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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江湖不良醫(yī)在線閱讀 - 第四十章 埋骨

第四十章 埋骨

    凌云閣的大火,似乎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往日里,城主下令誰都不許靠近這里一步,誰也不許前往褻瀆半點(diǎn),可今日這場火燒得猛烈,也燒得突然,卻也偏偏是城主親自下令,“誰也不許救火!”

    是以,任憑那沖天火舌卷著滾滾濃煙直沖天際,也無人敢靠近半步,更別提救火了。

    蕭定山不知道那股陰兵到底是從哪里來的,但此刻蘇青鸞傷勢不知如何,才是他最為擔(dān)憂的,這一路抱著蘇青鸞回到自己的院子去時(shí),蕭定山才第一次感受到,原來……自己竟然這么的在乎她。

    在大火騰燒起來的那一刻,蕭定山竟第一次為了一個(gè)人忘卻生死,只想她活著。

    他自己的房中有藥,蕭定山也顧不得男女之嫌,忍將她的外衣脫下,只剩里衣。他將蘇青鸞腹部傷口的里衣撕開一道,所幸血已經(jīng)止住了。

    在上了藥之后,她呼吸似乎也安穩(wěn)了下來,蕭定山查看了之后松了一口氣,父親那時(shí)候頭痛病犯,出手也沒有個(gè)準(zhǔn)心。

    所幸,傷得不深。

    替她上完藥之后,蕭定山替她將外衣重新穿上的時(shí)候,不經(jīng)意間瞥到她的手臂時(shí),那嫩如夏藕的手臂滑白如雪,落在蕭定山眼里的時(shí)候,竟微微一滯,隨后目光之中隱約升起了一抹怒意。

    他直直的坐在床沿邊上,任憑著外頭日過晌午,便也不覺時(shí)光流逝,在他這里仿佛一切都停止了似的。

    直到蘇青鸞幽幽轉(zhuǎn)醒過來,入目之時(shí)只見到蕭定山坐在床沿邊上的背影,她恍惚之間記起了在大火之中他沖進(jìn)去的身影。

    但,那抹大火燒得火熱,卻止不住蘇青鸞此時(shí)看到蕭定山心中的冰涼。她微微垂首,卻看到自己腹部間包扎好的傷口。

    不用想也知道是蕭定山。

    蘇青鸞冰冷的眸子中劃過一絲猶豫,她只得閉上眼努力的讓自己平復(fù)心緒下來。

    卻在這個(gè)時(shí)候,蕭定山開口了,“你臂上守宮,何時(shí)去的?”蕭定山身影依舊,但回首過來說出的話帶著質(zhì)問,怒意依舊。

    蘇青鸞抬起自己的時(shí)候,看了一眼那雪白的藕臂,忽而想起自己與蕭九的過往,時(shí)至今日才覺得竟是不枉此生??蓞s也沒想到,居然蕭定山會問自己這個(gè)問題,不覺心中劃過一抹荒謬。

    “與你何干?”

    蘇青鸞這句話徹底將蕭定山一直按住的怒火給點(diǎn)燃了,他豁然起身來,將蘇青鸞坐起來的身影驟然一撲倒,他扣住她的雙肩。

    此時(shí)居高臨下,他甚至看不出蘇青鸞眼眸之中的那一抹冷意,唯獨(dú)此刻他滿心滿肺都充斥著憤怒與妒忌,“我到底哪點(diǎn)不如蕭九了,你竟連給我一個(gè)回應(yīng)都沒有就許了蕭九。蘇青鸞,我哪點(diǎn)對不起你,你要這樣折磨我。”

    那時(shí)候那般嬌俏的竄進(jìn)他懷中,在那一刻蕭定山便徹底淪陷了,他總想著別嚇著她,等一切塵埃落定了,蕭九永無翻身之日,這只青鸞總能落到他肩上的。

    蘇青鸞此時(shí)受著傷,也沒多大力氣去抵抗蕭定山,她看著蕭定山如此盛怒的模樣只覺得好笑,“蕭定山,是不是阿九的所有東西你都要搶,包括他心上的人,你也這般在意?”

