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甲將軍的寵妻日常 第13節(jié)
這世道對女子的苛刻,她焉能不知? 她為宋老爹的病情奔走,在外拋頭露面,旁人就會指責她不知廉恥,在外勾三搭四。甚至她只要與男子有何交談,不到一個時辰,長溪村上上下下都會是她的流言蜚語。 僅僅是因為她是一個女子,因她阿娘拋夫棄女,因她生的比別的女子美艷,比別的女子身段撩人,所以那些謾罵指責,就要落在她的身上? 這要是換了一個男人,旁人只會笑著說他一句“風流罷了”,指不定還會覺得這是他的本事。 從自己的情緒里回過神來,宋青嬋溫軟的聲音里又染上了幾分堅定,她說道:“此時已經(jīng)是水深火熱,何懼未來刀山火海。他要是不答應(yīng),告上公堂也無妨?!?/br> 靳安安愣了下,“這種家事也能上公堂?” “為何不能?”她道,“大祁律中明言,無論男子或是女子,若有正當緣由,皆可和離。如若協(xié)商不成,可上公堂以判公正?!?/br> 靳安安眼中露出震驚之色,從未想過,這種男男女女之間的家事,竟然也能拿的上公堂。 她眼中的光亮了一瞬,很快又暗淡下來,她搖搖頭,“罷了罷了,就算律法中說了那又怎樣,誰又會為我們做主呢。” “不試一試,怎知不能?!彼吻鄫容p輕嘆了口氣,起身來,將湯藥放在床邊,話已至此,她已經(jīng)不打算再說下去了。緩緩拉開門,她又有些忍不住回頭來說:“你若想明白了,便讓人遞話給劉三姑娘,我們都會幫你想法子?!?/br> 靳安安一下子就想到了,原來這個姑娘,是劉襄特地請來的。她勉強笑了下:“勞煩姑娘,替我謝她,也多謝姑娘今日所言?!?/br> 宋青嬋回過頭,走出病房,順手帶上了房門。 剛剛雨勢已經(jīng)漸小的雨,這一刻好像又猖狂了起來,檐下雨幕長墜。 不知為何,宋青嬋心里堵得慌,靳安安那一番話,如同層層陰霾,籠罩在她的心頭,怎么撥都撥不開,陰沉沉的,讓人憋悶。 岐安府的這場雨,下了足足三日。 城中積水,將一地泥濘都沖刷得干干凈凈。 雨過天晴時,更為猛烈的熾熱隨之而來,呼一口氣,空氣里都是燙人的灼熱,簡直是喘不過氣來。與此同時,從江州談了生意的周老爺,終于是帶著宋老爹回來了。 好多日沒見宋老爹,宋青嬋心中想念得緊,就又去了杏林堂一趟。 到時,一行人正在從馬車上搬著東西,好像是周老爺買了許多東西回來。宋青嬋走過去,看到宋老爹的神采比往日要好上許多,心頭一松,柔聲喚了下:“阿爹,這一路可還順利?” “順利順利,自然是順利。”宋老爹笑著回頭,“周老爺和阿朔都對我很是照拂?!?/br> 宋青嬋淡淡一笑。 從前都是叫周公子,出門一趟回來,就變成阿朔了。 她偷偷朝著在搬東西的高大男人背影一眼,背脊寬厚而又沉穩(wěn),還真看不出,他這樣的人,討她阿爹歡心倒是有一套。 周朔耳聰目明,對視線更是尤為敏感。 這是在戰(zhàn)場上養(yǎng)成的習慣,在邊陲那種地方,要是不保持著這份機敏,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所以宋青嬋一看向他時,周朔就察覺到了,他手里提著滿滿當當三個盒子,猛然回頭,目光熠熠發(fā)光,對上她的視線。 