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抽絲剝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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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阿瑯不明白,韓長風(fēng)到底圖的是什么。 韓家鼎盛之時,他蟄伏那么多年,耗費精力,織就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網(wǎng),只為了將韓家上下一網(wǎng)打盡。 他的內(nèi)心,必然是對韓家存有極大的仇怨。 如果是這個,那韓家倒了,他按照自己選擇的那樣,死心塌地的為皇帝做暗探,人生雖有波瀾,卻也壯闊。 誰能想到,他竟然又和當(dāng)年靖安侯之死聯(lián)系在一處。 也許,有些人是注定的仇人,你死我活的關(guān)系吧。 “他雖做了暗探,不過接的任務(wù)并不是去很遠(yuǎn)的地方,就在京郊內(nèi)外。”阿瑯道。 蕭珩點頭,握著阿瑯的手放在唇邊,道, “可見咱們是心意相通,已然讓人去查探韓長風(fēng)的消息了,約莫到晚間才會有消息傳回來?!?/br> 他摸了摸阿瑯的額頭,感覺溫度退了下去,松開的手,沒一會又緊緊地攥在一起,兩人都舍不得分開。 阿瑯看到蕭珩眼下的青黑,問道,“我這是昏了幾天?” “三天了。”蕭珩輕輕地說道。 阿瑯有無數(shù)的話想和蕭珩說,想想他這幾天的煎熬,最后還是說, “你先去歇一會吧?!?/br> 蕭珩也確實累了,阿瑯沒醒來時,他不覺著累,這會醒來,整個心神放松下來,疲倦就襲來。 不過,他沒有立即答應(yīng),只說,“等你再好些我再回去?!?/br> 門外有急促的腳步聲,門簾一會就被掀開,就見明老大人夫婦沖了進(jìn)來。 見到阿瑯真的醒來,老夫妻倆欣喜若狂,激動的落下淚來,老夫人更是將阿瑯抱在懷里抱頭痛哭。 阿瑯高燒不退這些時日,兩位老人家心都快碎了,太醫(yī)說阿瑯應(yīng)該是受了很重的傷,雖說表面看起來好了,內(nèi)里底子還沒有補回來。 偏偏,回來后聽到侯府上下百來個下人均遭了毒手,氣急攻心,就這樣昏迷過去。 這樣的情況,比軍中那些因為傷口惡化,得了炎癥的兵士都還要棘手寫。 得了炎癥,只要藥用的得當(dāng),都能抱住一條命。 可這個情況,若是病人不想醒來,可就麻煩了。 為此兩人心中越發(fā)憂心。 好在,熬了這么幾夜,阿瑯終于熱度退下去,人也醒了過來。 這些日子,蕭珩一直守在阿瑯的病榻前,起初還說一番來拜見明老大人的鬼話,到了后頭,直接在阿瑯的屋子里不出去了。 除非很必要的事情,否則,一步不離地坐在阿瑯的床前。 眾人起先還勸阻一番,到了后來,干脆隨他去了。 反正兩人賜婚已下,將來總是要成婚的,就算外頭有人關(guān)注到了,也沒人敢說什么。 明老夫人一輩子剛強,最后就只剩了阿瑯這么一點骨血,阿瑯就成了她唯一的柔軟所在。 哭了好一會,明老夫人掏了帕子幫阿瑯擦臉,先去安慰她, “好孩子,否極泰來,否極泰來,以后會平平安安的?!?/br> 明老大人擦擦眼角,“我已想過了,這個人既然是和你父親的死有關(guān),想必也就知道這一出過后,明家自然也是要牽涉其中的?!?/br> “既然這樣,索性你就追查下去,早一日查處根底,大家都好安心,更能為你父親報仇?!?/br> 阿瑯點頭。 就算外祖父不說,她也是要查下去的。 有了韓長風(fēng)這個缺口,總能查出那隱匿在幕后之人。 說到幕后之人,阿瑯想起那天夜里的那個穿著斗篷的怪人。 立刻說讓人拿紙筆過來,好將那怪人畫下來。 明老大人夫婦見的人多,或許認(rèn)識也說不定呢。 