    說著,她將手一撐,撥開了蕭定山,兀自坐起身來,與蕭定山直視,“我便是許了阿九,此生此世非他不嫁,你搶不走,我也從未在意過你?!?/br>
    蕭定山盛怒之中,眼中神色忽然一凜,在蘇青鸞說完這話時(shí)他竟再不想有半點(diǎn)理智,不管是霸占蕭九的東西也好,強(qiáng)將她留住也罷,蕭定山此刻便有一股火在心頭燃燒,想焚燼這一切。

    他伸出一手?jǐn)堖^她的肩,另一只手則扣住她的下巴,低頭將唇吻住她的,任憑蘇青鸞極力的抵抗著,這一刻他只管掠奪,撬開了她的唇齒之際,舌尖勾攔住她的阻攔,用力的吸吮著。

    這強(qiáng)勢一出,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這般不顧廉恥。

    可忽然舌尖的刺痛感讓他忽然皺眉,悶哼了一聲想更加深入,卻只覺的喉嚨間有一抹腥甜滑了下去,蕭定山吃痛之下只能松開了她。

    蕭定山這一松,蘇青鸞奮起全身的力將他一推,她的口中還殘留有蕭定山血的味道,她禁不住啐了一口血水出來。

    蕭定山忽然笑了起來,口齒之中還有被蘇青鸞咬破的血跡,他莫名的有些凄楚與嘲諷,“蘇青鸞,如果我去殺了蕭九,你會不會死心跟著我?”

    他直至此刻才發(fā)現(xiàn),他什么都不在乎,只想留她在身邊。

    可蘇青鸞這般的決絕,連最后一點(diǎn)念想都不留給他,直接回道:“不會,死也不會!”

    蕭定山的手忽然緊握成拳,“我在你眼中難道就那么不堪嗎?我與他同一個(gè)母親所出,我從小吃盡苦頭。我之心志、我之才能與志向哪點(diǎn)比不上蕭九,為什么天下人都輕看了我,連你也是?”

    蘇青鸞伸出手抹去了唇邊的血跡,她下了床走到蕭定山的跟前去,她步伐輕緩,卻每一步都鄭重,包括言語。

    “蕭定山,任憑你芝蘭玉樹、心志高遠(yuǎn)。哪怕這世上沒有阿九這個(gè)人,我也不可能會跟你的,我甚至……想殺了你?!?/br>
    二人近在咫尺,卻保持著一定距離,這道距離無形中像是隔著鴻壑。香風(fēng)在即,蕭定山那顆本該炙熱的心,在這一刻卻冷卻了下去,只問道:“為什么,給我一個(gè)理由?”

    “只因我兄長是被你所殺,這個(gè)理由夠不夠!”

    語出如驚雷!

    蕭定山在面對蘇青鸞這咄咄目光的那一刻,忽然忍不住一腳往后退了一步,原本自信冰冷的神色被蘇青鸞這一句全然潰敗,無處躲藏。

    “你不可能會知道的,你怎么可能……”

    蕭定山這一刻在蘇青鸞的面前,所有的自信全部丟盔棄甲,未及說完全部,他便輸了,默然不語的看著蘇青鸞。

    此時(shí)此刻,他無比的怨恨上天的作弄,“為什么,這世上那么多的人,你偏偏就是他的meimei?”

    凌云閣那場大火,蘇青鸞為何會滯留那么久,為何會神傷得如此嚴(yán)重,她為求真相最后賭了一把,她沖著蕭鄴大喊:“你看啊,李瑛娘她在火里看著你呢!”

    蕭鄴絕對會回頭的,那一把火,躥升起來的火勢就是蘇青鸞借機(jī)催眠他的媒介,兩人就隔著那場大火,蘇青鸞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北坡一役,究竟是誰誅殺的雁翎軍?”

    蕭鄴在這一場大火之中毫無防備,這一次催眠,由蕭鄴親口所述。

    那一役,可謂悲慘。

    那晚蘇慕得到了來信,決意帶著雁翎軍繞道北坡進(jìn)城援救。雨濕北坡路面打滑,戰(zhàn)馬在坡上不肯前行時(shí),周圍不同于尋常那般寂靜,蘇慕感覺到了不對勁的那一刻,下令撤退。

    那漫山遍野的伏兵與火把照亮了整個(gè)北坡,那一役,蕭鄴與黎橦在北坡上看著下面被火把照亮的戰(zhàn)場,于他們而言,不過是看一場戲。

    可于蘇慕而言,那是整支軍隊(duì)的生死,他只有奮力廝殺,殺出一條血路來,與這的源源不斷沖出來的伏兵交戰(zhàn),生生的用那把長槍辟開了一條退路來。

    就在蘇慕正欲帶兵撤退的那一刻,北坡的另一端火光并不密集,綽綽約約之中只見一少年的身影,他一邊往前跑,一邊躲避著不遠(yuǎn)處的那些追兵。

    少年只高喊著:“將軍,這邊伏兵少……這邊可進(jìn)云城馳援?!?/br>
    即便夜色昏暗,那邊燈光不亮,蘇慕也看認(rèn)出那身形與聲音,是與他里外合應(yīng)的阿九。于是,蘇慕不疑有他,帶著身后的所有將士全部往前。

    “沖啊!”