她沒料想到周朔會忽然回頭看她,在宋老爹的面前,她害臊起來,露出了小女兒的姿態(tài),羞答答垂下頭。 周朔站在遠處,無聲一笑。 宋老爹擋在了兩個人之間,對周朔說:“阿朔,你要是再擋在門口,就沒人能進得去了。” 周老爺也是從馬車里探頭出來,笑瞇瞇打趣:“你要是想要看姑娘家,進去乘涼看,豈不是更好?” 一句話惹得兩個年輕人面紅耳赤,宋青嬋著實是受不了這樣的打趣,輕哼了一聲,扶著宋老爹進了杏林堂中。 齊坐涼亭下,有風吹過,比曬著時要涼快許多。 周老爺還在與宋老爹說生意上發(fā)生的事情。 另外一邊,李大夫在和林大夫說著進購藥材被坑的事情,林大夫不耐煩的掏了掏耳朵說:“這事你已經(jīng)說了好幾天了,煩不煩人?” 沒人在意并坐在一起的宋青嬋與周朔。 趁著這點好不容易見面的功夫,周朔從禮物堆里找出一個盒子來,盒子打開,里面精裝著漂亮的糕點,白花花的晶瑩剔透。 周朔塞了一個進宋青嬋的手里,俯身彎腰湊到她的耳邊沉聲說:“宋姑娘,這是我特地買回來給你的,你嘗嘗,喜不喜歡?!?/br> 即便是隔著一定距離,溫熱的氣息還是落在了耳邊。 有點癢,也有點熱。 還有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都讓宋青嬋心里有些亂了。 她匆忙接過,咬了小小一口,糕點是奶味的,入口就幾乎化開,還帶著并不膩人的甜味,“好吃?!彼龔澲垌?,對周朔說。 得了她的肯定,周朔稍顯冷厲的眉眼,也在這一刻化開。 他有男人的浩然氣魄,也有善良正義的坦坦蕩蕩,更是有一絲笨拙的溫柔神態(tài)。 宋青嬋的心里不禁柔軟起來,看他眉峰上深刻的刀疤,也覺得那也是他美好的一部分。 她對他的喜歡,好像又深了一點。 她喜歡的男兒,與旁人都不一樣。 第16章 錯了 申時前后,尤其燥熱。 周老爺還需要去處理生意上的事情,宋老爹舟車勞頓,有些疲倦,也回房去歇息了。 宋青嬋看眼時辰,想起這個時候應(yīng)當是要給靳安安服藥,但是李大夫和林大夫都巋然不動,細數(shù)著周老爺給他倆帶回來的東西。 她不禁提醒:“李大夫,現(xiàn)在不是應(yīng)當去給病人服藥了?” “現(xiàn)在醫(yī)館里沒病人?!崩畲蠓蛳肫鹆饲靶┨?,宋青嬋似乎是照料過病人,“你說的是那位夫人?” “正是?!奔逅幏坷锊]有煙火與湯藥的味道,她柳眉皺了皺,“莫不是她已經(jīng)離開了杏林堂?” 但靳安安那渾身的傷,不修養(yǎng)個十天半個月,壓根就好不了。 怎么就忽然離開了呢? 周朔不知道宋青嬋說的是誰,但她說話,他仔細聽著就是,也不多言。 李大夫嘆了口氣,“青嬋,這事我是瞧你曾照料過她才與你說的。”他搖搖頭,一臉不忍,“她的丈夫忽然來了醫(yī)館,說是要帶病人回去,說是家里沒錢給她在醫(yī)館里熬著,不由分說就將人給帶走了?!?/br> 林大夫也跟著在旁嘆了幾聲可憐。 “竟是如此?!彼吻鄫刃睦锊皇亲涛?,哽咽一下。 這次靳安安隨著趙屠夫回去,日子怕也是不會好過。 但終歸那是她自己的選擇,宋青嬋也不好再說什么。 傍晚時候,日暮將歇,霞光鋪遍。 空氣稍微不是那樣熱了,宋青嬋也就告別宋老爹要回長溪村去。周朔一聽,一個激靈,悶聲跟在她的身后。 出了杏林堂,周朔幾次三番欲言又止。 看得他的這般模樣,宋青嬋忍不住笑起來,她先是問了出來:“公子有話要與我說?” 