,就等著結局。”蘇青鸞干脆直接戳破,那晚上她是見過那個老人的,悲傷是悲傷,但那種人物,絕不是悲傷能夠壓垮的。 蘇青鸞繼續(xù)說:“要找出兇手不難,難的是如何將真相大白于天下,大白于天下之后呢?你黎家如何打算?” 這下,黎子壑沉默了。 二公子死后,黎府便風聲鶴唳,遵從父親之命,黎子壑行事也謹慎了許多。卻沒想到蘇青鸞居然在這關口與自己說這些話。 蘇青鸞見黎子壑不說話,轉過頭看了看院子外頭,說:“我來時,見都都尉府一片素白,但門客卻進出不少,細看之下,當中有不少武人,是軍中麾下吧!” 黎子壑這下抬眉,看向蘇青鸞,眼里滿是戒備。 “府里喪事未斃,已糾結舊部,如若城主知道……” “蘇青鸞!”黎子壑狠狠的喝住了她,目光中盡是凜冽,但……稍許之后,黎子壑才微微松軟了下來,“你季沛然什么都知道,還來做什么?” “無論結局如何,黎家與城主之間必是無可挽回,可大公子想過城中百姓沒?”蘇青鸞也干脆直白的問。 “城主由誰做,都與百姓無關?!崩枳盂纸K于肯正面回應此話,他伸出手摸著自己的槍,神色陰狠,“黎家不是任人宰割的魚rou,沒有我父親的扶持,哪有他蕭璟的今日?” 所以,其實早在二公子被殺的時候,黎家便已經開始有了動作了。 蘇青鸞輕笑了一聲,“你們兩家恩怨,我無從知曉。但公子可知道,現城外流民有多少?” 蘇青鸞這話,倒是讓黎子壑眼瞼一抬,他是不知的,也無須知。 “我一路從錦城來,途中見過不少流民,數以萬計,倘若云城這個時候發(fā)生內亂,流民哄搶入城,外敵趁機北上,那到時……” “到時,我在帶兵出城!”黎子壑接下她的話。 可是,蘇青鸞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好巧,城主也是這么想的。” 這下,黎子壑的臉色不可謂不難看,看著蘇青鸞的目光時想要斥駁,可是卻找不出任何可斥駁的言語來。 蘇青鸞與他對上,神色也凌厲了起來,“城主想拔除黎家,必定得名正言順,假借陰兵之名再合適不過,這種情況下,黎家如果再行事端,更好,直接以叛賊之名定罪,連栽贓都省了。” “你以為城主會絲毫沒有忌憚你們父子手中的兵權,就對你們出手?”蘇青鸞走近黎子壑一步,伸出手想拿過黎子壑手上的長槍,但黎子壑依舊死死的握著。 她無奈低頭一笑,道:“城防營中既然能出陰兵,那么等到你父子起事時,還會出多少陰兵,你可曾想計過?” 這下,黎子壑是真的松動了,雙目凝望著蘇青鸞的時候,原本緊緊握住長槍的手也緩緩的松了開來,讓由蘇青將長槍接過。 蘇青鸞道:“蕭九和君無雙已經帶著證據前往城主府了。” “不出意外,真相大白,卻沒法公注于眾,到時候城主自該登門謝罪!” “我二弟豈不白死?”黎子壑不服,“再說了,我父親也不肯?!?/br> “我知道,所以,今日我趕過來了?!碧K青鸞為的就是將事情不要往最壞的方向發(fā)展,她說:“過后,君無雙會將一切證據上呈朝廷,那時,城主必定得封詔進京,無論天子如何處置……城中一空……” “你是要我們趁機掌控云城?” 蘇青鸞笑了起來,點點頭,“我想來想去,這個是兵不血刃的最好法子了,但我怕你爹不答應,所以找你了?!?/br> “你憑什么據誒的我會答應!” 蘇青鸞歪著頭思想著,“你們硬碰硬,你就有必勝的把握?”她這問題,也本不想等待他回答。于是,蘇青鸞繼續(xù)往下說:“殺你二弟的是蕭定山,蕭璟進京之后,蕭定山必定會留下掌控大局,屆時……他的頭顱就是你的了?!?/br> 蕭定山的頭顱,反倒是能引起黎子壑的注意。 黎子壑忽然笑了起來,“你在教我做事?” 蘇青鸞認真的點點頭,“對呀!” 想了想,蘇青鸞故作神秘的模樣,湊近了黎子壑的跟前,“我再贈送你一個秘密,蕭定山是蕭璟在外的私生子!” 黎子壑聞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了句:“難怪!” 蘇青鸞看到黎子壑如此,挽唇一笑,“所以,大公子是答應了?” 黎子壑盯著蘇青鸞,而后眼神中卻滿帶殺意,“蕭璟進京,就別回來了?!?/br> 蘇青鸞心中一凜,忽然意識到黎橦培養(yǎng)出來的這個接班人,是什么樣的手段了,“你想在半途,截殺城主?” “我只能答應你,不大動干戈!”黎子壑看著身上,顯露出他原有的本性,“權力之爭,本來就不可能兵不血刃,我唯一能答應你的就是盡量保證城中百姓安寧。但蕭定山也好,蕭璟也罷,我不會放過的?!?/br> 于黎子壑而言,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他登門謝罪之時,我自然可以聽你的,不動手,確保城里安寧,但余下的事……用不著你教了。” “可……”蘇青鸞心中忽然像是壘了無數大石頭似的。 可她的話還沒說完,黎子壑便大喝了一聲,“送客!” 蘇青鸞看著黎子壑如此就堅定的模樣,堅定如鐵,怕是再說也枉然,她最終無奈的點了點頭,“還是感謝大公子,為天下蒼生計?!?/br> 說著,她將剛才拿過手上的長槍重新朝黎子壑一扔,轉身要走去,心里想起了蕭九。 無論如何,城主是蕭九的父親! 就在蘇青鸞轉身的時候,黎子壑卻又說了句,“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蕭璟若出事,蕭九到底還是他兒子,不可能不受牽連。如果,到時候蕭九的身邊容不下你,你可來都尉府找我,我保你平安?!?/br> 他并不覺得那從錦城回來的紈绔,能夠在動亂中保護好這個女子。 黎子壑說出這話,蘇青鸞倒是詫異得緊,她回過頭來驚訝的看了他好一會,而后道:“謝了,不過……我還是比較適合回云城去看義莊。” 說完,蘇青鸞轉身離去。 黎子壑看著這女子的背影,深思沉凝了下去,再沒多說什么。 黎子壑低下頭看了一眼剛才接過蘇青鸞扔來的長槍,心里也在隱隱的發(fā)愁,自己擅作主張答應了蘇青鸞的條件,還得向父親稟報。 但想了想,還是無奈的一笑,沒頭沒尾的道了句,“看義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