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抱怨？”坐在副駕駛的五條悟轉(zhuǎn)頭去看自家學(xué)弟。

    伊地知潔高正開著車，沒辦法手忙腳亂地反駁，急得額頭上都沁出了一層冷汗：

    “不……當(dāng)然不是……”

    “別理他，伊地知，不得不提前結(jié)束休假，這家伙心中的怨氣沒處發(fā)，惡趣味發(fā)作故意欺負(fù)你呢?！毕挠徒芸床幌氯ダ蠈嵉膶W(xué)弟被性格惡劣的某人惡意調(diào)戲，冷颼颼瞥了后者一眼，又溫聲安撫前者。

    伊地知潔高和五條悟也算老熟人了，他只是面對五條悟的時候，總是有點習(xí)慣性的緊張而已，倒也不是真的害怕這位學(xué)長。

    他虛弱地對著后視鏡里的夏油杰笑了笑：

    “我知道的，夏油先生。謝謝您?！?/br>
    夏油杰彎了彎眼睛。

    伊地知潔高是他“回歸”咒術(shù)界以后，少有的沒用懼怕或者警惕的眼神看過他的人之一，雖然他第一次和對方見面的時候，聽過對方自嘲“因為沒有戰(zhàn)斗能力，所以只能留在后方做點支援工作”，夏油杰卻覺得，比起某些擁有才能之人，伊地知潔高接觸起來，讓他感覺要舒服得多。

    當(dāng)不再用強(qiáng)或弱去評判他人，不再用術(shù)師或者非術(shù)師作為分界線去區(qū)分對待他人的態(tài)度，而是將所有人都平等地作為“人類”，用統(tǒng)一的、普世的衡量標(biāo)準(zhǔn)去進(jìn)行衡量，夏油杰發(fā)現(xiàn)，他其實很容易就能判斷一個人究竟是好是壞。

    要是早一點發(fā)現(xiàn)世界其實就是這么簡單就好了。

    要是……沒給自己強(qiáng)加上那么大的一層束縛就好了。

    他最近其實一直在想，過去的這十年，自己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明明事情也沒有變得那么糟糕，明明很多時候，他心里其實明白，自己的某些想法是十分荒謬、完全不合情理的，可還是控制不住。

    忍不住去想，這一切都是錯誤的。

    忍不住去想，“正確的”發(fā)展應(yīng)該是怎樣。

    結(jié)果就是越陷越深，越走越遠(yuǎn)，如果不是當(dāng)年在家門口徘徊了無數(shù)次，直到最后，看到帶著美美子和菜菜子來家中拜訪的七海建人，看到那棟熟悉的房子里亮起熟悉的燈光，從中又傳出了熟悉的歡笑聲，在夜色之中，一個人隱藏在光芒無法照耀到的黑暗角落，看著父親和母親將那一大兩小送出家門，看著母親蹲下身溫柔又憐愛地?fù)肀蓚€孩子，父親則站在旁邊，看著他們的眼神里，充滿自己從小到大一直沐浴在其中的，那種內(nèi)斂而溫暖的笑意，夏油杰真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會干出什么。

    有什么東西一直在推著他向深淵滑落。

    可也有什么東西一直在向上拖拽著他，不讓他向更深處跌落下去。

    所以他這些年來，總是顯得喜怒無常，上午才剛下命令要對某富豪進(jìn)行詛咒，逼迫對方散盡家財來請求已是自己囊中之物的盤星教來幫忙解除詛咒，下午卻又下令讓下屬停止計劃，只因為他在午間新聞里，看到了那個富豪一家上一年捐助了多少孤兒院，讓多少孩子臉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他感覺自己這十年來好像一直都過得渾渾噩噩，有個聲音一直催促著他，去吧，按你的心意去做，殺光所有“猴子”，讓這世界迎來它應(yīng)有的結(jié)局。

    它催動著自己，好像要將自己心中全部的惡意都釋放出來。

    可還有另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說，不要放棄！

    別對這個世界失望！再等等，再等一等吧。

    很快，很快就會……

    就會什么呢？

    夏油杰一直聽不清那聲音最后的囈語。

    直到他在重傷瀕死之時，再度見到喬溫。

    在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眼前的那一瞬間，夏油杰心底仿佛傳出了花兒盛開的聲音。

    所有的惡念盡數(sh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念頭澄明。

    他原本以為這是在生命的最后，自己心中升起的一絲感悟。

    可被喬溫救活以后發(fā)現(xiàn)，并不是。

    而是隨著喬溫的出現(xiàn)，之前一直糾纏著他的那股惡意，好像被徹底壓服了下去。

    沒有了那喋喋不休的聲音影響，夏油杰感覺自己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會選擇放棄自己的“大義”，重新回到曾經(jīng)被自己拋棄的“正道”上來，的確是被喬溫所說服。

    可比喬溫的一語驚醒夢中人更讓他撥開迷障、找回自我的，卻是那股始終縈繞在他心底的惡念的消失。

    夏油杰一直覺得這或許與喬溫有關(guān)。

    可到底是喬溫的出現(xiàn)驅(qū)趕走了那股惡念，還是所有的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夏油杰卻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自己想要查清真相。

    想要知道那股一直盤繞在心底的惡念，到底是否真實存在。

    他有種直覺，或許跟在喬溫身邊，能讓他找到自己想要弄清的那個最大的真相。

    這才是他即使遭人忌憚，被人處處監(jiān)視，也要堅持與喬溫共同行動的最真實的原因。

    否則誰又愿意替咒術(shù)協(xié)會賣命？

    既然咒術(shù)師不是非要保護(hù)非術(shù)師不可，他干嘛不癱在咒高宿舍里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悠閑日子？

    喬溫有一點說得對極了。

    能提前退休誰要繼續(xù)當(dāng)社畜？

    又不是娜娜明那樣沒有選擇的無奈打工人。

    【七海建人：？？？有被冒犯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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