    漫天的沖喊之聲,在那一夜響徹北坡。只是無需多久,沖上去的戰(zhàn)馬也好,將士也好全部中了埋伏,陷在那刀叢之中,尖刀刺穿了血rou。

    蘇慕難以置信自己再阿九的的帶領(lǐng)下,竟帶他們投入了陷阱當(dāng)中,不禁憤然大喊:“阿九,你誑我!”

    就連那從空倏忽而來的一箭打裂了蘇慕的面具,都打得將軍措手不及。抬眼望去,卻見在正前方處,適才在前頭高喊的那個(gè)少年……

    蘇慕徹底呆住了。

    這個(gè)少年,隱約看去身量與阿九無異,恍惚間真有那么幾分與阿九的相像之處。但此時(shí)在火光下正眼看,哪里是阿九了?

    分明,是另一個(gè)少年!

    少年目色中有著他這年紀(jì)不該有的陰騭狠辣,冷眼看著北坡下的一切,與他身旁站著的蕭鄴也好,黎橦也好,有過之而無不及。

    蘇慕與城主征戰(zhàn)沙場多年,僅此一眼便看得出來了,那個(gè)身穿著城主衣袍的人,哪里是城主了?

    分明,是假的?。?/br>
    最后一刻,他只留了離他最近的親兵小六沖出去,并對他說:“沖出去,殺了他!”

    殺了那個(gè)……假城主,和假阿九!

    這片北坡地,成了埋骨地,在蕭定山的手中,徹底埋葬了整支雁翎軍。

    猶記得那一役過后,北坡的殺聲響徹了一夜,直到最后雁翎軍全軍覆沒,整個(gè)北坡除了父親與黎橦的人,再沒有其他了。

    蕭定山跟隨在父親的身后,走到那刀叢陷阱邊上。

    只見陷阱之中人仰馬翻,蕭鄴前所未有的松了一口氣。戰(zhàn)死的將軍被抬上來,蕭鄴彎下腰去隨手摘了蘇慕腰間別的一塊玉佩,如同收走自己的戰(zhàn)利品似的。

    蕭定山那時(shí),鄴才十六!

    彼時(shí)十六,而今于蕭定山而言,那就像是做過的一場夢,如今這場夢重新被蘇青鸞掀起來,他恍惚之間竟從忘卻的腦海中重現(xiàn)了一次。

    蕭定山無言可辯駁,也不想辯駁,他只問蘇青鸞,“所以,你會殺了我為你兄長報(bào)仇,對嗎?”

    然而,蕭定山并不期待蘇青鸞的回答,他在說完這話的時(shí)候勾唇一笑,“做過便做過,你查到了又如何,云城此役過后,依舊會像十年前那樣,有些人有些事,煙消云散的?!?/br>
    說罷,蕭定山不待蘇青鸞開口,便轉(zhuǎn)身出了房間。

    蘇青鸞傷口在身不便,等追上去的時(shí)候房門已經(jīng)被落了鎖。

    門外,傳來蕭定山的聲音,“此事塵埃落定,我有的是辦法將你留住。”這話,帶著狠戾,帶著決絕,仿佛十年前北坡上那個(gè)少年,絲毫未變。

    變的是當(dāng)年校場上兩個(gè)時(shí)常斗毆打架卻又彼此信任的兩個(gè)人,此間走在北坡地宮里的通道上,再沒有了當(dāng)年的那種打出來的信任與交情。

    當(dāng)年那咋咋呼呼的小六,而今成了沉默寡言的的游俠。

    當(dāng)年那被丟在軍營里歷練的少城主,那一身如朝陽般的蓬勃之氣,也早在錦城十年囚居中斂去了棱角。

    此時(shí),只有歌盡想殺他的心,以及蕭九蒼白無力的辯解,“那晚上,我根本就沒有去北坡?!?/br>
    怎么說,你才肯信?

    直到他們從通道里走向凌云閣地底下的時(shí)候,上頭火燒過的溫度傳來,蕭九才轉(zhuǎn)了個(gè)方向,“這邊被燒了,走另一邊!”

    而另一邊,通往城主的青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