還有,師父江固,說不定見過呢? 聽到阿瑯說要紙筆,去畫那個斗篷怪人。 蕭珩不想她太勞累,于是將她摁住了,“你要寫什么,畫什么,說與我聽,我來?!?/br> 于是阿瑯說,蕭珩畫,一番寫寫畫畫后,斗篷怪人立在了紙上。 阿瑯拿過仔細(xì)看了看蕭珩的畫,后捧起來,遞給明老大人看, “外祖父,你可見過畫上這個人?” 明老大人接過畫卷,見是一位披著黑斗篷的人,奇怪這人連臉都未露,身上卻莫名散發(fā)出一種森冷可怖的氣息。 明老大人仔仔細(xì)細(xì)看了許久,末了,還讓明老夫人看了。 兩人說了許久,都搖搖頭, “沒見過,此人單單只有這件斗篷么?有沒有旁的辨識物。” “沒有?!卑槗u頭嘆氣。 蕭珩指著斗篷怪人身上的斗篷,“這斗篷的料子呢?是皮料還是毛氈料?” 阿瑯想了想,那天夜里有月光,若是皮料,會有光澤印出,但那天晚上,他身上看起來灰撲撲的。 “應(yīng)該不是皮料,有點像毛氈料,也許是其他的料子?” “瑯瑯,你有無瞧見那人其他的打扮,比如鞋面,羅襪之類的?!?/br> 阿瑯仔細(xì)回想,并沒有注意到那些,當(dāng)時只想破解那困境了。 “不過,這個人的年紀(jì)應(yīng)該不輕,動作雖然矯捷,但和年輕人的矯捷很不同?!?/br> “身量么,比外祖父還要高半個頭?!?/br> “這個人非常危險,一定要找到這個人才行。” “那都不要磨蹭了,抽出人手日夜打探畫上人的消息,只要見到此人的行跡,馬上稟報?!泵骼洗笕水?dāng)即立端,立刻揚聲叫了人進(jìn)來, “秦副將……” 門外站著的秦副將立刻到了門邊,回命。 就連蕭珩也都叫了甲一進(jìn)來。 不過,同時,蕭珩也吩咐, “這事打探的人不宜過多,容易走漏消息,既他的功夫那樣好,為防止查探消息的人受到狙擊?!?/br> “就秦副將和甲一親自打聽吧。” 秦副將和甲一見著蕭珩面色凝重,緩緩點頭道,“屬下明白。” 阿瑯望著兩人領(lǐng)命離開,渾身血液也有些沸騰。 這個斗篷怪人著黑,阻擊蕭珩的那個著黑,這其中必然是有些什么聯(lián)系的。 同時也更加證明,這些人謀了好大一盤棋。 早就在暗中做了布置,那天實在是太巧了。 她忽然想起,在宮中伏擊韓老賊的時候,最后因為一些原因,當(dāng)時韓老賊說愿意說出韓家在暗處的釘子,就是韓長風(fēng)做的記錄。 那份記錄…… 他表現(xiàn)的太好了,差一點,她就相信,那些事情,真的是他無奈之下做下的。 如果這樣,當(dāng)時那份韓老賊臨死前吐出來的名單,是不是也有問題? 比如說,有些人的名單韓老賊吐了出來,但他并未記錄在冊。 這樣,就能為他自己所用…… 阿瑯一說到這個問題,蕭珩等紛紛覺得大有可能。 “我立即進(jìn)宮去見陛下……”蕭珩站起身來,準(zhǔn)備入宮。 阿瑯拉了拉蕭珩的衣擺,看他眼底的青黑,想必她昏睡了幾天,他就幾天沒合眼。 蕭珩垂眸,溫柔地看著阿瑯,溫聲道,“在戰(zhàn)場上,幾天幾夜不合眼,那是常有的事?!?/br> “我還能撐一撐。” 明老大人在邊上咳嗽了幾聲,聽了下,又咳嗽出聲。 “行了,你也別回王府了,客院早就收拾好,你帶著人去那里歇著吧?!?/br> 若是平時,兩個小兒女有這樣的舉動,早就被暴力制止了。 可現(xiàn)在不是特殊時期么? 到了晚間,蕭珩派出去打探韓長風(fēng)消息的人陸續(xù)回來了。 “屬下等分批去韓大公子去的地方打聽過?!?/br> “就在京郊外的一個縣,那里城門口有人看見韓大公子出入?!?/br> “他住的客棧掌柜也交代,郡主同泰寺突圍的那天夜里,他是在客棧里過得夜?!?/br> “不過,屬下曾扮做乞丐,在里頭打探了幾句,和客棧掌柜交代的不一樣。” “韓大公子到是到過那個縣城,不過,有好幾日并不在,至于郡主突圍的那天夜里?!?/br> “他是晌午出的客棧,到了第二日辰時才回客?!?