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杰沉默了一會兒。

    “謝謝你，姚?！彼詈笳f。

    我只是搖搖頭。

    回到家，我立刻給老大打了電話。

    “你現(xiàn)在在哪兒？”

    “在家里?！蔽一卮鹫f。

    老大的語氣緩和了一點：“這條信息很重要，姚。干得好。”

    “謝謝?！蔽艺f完也不再出聲，電話兩頭都安靜了一會兒。僅就公事接觸留下的印象來說，桑杰既不會和我玩信息戰(zhàn)心理戰(zhàn)——也沒這個必要，我倆誰都不是部門老大——也不是個如此兵行險著的人，如果這件事他是有意為之，只可能說明他背后有一個授意者。凱文做不出來。凱文這么玩除非是他瘋了，可還能是誰，集團的人嗎？

    說到底到現(xiàn)在凱文和集團有沒有關(guān)系我們也不知道，他畢竟不是直接從集團調(diào)任，而是跳槽過來的。他的入職情況老大隱晦地點過我?guī)拙?，直接?nèi)推人是我們的COO，但COO的背后是哪條線，這就不得而知了。凱文和BCG的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很難說，他知道BCG要做我們公司的項目，可對于具體內(nèi)容，顯然不是真正知情。這個程度拿捏得恰到好處的信息是誰事先提供給他的？凱文知道自己被做了局嗎？這是設(shè)給凱文的局嗎？

    一想到凱文我心里就有點煩，精神難以集中，連忙甩了甩頭。

    我還是傾向于桑杰什么都不知道。老大很可能也是這么認為的，但我的作用并不是給他當某一觀點的擴音器。

    “魯?shù)吕?，聽我說，”我率先開口，“假設(shè)這不是一個局，桑杰確實什么都不清楚，那它就不是壞事。我不想陷入空談，至少我們知道，這對目前的局面不會帶來更壞的影響。我們沒必要在這種可能性上浪費時間。”

    “我在聽?！?/br>
    “凱文不傻。凱文不會直接跟大老板扳手腕，至少現(xiàn)階段不會——如果是別的人授意桑杰這么做，那么目的就很明顯指向了我們。我們只要不咬鉤就好了?，F(xiàn)在信息太少，要去查也沒意義。”

    “我贊同你的想法?！崩洗笥謫柫藘删鋭e的工作上的事情，忽然殺了個回馬槍，“你有跟桑杰說什么嗎？”

    “沒有?！?/br>
    “我希望你沒有向他提供你的觀點?！?/br>
    我沒說實話：“沒有。我什么也沒說?！?/br>
    但這也不算謊話。我確實沒有提供任何業(yè)務上的觀點。

    “好。如果沒什么別的事情，今晚就到這里吧?！崩洗蟮穆曇袈犐先ビ行┢v。臨掛電話前他又問候了我?guī)拙?，但我猜今晚誰也別想睡個好覺。

    我去洗澡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凌晨一點多。完美的冰箱帶來的喜悅已經(jīng)全被沖刷掉了，原本我爭取早些回家就是想把門口那堆玩意兒收拾一下，現(xiàn)在卻完全沒有那種余力?；叵虢裉彀滋?，我感覺不大舒服，一股挫敗感涌了上來，繼而就是羞恥：我也太得意忘形了。大老板交待的事，其主要手段是跟潘德小姐搞好關(guān)系，可最終目的并不是這個?，F(xiàn)在反思反思，我的居住情況、飲食習慣乃至私生活，哪一樣不是毫無防備地就在挑冰箱的過程中說了出去？盡管人家肯定不是有意打探，但這種松懈仍然讓我意識到了自己和潘德小姐間的云泥之別。

    我只在咨詢公司待了一年。因為實在是與我的志趣相違背，那一年，盡管學到了很多東西，從根本上來說，我還是覺得自己浪費了時間。

    面對比自己強的人，我該慎之又慎。

    從桑杰今天透露的只言片語中來看，安寧應該不只是正式調(diào)任，恐怕還升職了。據(jù)我推測，消息正式公布以后，她應該是助理經(jīng)理。我們公司統(tǒng)一的調(diào)薪和升職公布時間是四月，像這樣的特殊變動很少?，F(xiàn)在時局敏感，又有異動，我不能不多想。

    這周末，我應該都會和安寧待在一起。因為年齡差的關(guān)系，我們其實很少一起玩，現(xiàn)在又這么忙，如果不是特殊原因，我不會答應得這么干脆：安寧的jiejie要來新加坡看她。我很猶豫到時候要不要套她的話。一方面是她級別還低，不太可能參與到核心事務中，如果真有什么，反而還容易打草驚蛇；另外一方面，這么對待安寧，我有點過意不去。

    當然，這個“有點”到底有多少，取決于她實際上背負了多大的情報價值。我這人不虛講究良心。

    周六早晨，我匆忙安頓好初來新家的完美的冰箱，便梳洗打扮，預備去見安寧姐妹了。

    ☆、第十五章

    剛出地鐵站，有人一把將我抱住。她耳后花香調(diào)的香水味率先充斥了我。

    我拍了拍她的背，看見安寧就站在不遠處一臉無奈。這一帶人太多了，見她還不松開，我說：“這么想我啊，也不怕把我勒得喘不勻氣，一個不小心就去了。”

    聽到這話，她才放了手，露出臉來，張口就是：“你一點都沒變老，我剛才一下子就認出你了。”

    我吸了口氣，實在擠不出好話來，最后說：“那真是謝謝您了啊?！?/br>
    芝芝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只是看上去怪開心的：“哎李姚，我們有多久沒見了呀？十年？”

    “哪有那么久，”我看了她一眼，“你13年才到波士頓看了我。”

    真實情況是見網(wǎng)友，順便見我。但這姑娘可能把見我的部分早丟爪哇島了。

    “啊……”她頓了頓，又說，“那也好久了。真的！你看起來一點都沒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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