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一次見潘德小姐在工作日穿得這么隨意，隨口就道：“你知道，剛剛你從門那邊出現(xiàn)，幾乎是在發(fā)光?！?/br>
    她有一瞬間亂了陣腳，但很快找回節(jié)奏：“奉承我不會對事情有任何幫助。你還是要請我吃午飯?！?/br>
    我不記得和她約了午飯，只說：“不知道我是因為何種榮幸，今天能與你共進午餐呢？”

    “昨天你說你需要一個顧問?！彼龓еc兒玩味地看著我，“收你一頓午飯，我覺得并不過分。”

    我反應(yīng)過來。我緊接著就說：“那這就成了對市場價格的干擾行為了。我一定要請你吃一頓好的晚飯才行——我堅持?！?/br>
    實際腦子還是沒轉(zhuǎn)過彎。我總是擅于即刻就想出漂亮話，但對實質(zhì)的思考，則沒法兒進行得那么快。

    她露出微笑：“敬意地接受比禮貌拒絕要好。你介意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嗎？我想你下午的日程一定很緊湊?！?/br>
    我盡量維持著直到家電商場的這一路上的俏皮話。然而俏皮話也是要費腦子的，或許因為入不敷出，一直都到了烏節(jié)路我也還沒想明白，這樣一個繁忙的BCG合伙人為何選擇在周四中午大駕光臨。

    而且還是陪我選冰箱。

    從樂觀的角度說，至少今天，我肯定是要擺脫“沒有冰箱的房子的主人”這個身份了。我強行安慰自己。

    “你能告訴我你對冰箱的需求嗎？”到了BEST門口，潘德小姐問我。

    “我想要一個六百升左右的冰箱……”

    我的開場白很顯然把她嚇到了，潘德小姐“哇喔”了一聲，但示意我繼續(xù)說下去。

    “它工作時不要發(fā)出太大的聲音，冷凍區(qū)一定要大。”我比劃著，跟她強調(diào)“大”，“一定要大。最好是售后服務(wù)得到良好用戶反饋的品牌。我對價格不敏感?！?/br>
    潘德小姐很有技巧性地表示了認(rèn)同：“我們打算把冰箱放在臨近生活和休息區(qū)的地方，而且它需要容納很多冷凍產(chǎn)品?！?/br>
    我遲疑了一下：“冰箱很難做到靜音嗎？”

    “如果冰箱里裝了很多東西——你知道，這對一個六百升的冰箱來說是很常見的情況——我會說那是個很大膽的設(shè)想，在未來，冰箱生產(chǎn)商們應(yīng)該努力做到這種程度。以目前的商用水平來說，要它在一整個夜里就像不存在一樣，可能還有一些技術(shù)難關(guān)需要被克服?！彼f，“冰箱二十四小時都得工作，而在凌晨三點，你真的可以捕捉到很多平常注意不到的動靜?！?/br>
    我若有所思，隨即補充：“其實它也不用那么安靜。我只是不希望它發(fā)出那種類似于乘客都在坐云霄飛車的聲音?！?/br>
    “對不起？”潘德小姐有點兒吃驚。

    “呃，就是冰箱里的東西在動。不僅是飲料，好像螺絲都跟著一起搖擺一樣，那種‘闊達’‘闊達’的聲音?！蔽倚稳萃辏杏X自己的說法太孩子氣了，一時不知道怎么圓回去，只能硬著頭皮問她，“你不覺得那很像冰箱里的東西都在動嗎？”

    在商場的照明下，她笑起來的眼睛更亮了。潘德小姐望著我，說：“我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冰箱產(chǎn)生噪音的地方主要有三處，制冷系統(tǒng)的心臟，壓縮機，冷凝管路，還有機身震動。其中壓縮機帶來的噪音很難徹底避免。冷凝管路，一般能通過更高成本的設(shè)計和材料解決，這是我們可以著手的地方……至于冰箱里的東西為什么有時像坐云霄飛車，我想就是由機身震動引起的。你可能已經(jīng)猜想到，簡單地在冰箱下方墊一塊橡膠用來減震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這回輪到我“哇喔”了：“你真的很了解冰箱，桑妮亞?！?/br>
    “謝謝。我會把它當(dāng)作是稱贊。”她看了看我，又笑著說，“你那天說得很對，關(guān)于童心的外顯。我覺得你確實還保留有童心的一面?！?/br>
    ☆、第十三章

    我有點兒尷尬。

    其實我也說不清自己是覺得尷尬還是害羞，但被合作方認(rèn)為還保有童心肯定不是我最希望發(fā)生的事情。我只能試著重新定義童心：“這有時很重要。在許多涉及人的領(lǐng)域，科學(xué)家們都鼓勵我們向兒童學(xué)習(xí)——激情、好奇心和充沛的精力是每個人都需要的東西?！?/br>
    “至少我們知道你常常很好奇?！彼f。她的調(diào)侃適可而止，又繼續(xù)冰箱的話題道：“冰箱在一般家庭中的使用壽命有時可以達到十年以上，它很可能是陪伴你時間最長的家用電器之一。這也是為什么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先實地來看看冰箱。通過眼睛，我們能對要添置的冰箱建立起更直觀的認(rèn)識?！?/br>
    我聽出來這里面有什么暗示，但沒弄明白具體是什么暗示——答案很快就揭曉了。我們下了電梯，潘德小姐站到了一個非常巨大的雙開門冰箱面前，瞥了眼型號，說：“這個冰箱的容量大概有七百升?！?/br>
    那真的是個很大的冰箱，而且對我來說，這個個頭很熟悉。我念大學(xué)的時候就一直用這么大的冰箱：在本科時期，我們十四個人住一棟宿舍，這樣的冰箱我們共用兩臺。我和潘德小姐都忍不住笑了出來。我說：“我一個人住，用不了這么大的?！?/br>
    她點頭，只是望著我，沒有急于往前走。

    “一臺冰箱能用很長時間，有時還要預(yù)估到今后的需求。你喜歡在冷藏室里多放一些東西用作招待的準(zhǔn)備嗎？”我聽見她這么問。

    “我預(yù)見不到那樣的場景?！蔽冶M量把詞編排得高級一些，不想暴露我不會做飯的事實， “冷藏室可能只會放一兩瓶飲料和水果，另外我有大概這么多護膚品需要放在冰箱里?！蔽掖蟾疟葎澚艘幌?，接著說，“但是我希望有很大的冷凍室?！?/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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