周朔忙不迭點頭,冷硬的下頜線繃得緊緊的,他回頭看了眼給他加油打氣的兩位大夫,沉聲與她說道:“宋姑娘,時辰不早,我送你回長溪村,如何?” 男人的影子又長又大,霞光之下籠罩在她的頭頂上。 她沉思片刻,最終在他堅定剛毅的注視下,輕輕應(yīng)了一聲“好”。 周朔長舒了一口氣,咧開嘴角,露出兩顆虎牙來。 他壓抑著喜悅說:“我第一次送宋姑娘回家?!?/br> “是,第一次?!彼吻鄫容p聲回應(yīng),看著周朔與她并肩同行,他高高的身量隱沒在余暉之中,逆著光而行,臉上的神情看得并不是很真切。 但他就是這樣往自己身邊一站,那種籠罩而來的男人氣息和安穩(wěn),給了宋青嬋莫大的安全感。 盡管旁人說他兇悍野性,說他如同悍匪,可在她心里,他始終是那個在她絕望之時照進人生的一束光,他與別人,是不一樣的存在。 若是她此生真的要擇一人而婚,那必然也是他了。 宋青嬋心思百轉(zhuǎn),周朔卻心無旁騖,滿心滿眼都只剩下她的存在。 路長,兩個人并肩,緩步走在長街之上。 一路回去,宋青嬋和周朔難免就會提起靳安安與趙屠夫的事情來,到長溪村了,周朔聽完事情的始末,他臉色沉下,眉眼陰翳,頗為駭人。 他不明白:“這天底下怎么會有這樣的男子?!” 在他認知之中,他的兄弟們都是身如鋼鐵之人,百折不屈,哪里有見過這種毆打女人的男人呢? 宋青嬋輕笑,“這天底下的男子,并不是各個都像公子這般坦蕩?!?/br> 忽然被夸的周朔怒氣一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宋姑娘喜歡就好?!?/br> 又牽扯到兩個人的感情之事上來,互相對視一眼,又無言別開目光。 二人的臉上,都布著微紅。 繼續(xù)往前走,就能看到低矮的院墻。 郁郁蔥蔥的青梅樹從墻里探出頭來,上面的果實早就已經(jīng)被摘光,只剩下蒼勁的綠葉,在一日的暴曬后蔫兒的垂下腦袋。 長溪村里,好似寧靜一片。 “周公子,我到家了?!彼吻鄫韧O履_步,停在自家門口,她抬眼一瞥,看到的是他健壯的腰身,并不粗,包裹在黑衣里,好似顯露著一股難言的強勁。 “嗯。”周朔垂眼從她身上掃過,心中躁動,他趕緊別開頭,朝著院墻里看去,“我先回去了,下次,下次再見?!?/br> 數(shù)數(shù)日子,初十不過還有兩日的光景。 她點點頭道:“初十之期,望公子莫要忘了?!?/br> “我記得?!?/br> 宋青嬋朝著他一笑,轉(zhuǎn)身推開院門,她回過頭來,周朔還站在門口等她進去,她半掩著門,輕柔說:“公子早些回去,天快暗了?!?/br> “好。”她這樣說了,周朔才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他的身影,漸漸與夕陽融合在一起。 像是戰(zhàn)場黃沙之中,屹立不倒的一把大刀,剛直血性。 直到身影消失,宋青嬋才緩緩關(guān)上木門,家中無人,靜謐一片。 遠處,剛從岐安府上做工回來的沈俊良,目睹了兩個人的“情意綿綿”,震驚至極,合不攏嘴。他根本就不能相信,宋青嬋會露出那樣嬌怯的神情,那是他從未在她身上見到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