/br> “但也有人說,看到他那天晚膳時間,見過韓大公子去買什么點心……” 也就是說,韓長風(fēng)那天是有不在城里的證明? 不在城里,那也就不可能去同泰寺做手腳。 那個機關(guān)又如何的解釋呢? 到此,阿瑯反而覺得,所有的疑點都仿佛長在了韓長風(fēng)的身上。 “證據(jù)也可以作假,何況以他的手段,買通幾個假證人都不是難事。” 蕭珩點頭,“從現(xiàn)在開始,甲一和秦副將就專門查那個刺客的消息。” “其他人,則是進(jìn)一步尋找韓長風(fēng)的證據(jù),都分頭行動,以不打草驚蛇為前提?!?/br> 阿瑯已經(jīng)醒來,蕭珩也就沒有‘夜宿’明家的理由,和阿瑯說了會話,就離開了。 才剛出明府大門,就碰見從宮中回來的明老大人。 他停步給明老大人拱手作揖, “我與阿瑯的婚約已定,她幾次三番險些命喪兇徒之手,這個公道我定然得替她討回來?!?/br> 明老大人同樣拱手還禮, “王爺若是需要什么幫助,我自會隨時做好配合王爺?shù)臏?zhǔn)備?!?/br> “如今大家都已然騎虎難下,只能埋頭往前,索性,陛下也是支持咱們的。” 明老大人道,“韓長風(fēng)寫的那份名單,老夫已經(jīng)看過,這些人都已經(jīng)審問過,并無差錯?!?/br> “至于是否有遺漏,這就很難說了?!?/br> 蕭珩攥了攥手,“不著急,只要先弄清楚韓長風(fēng)的動機,這些自然都會一清二楚的。” 此時,城南的一個宅子群里,約莫是太陽落山的緣故,屋內(nèi)顯得異常幽暗。 簾櫳下,站著一個人,將衣裳脫了,隨后叩了叩門,就有人抬水進(jìn)來。 脫下的衣裳被搭放在椅背上,他回想起手中那黏黏的血跡,忍不住有些出神,手指互相摩挲了下,忍不住出神。 門被輕輕叩響,是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侍從。 他沉了口氣,“進(jìn)來?!?/br> 侍從快速跨進(jìn)門,打量他面色,說道, “明府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雅和郡主白日里已經(jīng)醒來,后來明老大人進(jìn)了趟宮,出來時已經(jīng)是掌燈時分。” “在府門口同清河郡王碰上,說了一些話,因為在門前,我們的人不敢靠前,故而不知說些什么?!?/br> 他并沒有吭聲,將中衣也除了下來。 隱匿在衣裳底下的這幅身材十分結(jié)實,皮膚也緊致完美毫無疤痕,柔軟寬袍隨意披在身上。 褪去那溫和儒雅,竟讓他多了幾分邪恣之氣。 “既然她已經(jīng)醒來,那想必同泰寺的機關(guān)來路已經(jīng)瞞不住?!?/br> “幸好,宮中那份名錄上并沒有什么增改,應(yīng)無甚大事。” 他緩緩地踱步到書案前,說道, “那些沒有記錄在冊的釘子,你慢慢的去接觸吧?!?/br> “不過要當(dāng)心,只要機關(guān)的來路瞞不住,那么我們的一舉一動就會被人盯住?!?/br> 侍從領(lǐng)命。 話道這里,門再次被叩響,“什么事?” “方才京郊那邊來人傳話,說是今早有人打探閣主前些日子的行程。” 門外的聲音壓得低低的,但里頭的人還是聽得真切。 “會是誰?” “除了蕭珩,還能有誰?”書案上的宮燈被點亮,照在說話的人臉上,正是阿瑯口中的韓長風(fēng)了。 韓長風(fēng)放在桌案上的手,忽然停住, “阿瑯才白日里醒來,為何京郊外就有人查探我的消息?呵,果然啊,蕭珩確實了得。” 侍從道,”說不定不是鎖定閣主你,只是大范圍的搜尋把你也算了進(jìn)去?” 屋里靜默片刻,韓長風(fēng)回頭說道, “不必心存僥幸,不管是不是,不要在城內(nèi)呆下去了,即刻準(zhǔn)備出城?!?/br> 侍從微頓, “老王爺讓你在上京等候命令,若是我們這個時候出城……” 韓長風(fēng)說道, “他說將來的一切都是我的,有這么容易就好了?!?