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大學(xué)期間才知道印度西服各方面水平都很高，平均下來甚至超過日本，算是亞洲最強之一。這個料子肯定不好做，能達到她這個上身效果的裁縫，新加坡我知道的不多。也許是她在別處做的——我還沒弄明白這到底算是個什么飯局，不想一下子把話題扯得太遠(yuǎn)，就說：“誰不想收到這樣的禮物呢？”

    “這樣好的禮物也要送給知音人才行。”大老板說，“是像你們這樣穿著考究的女士才能如此，還是我該惡補一番服裝學(xué)知識？剛才我?guī)缀跏窃诼犗ＥD語。”

    “實際上，”潘德小姐說，“鼓勵把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熱愛的事業(yè)當(dāng)中去的環(huán)境，我一直非常向往。如果穿著T恤衫就能成功，我們?yōu)槭裁匆獙W(xué)希臘語呢？”

    “歡迎你來互聯(lián)網(wǎng)行業(yè)工作。我們公司甚至每年都發(fā)好幾件T恤?！贝罄习宀粺o自黑精神地說。

    中午這餐飯一反常態(tài)，大老板對公司的事絕口不提。不僅如此，連產(chǎn)業(yè)前景這類相關(guān)話題他也極力避免，大部分時候是留給我發(fā)揮空間，他偶爾打斷或是補充，也只是讓我們所談的內(nèi)容變得更生活化。我心里覺得很奇怪。弄清楚了是私人飯局，我卻反而比進門時更忐忑了。

    潘德小姐下午也去公司。大老板邀請她跟我們的車，她婉拒了。我的包放在一邊，平板則拿出來壓在腿上，這樣如有需要可以立刻開始工作。

    “中午的飯吃得怎么樣？”我忽然聽見一句帶著北方口音的普通話。

    說話的是大老板。大老板是最早那幾批高中就拿了全額獎學(xué)金來到新加坡、又扎根此處的人之一。只有我們倆時，他常常會講普通話，雖然因為生活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有時說著說著就中英夾雜了——每到匯報工作，我則及時地主動換為英語，以免個別詞語上形成什么誤會。

    我揣測著他具體是問什么，說：“桑妮亞人很隨和，但也挺滴水不漏的。”

    “我是說飯菜怎么樣?！彼樕嫌幸稽c笑意，“我在想和家人過來吃飯。下個月是個紀(jì)念日?！?/br>
    “噢?！蔽矣行┎缓靡馑?，連忙措辭，“分量偏少，另外雖然說是分子料理，口味總體而言還是比較傳統(tǒng)的。上菜時機把握得不錯，我覺得很適合約會。恭喜您?！?/br>
    他點了點頭，道：“如果非要做選擇題呢？‘好’還是‘不好’？”

    “挺好的?！?/br>
    “嗯?！彼泻荛L一段時間沒說話，只是閉目養(yǎng)神。我忙把手機振動關(guān)了。過了一會兒，他開口：“喬瑟琳說，這件事交給你辦最合適?！?/br>
    哪件事？什么？這頓飯嗎？我腦子靈光一閃，潘德小姐？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拖延時間拖得太長，正猶豫要不要說點兒什么再爭取些富余思考一下，這時忽然聽見大老板笑了。我看過去，他說：“喬瑟琳說這么一講你就明白，我還不信呢——你們是有什么暗語嗎？”

    什么？什么暗語，我怎么不知道？到底是哪件事交給我辦？

    我既不敢說“是”也不敢說“沒有”，揣摩上意的辛苦之處大老板哪里會懂，想了想，只是說：“不知道我有沒有辜負(fù)她的期待呢？”

    大老板笑出了聲，過了兩三秒鐘，才說：“你有信心嗎？”

    “有。”我的嘴比我的腦子反應(yīng)快得多。

    有個屁。到底是哪件事？喬瑟琳說了什么？

    “好?！彼嗔巳嗝夹模晕⒆饋砹诵?，“說一下越南的情況吧?！?/br>
    ☆、第八章

    都回辦公室坐下了，我還覺得腦子糊里糊涂的。我記得自己沒有得罪過喬瑟琳??？這、這甚至都不是我記不記得的事情，我哪怕就是喝大了，斷片兒了，我要知道那人是喬瑟琳，肯定都得乖乖地站在一邊，更別說是去得罪她。

    大老板不是會拿工作開玩笑的人，他在車上應(yīng)該確實是把“這件事”交給了我辦，否則不會問我有沒有信心——只是我原本以為“這件事”是哪件喬瑟琳舉薦我做的過去了的事——到底是哪件事？大老板給了我一個什么任務(wù)？真的，我這會兒幾乎覺得自己能聽見腦細(xì)胞一顆一顆分崩離析、干癟、繼而枯萎的聲音。我扔了一大把無糖薄荷糖到嘴里，深吸一口氣：啊。喉嚨好痛。

    好吧，至少我知道大老板覺得我聽懂了“這件事”是什么，盡管他給我的提示只有“這件事”三個字本身。我向大老板匯報工作通常是不經(jīng)過喬瑟琳的，所以從流程上就不存在她交給我什么任務(wù)的情況。要說最近有什么接觸，無外乎是周一我在聚會上幫她做了善后，還有昨天開完會她通知我吃飯的事……啊。

    “你為什么那樣笑？”去年才入職的小陳望著我，神情很關(guān)切。

    “你不想知道。”我思緒收回，高深莫測地?fù)u了搖腦袋，說，“去開會嗎？”

    “是的?！毙￡愑行┯杂种梗吧嚼嫣谴汲远嗔巳菀滓鹉c胃問題，可能一顆一顆吃比較好?！?/br>
    他說得很含蓄了。其實是會拉肚子。

    “謝謝你讓我知道這個。”我眨了眨眼，往會議室走去。

    今天晚上沒有會，事情結(jié)束得早，我原本可以按時下班。不過，我有別的打算，因此留在公司。咨詢這口飯不好混，晚飯后，BCG的人很可能還要一直忙到午夜，這會兒約人吃飯也太不善解人意了。我自掏腰包叫了一打附近那家的咖啡，請小陳陪我下去取了外送，又一同送到二十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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