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問你有沒有欺負我們妹兒?！彼€是說普通話，語速很快。

    “聽不懂?！崩宵S可憐巴巴的，也回了句帶著點兒閩南口音的普通話。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

    “阿姨出來了！”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句。這下可好，光是聽見這充滿朝氣的聲音，我太陽xue都在跳動。真的，這個世界上沒有比發(fā)漢語上聲的“阿姨”更可怕的詞了——“阿姨”的英語，用上聲念，就是新加坡味兒十足的口音，而這么稱呼我的，則只會是出現(xiàn)在眼前的這兩個孩子?？陀^來說，他們其實挺聽話，如果我之前沒有過度自信、答應(yīng)幫老黃兩口子照顧他們一周的話，我肯定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么害怕。

    “停下！”嫂子說英語時也有一點新加坡口音，“你們和阿姨一起玩NS好嗎？然后過一會兒，我們一起吃午飯?！?/br>
    兩兄弟相視一眼：“好的?！?/br>
    我松了口氣。嫂子拍了拍我，轉(zhuǎn)身回廚房了。

    我們四個人排隊玩，但確保至少有一個孩子在游戲中。老黃已經(jīng)緩過勁來，要教我怎么卡bug。我寧肯跟他們家老大學(xué)，瞥了他一眼，只說：“你剛剛的臉色看起來像紙一樣白。”

    “同樣的話送給你。”

    我心說我那是嚇的，嘴上卻道：“也許我們應(yīng)該去辦個附近健身房的會員，你知道，像他們BCG的人那樣?！?/br>
    “什么時候去呢？”

    “晚飯的時候？”我想了想，“或者早上八點去?！?/br>
    “是、是?！崩宵S說，“你先請?！?/br>
    “我說真的?！蔽艺J真考慮了一下，發(fā)覺自己目前擠不出來這個時間，“也許過幾個月……或者我們說服全組的人。以后我們在健身房開會。”

    老黃沉默了片刻，然后說：“我剛才想象了一下你說的那個開會的場景?！?/br>
    話音剛落，我立刻就有了畫面感，忙抬起手：“我錯了?！?/br>
    周一的會雖然不多，但很燒腦，上來就是和BCG方比賽胡攪蠻纏。他們周末回去果然做了充足準(zhǔn)備，給老黃上周留下的質(zhì)問一一找了令人信服的解答，有一說一，這個工作態(tài)度很不錯，讓人多少愿意正眼瞧他們兩眼。但老黃何許人也，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迎來老大可能是贊許的目光：就像我先前提到的那樣，我只見他那么看過他們家的狗。

    我還是扮朱斯提提亞，睜著眼那種。蒙了眼睛沒法兒回郵件。

    過了個周末，郵件又堆得小山高，二百來封未讀，我只能盡量挑著緊急的那些回復(fù)，就這么進得多、出得少，一直到周三還剩一百出頭。老黃卻對我們周末閑掰扯的話上了心，這幾天趁午休去參觀了一下附近的健身房——我看他桌上的宣傳手冊猜的。他在辦公室還是一副橫眉冷對千夫指的模樣來待我，我簡直要以為自己是胡適之了。

    下午的會，凱文不在，潘德小姐倒是露了個臉。我除了午飯幾乎就沒出過這間會議室，回郵件回得頭昏腦漲，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她留了下來。

    “是什么讓你對這兒如此留戀？”我忽然聽見聲音。抬頭一看，潘德小姐正笑著看我。

    我隨手點開最小化的網(wǎng)頁，轉(zhuǎn)過去給她看：“我在摸魚?！?/br>
    她看了看腕表：“已經(jīng)七點了，不算?！?/br>
    我隨便掃了一眼，覺得很有趣，問：“那是塊什么年代的切利尼？很適合你?！?/br>
    “七十年代晚期?！彼荏@訝，“你會魔法嗎？”

    我啞然失笑：“這其實很好認的，只要你掌握訣竅……你的表盤保養(yǎng)得很出色。平常是送去服務(wù)中心維護嗎？”

    “不，我有個朋友就是古董勞力士的行家?！彼Ａ苏Ｑ邸Ｋ龑ψ约旱拇┐黠@然很有想法，幾十年前的正裝腕表表徑普遍偏小，以現(xiàn)在的眼光來說，很適合女性佩戴。她腕上的是塊長方形金表，又另外配了冷棕色的皮帶。潘德小姐膚色比較淺，這個組合很恰當(dāng)。

    “是這樣?！蔽尹c點頭。仔細看，她的表有一些使用痕跡，但主人顯然很愛惜。

    “你要買冰箱？”她問。

    “我還在考慮。”我撓了撓額頭，“現(xiàn)在的電器都很復(fù)雜。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

    她露出笑容：“姚，你不能每一件事都擅長。”

    我當(dāng)然可以！我心想，但實際說出口的卻是：“你說得很對。真希望在家用電器方面，也能有可靠的咨詢顧問——我是說真的顧問，不是電器商場里那種?！?/br>
    她偏了偏頭：“也許我們該拓展一下業(yè)務(wù)范圍?！?/br>
    我合上電腦，好像很享受她的玩笑。她留下來做什么？雖然不知道凱文他們到底提供了什么程度的配合，但一切才剛開始，BCG方的工作不會推行得多么順利，晚飯過后恐怕還有很長的會要開。我有些拿不準(zhǔn)，只是很隨意地看向她，就好像我還在考慮冰箱的事情，說：“我以為你晚上有約見。”

    “是那樣，”她提上了包，“只是下班前看看你的情況?！?/br>
    這是回敬我上周去二十樓送咖啡的事？

    我揚了揚眉，說：“我應(yīng)該多在公司摸魚。如果有你這樣的專業(yè)人士從旁協(xié)助，我很快就能選到那個完美的冰箱。”

    她對我的玩笑顯得很配合，輕輕搖了搖頭，笑著說：“祝你找到完美的冰箱?！?/br>
    “我會的。祝你晚上愉快?！蔽艺f。我和她一同進了電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