/br> “如果他真這么想,也不會在道觀里蟄伏那么多年了?!?/br> “至于我,不過是他用來沖鋒陷陣的小卒,不過剛好身體里留著他的血而已。” “畢竟,我和蕭珩都沒什么要緊的,蕭珩碰到一個好的陛下。至于我……” “當(dāng)初養(yǎng)在外頭,本來就是不打算認(rèn)祖歸宗的。” 涼薄的話語淺淡地在屋里回想,使靜立在邊上的侍從也是沉默不語。 “接下來,蕭珩定然會全力以赴查出我,等到我徹底暴露,想來他也就要暴露了?!?/br> “畢竟,沒有人擋在他的前頭了。” 韓長風(fēng)在書案前坐下,桌案下,一個方格,上面放置著一個面具,他將面具戴在臉上。 若是阿瑯在此,定然知道,這面具,乃是凌瑯閣閣主才能佩戴的面具。 “讓暗部的人,隨時待命,若有召喚,不得延誤。”韓長風(fēng)平靜無波地說道。 阿瑯醒來后的第三天,京中權(quán)貴人家開始聽到流言,說靖安侯之女雅和郡主與心愛的人私奔了。 至于那個人到底是誰,眾說紛紜。 皇帝得知大怒,命人嚴(yán)懲流言的流出者,并親自召開朝會,說明當(dāng)日靖安侯府的慘狀。 不過,總是有一些官員對此表示懷疑,提出想讓自家女眷去明家拜訪一下阿瑯。 皇帝冷笑答應(yīng)了,散朝后,將這位官員,以及其他對阿瑯有所偏見的官員留下,將侯府的事情說了一遍。 “你們不是不知道,阿瑯是因為遭遇了刺客,故而被人綁架了?!?/br> “這是京都,是整個大周防衛(wèi)最嚴(yán)密的地方,被人綁架了?!?/br> “侯府上下,一百來口,全部消失不見。” 皇帝的聲音嚴(yán)厲,面色沉愣, “你們都不反省一下自己,就知道在那里造謠生事,?!?/br> “當(dāng)初朕找人,你們說朕勞民傷財,如今人找回來了,你們聽信謠言?!?/br> “到底是誰?做下這等膽大包天為所欲為的事情?“ 他說著看了眼那個說要讓家中女眷拜訪阿瑯的官員。 “陛下明察,臣……臣只是擔(dān)心雅和郡主名譽受損,故而……故而……擔(dān)心郡主……” 皇帝擺手,直接打斷了他, “你冤不冤,等以后再說,現(xiàn)在,朕要說說這消息到底是誰傳播出去的?” 被留下的官員紛紛低下頭去,不敢回答問題。 “同泰寺里,一個堂堂的皇家寺廟,竟然變成刺客藏人的地方……” “這些,怎么不見你們?nèi)リP(guān)注,你們?nèi)チ鱾鳎俊?/br> 皇帝眼眸中都是冷光。 這么些年,若不是阿瑯,他從來不知道,同泰寺,皇家寺廟,竟然大變樣,簡直是匪夷所思。 “你們還要讓你們的家眷去拜訪阿瑯嗎?” 眾位官員紛紛低下頭去,跪在地上, “陛下,臣等有罪?!?/br> 皇帝冷笑,“你們確實是有罪,今日讓你們留下來,不僅僅是和阿瑯的事情有關(guān),乃是因為聽說你們當(dāng)初也是和韓家有來往的?” “不知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不妨說來給朕聽聽?!?/br> “韓家大公子,不知你們這些世叔,世伯又是如何看待的?” 眾位官員心頭紛紛一凜,不明白皇帝怎么說道韓家了。 關(guān)于雅和郡主的事,可根本和韓家大公子無關(guān)呀。 “敢問陛下,您的意思是說,這事是韓家大公子指使我們做的?可有憑證?” 即便心知陛下這樣問,一定是有所依據(jù)的,可這依據(jù)到底是什么,他們還是要問一問的。 因為這事,確實和韓家大公子無關(guān)。 皇帝沉聲道,“做賊心虛,說的就是你們這些人了,朕何曾說過阿瑯的事和韓家大公子有關(guān)了?” “朕是想要對韓家大公子委以重任,想要讓你們這些熟知他的人說一說他的長處……” 眾人一愣,臉色頓時變得五花八門。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